第67章 誰打你了

第67章 誰打你了

一整晚周燎都沒睡好,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的,不停地在喝水起夜排毒。

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精神類藥物和治感冒的有沖突,一個晚上胃上也很惡心。雖然發燒帶來的難受遠不如過去心理的痛苦來到兇猛,但周燎整個人還是無精打采的。

他起床的時候,還接到了柳明珠打來的電話,問他好點了沒,給他點了粥。

周燎覺得也是被她冷暴力慣了,就這麽一句話都讓自己有點小感動,只是還沒感動完,下一句話卻讓他心又再次跌入谷底。

“記得和人家女生約好的時間,別遲到了。”

“嗯,知道。”

他說話時還有些沙啞,周燎挂了電話清了清嗓子,拖着不知道是不是流感變得酸軟的身體,有些偏倒地往衛生間走,中途還差點撞到門上。

這一夜過去,他并沒覺得自己身體有什麽變化,反而是因為第二天,症狀來得都還更猛烈一點。喝完粥出去的一路,因為吃了藥腦袋稍微沒那麽暈了,但是整個人還是渾身乏力,尤其是吞口水特別難受,跟有刀片在刮喉嚨一樣。

每吞一次,臉色就痛苦一分。

他和那個女生約的是中午,在市中心商圈背街的弄堂裏吃法餐。他是正宗的c市人,只喜歡油煙麻辣爆炒,吃不了一點這些白人飯,但既然對方點明了要吃,他也不好拒絕。

女生來的比他早一點,周燎進去的時候,對方已經坐在裏面等他了。

挺漂亮的,可惜不是他的類型,周燎不太喜歡這種亞裔妝容的辣妹。

“hi,周燎是吧,叫我Hester就好。”Hester主動伸出了手。

周燎笑着回握了過去:“周燎。”

對方應該在國外呆了很久,言行舉止都是周燎刻板印象裏的上流b市人,像他們這種的有錢人家,在國外和在國內的始終還是兩個圈子。周燎對她的海外生活不感興趣,也不喜歡英語,更不喜歡洋的東西,但還是忍着頭疼一一附和,哪怕對方中英參雜的有一大半他都聽不懂。

Hester挺大方健談,主要也是對周燎的形象很滿意,覺得他長得又高又帥,眉眼間帶着點風流的痞邪氣,又剃着美式前刺,穿着黑色夾克,下面一條機能褲和靴子,剛走進時就看到一雙長腿。

兩個人談話沒一會兒就談到了感情問題上去。要放在過去,周燎說不定能立馬和她調情,當晚就能一起開房睡一覺,以後也能處成在b市的炮友,只可惜了,他現在頭痛,渾身乏力,能保持狀态坐在這已經很給面子了。

“你之前談過幾個呢?”

“三個。”周燎給出了男人的官方答案。

“看不出來啊,感覺你像談過很多個的。”

說話間,一盤碎黑松露焗蝸牛就端了上來。周燎整個人快到極限了,尤其是Hester幫他把裏面的蝸牛肉掏出來讓他試試的時候,他已經胃上在翻湧了,尤其是那盤油封鴨只吃了兩口就已經快吐出來。

“那下午沒事,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然後晚上可以一起去商會樓那…….”

Hester剛說完就看到周燎臉色極其難看,下一秒對方就撐着胃想站起身,還沒走出椅子,只是剛轉過身周燎就彎腰吐了出來。

在周圍人的驚呼中和Hester難看的表情裏,他抓着椅子,感覺頭痛得快爆炸,生理性眼淚也不斷地在往眼角外湧,每動一下身體的骨骼,都酸得發痛。

這場飯幾乎是不歡而散,周燎連抱歉都沒能說出口,最後還是自己打車去醫院打的點滴,一測體溫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燒到近三十九了。

因為最近流感高峰期,醫院裏挂輸液瓶都沒位置,周燎在外面的椅子坐着,一個人看着地上發呆,大腦都是陣痛的發木。周圍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和小孩的哭鬧聲,讓他胸腔都在跟着共鳴。

大概半個多小時後他接到了柳明珠的電話,對方聲音聽起來有些隐忍的怒氣。

“你在哪?”

“醫院。”

“聽說你和人家王局女兒吃飯,差點吐人身上了。”

“隔得很遠。”周燎聽着她尖銳的聲音只覺得更想吐了。

“…………”對方明顯欲言又止,“你現在什麽情況。”

“高燒,輸液。”

“我不叫你你不感冒,一叫你來你就發燒。”

“難道我想生病?”

柳明珠深吸了口氣:“你輸液要輸多久?”

“三個半小時。”

“趕來來得及嗎?”

“你不怕我吐你商會上?”周燎此刻都沒有難不難受這個說法了,只覺得麻木。

“周燎,每年就這麽一次,你爸專門辦的,別給我掉鏈子。”柳明珠語氣不是很好,但也努力在調整自己,“你在哪個醫院,我過來看你。”

“別來了。”周燎把那句看到你更難受吞了下來,“你來也沒用,裏面全是人,位置都沒有。”

“那你輸完了給我發消息。”

周燎閉着眼睛煩躁地嗯了一聲,才挂斷了手機。

從小到大年年皆是如此,生病的時候大多都林叔照顧的他。周燎很少說他父母愛不愛他這件事,因為說了也沒人在乎。

小時候随口給同學說過,但別人覺得你有錢,比你更慘的人比比皆是,沒人能共情你,周燎覺得也是,和別人比好歹他不缺錢花,于是長大後逐漸變得麻木,也不再提這些,而是習慣了這種相處。

但要真說習慣了忘卻了,人心又都是肉長的,誰不想要父母的注視,誰不想要陪伴,他沒法和解,因為他也離不開這個家庭。

周燎閉上眼睛,在渾身發熱中放空大腦,突然有一瞬間,有點想秦湛了。

………

輸完液從醫院趕到商會的時候,他已經遲到一個多小時了。

周見林沒說什麽,因為在忙着和他人寒暄。是柳明珠過來接的他,周燎隔着老遠就能看到對方穿着黑色禮裙的窈窕身影。

“好點了沒。”

周燎自覺身體沒有太大變化,頂多就是沒之前的惡心感,畢竟流感輸液又不是輸一瓶就立馬起效。

“嗯。”

“好點了就過來和何叔叔他們打個招呼,別人專門從a市過來參加的。”柳明珠像是才注意到他休閑的穿搭,“你沒換衣服?”

“……..我才從醫院裏出來。”

柳明珠忍了忍:“算了,先過去。”

周燎端着酒沉默地跟着柳明珠身後,然後擠進了中間的人群堆裏,等看到柳明珠開始介紹,臉上便附和地挂着假笑,和依然記不得名字職位的人推杯換盞。

周見林在臺上發表着講話,講着這一年來公司商業上的變動,順道感謝各位遠道而來的支持。

任誰看這裏都是一個巨大的名利場,寬闊豪華的會場,金色的吊頂燈,在政商界抛頭露面的達官顯貴,說話間碰撞的酒杯。

這裏是他祖輩就打下的今天,但周燎卻覺得格格不入,就像從一開始他就不該屬于這裏。

“你待會兒再去給王局女兒道個歉。”柳明珠壓低聲音囑咐着,沒注意周燎蒼白的臉色。

“…….我為什麽要道歉?”

柳明珠似乎覺得周燎的話不可理喻,她轉過了身:“你當着人家女孩的面吐,你覺得禮貌嗎?”

周燎握緊了拳頭:“你不讓我去,我會吐嗎?”

柳明珠瞪大了眼睛,她看了一圈周圍的人,随後拽着周燎就到了旁邊的一個房間,為了不讓路過的人看出,面上還保持着往日的神情。

關上房間門的時候,柳明珠啪一下按開了燈,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

“周燎,你從小到大我們虧欠過你什麽?!你要什麽有什麽,一年就這麽幾次場合,好好表現會要你命?你知道今天王局給我說什麽嗎?”

周燎看着面前的女人,只覺得一股氣血在心頭翻湧,渾身上下都發冷。

“…….可我本來就在發燒不是嗎?”他隐忍着答複。

“你不舒服你不知道提前去衛生間?!你當人家女孩面吐什麽啊?基本的禮貌你懂不懂?而且人家女孩是誰的女兒你還不清楚?”柳明珠抱着手側過了頭,“我在你這個時候都出來跟着父輩學東西了,也就我們還允許你天天玩,一天到晚也玩不出個名堂來,就這麽天天玩還能搞出精神問題,我看你才是要把我搞出精神病來。”

“那你就別把我生出來啊。”周燎握緊了拳頭,生平第一次反駁柳明珠的刻薄,“我不舒服你有問過一句嗎?我為什麽得病,我去哪了,你有知道過嗎?我治療時的痛苦和軀體反應,我怎麽過來的,你離開後問過一句嗎?”

“周燎,你的病哪個不是我們花最貴的錢治的,你還想怎樣?”

“錢錢錢,你他媽除了提錢真的有關心過我這個人嗎!”

周燎話音剛落,一巴掌就扇到了他臉上,幾乎是一瞬間有些耳鳴。

“把你的嘴放幹淨,別忘了你今天的一切都是誰給的。”柳明珠尖銳地吼了出來,“我當時家裏給的期望更高,我走到今天沒靠任何人,你一個男人,受不得半點病痛的折磨,一點點困難都仿佛讓你要死要活的,我怎麽會生出你這樣的人。”

虛汗越出越多,明明整個會場都有暖氣,但周燎卻渾身發寒,四肢都變得僵硬,被打的側臉只剩火辣辣的疼痛,還有點耳鳴。

柳明珠的話語像穿破了耳鼓膜,貫穿了心髒。

“因為我不是你。”

“我就是一個廢物。”

“一點點折磨就能把我擊潰。”

“我也不想成為你,不關心任何人的冷漠機器,只在乎自己的所謂顏面。”

“再來一次,我寧願沒生在這個家裏,也不想當你兒子。”

周燎忍着惡心反胃,滿含恨意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地把自己心裏想的說了出來。果不其然,下一巴掌又落在了他臉上。

柳明珠紅着眼睛,似乎無法想象周燎會說出這樣的話語,天生的上位者心态從未經歷過如此的忤逆,周燎哪怕私下再狂,也從來不會違背自己的話語,但是今天,好像一切都變了。

她覺得她徹底把這個人養廢了。

“周燎,養你真是不如養只牲畜。”

後面柳明珠摔掉門就走了,再也沒來管過他。

周燎跑去廁所吐了好久,因為沒有進食,只剩下一點酒液和膽汁,混着胃上的酸水一起吐了出來。

再後來,他打車回了酒店,沒理會周見林打來的電話,擰起行李便去了機場,因為是現買的淩晨的機票,落地c市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

他拖着發燒生病的身體打車去了那棟破敗不堪的樓。

他沒有鑰匙,手機在硬撐着付完出租車的款後,也早已沒電。

周燎敲了門,裏面沒有任何回應,他從兜裏摸出了煙,站在門口點上了火,煙草味混合着陰濕的氣息湧進鼻間,讓他頭暈目眩。

“你提前回來了?”

熟悉沒有情感起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周燎叼着煙回過了頭,秦湛穿着一身黑色的風衣,手裏提着裝着牛奶和早餐的塑料袋,就這樣淡淡地看着自己。

“嗯。”

“你生病了?”

周燎還沒回應,秦湛就走上前用鑰匙打開了面前破舊的門。

“……..誰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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