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2號特需病房住的是祁氏集團的董事長祁遠松。祁遠松不是他的病人,是成人心外科一病區主任賀柏輝的病人。賀柏輝是他導師也是他領導,畢業後,他順利應聘到仁康,加入賀柏輝所在的成人心外科一病區。之前賀柏輝帶過他來查房,這是他第二次來這裏。

上一次來,好些個名人來探望祁遠松,一衆大佬言語風趣地和祁董事長談笑閑聊,好不熱鬧。推開門前,黎楓心想不知道這次又會見到哪位大佬。

黎楓敲了敲門,過了兩秒,聽到一聲語氣嚴肅的“進”。

他推開門,笑道:“祁董,早上好,賀主任臨時有事......”

“咔,吱...”

尖銳的瓷片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安靜的室內響起兩聲刺耳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蹭刮聲。

黎楓察覺到腳下的異樣,低頭一看,右腳腳底踩着一片瓷片,還好他的鞋質量不錯,不然他就得去打破傷風了。除了他右腳下的瓷片,周圍地板還散落着許多大小不一的碎瓷片。

平日裏專職照顧祁董事長的生活助理不在,只有一個雙手插兜,靠在窗邊的陌生男人。黎楓看過去時,對方也剛好看過來,眉目無波,卻讓人深感壓迫。

黎楓腳步一頓,移開視線,望向祁遠松:“祁董,要不...我晚點再過來?”

年近七十的祁遠松冷着臉,大手一揮,“不用,過來吧。”

黎楓好歹也工作了幾年,見過各種場面,最初的震驚過後,他目不斜視,避着碎片,來到病床邊,有條不紊地給祁遠松做檢查。祁遠松住院是因為結構性心髒病,手術不難,微創穿刺,原來的瓣膜已經替換掉。

黎楓凝神,專注于聽診器,瓣膜音質正常......一項項檢查完,他伸手拿起櫃子上的抗凝藥搖了搖,“祁董,您身體恢複的不錯,這個抗凝藥要繼續服用,飲食方面要清淡,不能食用過鹹的食物。”

這些叮囑原本應該和照顧病人的家屬交待的,但是生活助理不在,而窗邊那個男人,氣場比祁遠松這個久居上位者的氣場還強,一看就不是會服侍人的人,黎楓只好對祁遠松說道。

整潔寬敞的特需病房,只有他一個人的說話聲,氣氛嚴肅又壓抑。聽到他的聲音,窗邊的男人又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眼裏閃過一絲意外,目光最終定在他的工作證上。

黎楓低着頭,握着筆,加快查房記錄的筆速,恨不得秒離風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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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鈴聲打破了病房裏壓抑的清靜,冷着臉的祁遠松拿起手機,看清來電顯示,神情一變,笑道:“席董......”

席董兩個字一出來,窗邊的男人冷笑一聲,看向祁遠松,眼裏滿是嘲諷。

黎楓雖在低頭奮筆疾書,但他耳聰目明,聽到冷笑聲,深覺有大戰即将爆發,囫囵寫完最後幾個字,随手把筆往胸口口袋一插,再把夾子挂回床尾,就準備溜。

“黎醫生,願不願意和我結婚?”

啊???

一句話把黎楓定在原地。

黎楓以為自己幻聽了,下意識看向窗邊那人,滿臉疑惑。

祁衡屹:“你沒聽錯,我問的就是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不是幻聽啊!

不過,這是什麽意思?

黎楓定睛看過去,那人身穿黑色襯衫,袖子挽起,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手腕,雙手插兜,姿态閑适地靠在窗邊,剛毅俊朗的臉上神情寡淡,好像他剛才說的不是你願意和我結婚嗎,而是這棵大白菜多少錢?

不知道是受進病房前老媽的催婚電話影響,還是因為這幾天沒睡好,又忙了整個夜班,精神渙散,黎楓和對方深邃的視線碰上,突然腦子一抽,回道:“好啊!”

“啪”

價格不菲的私人定制手機,狠狠地砸在祁衡屹靠着的地方旁邊,又完好無損地掉在地上。

黎楓渾身一激靈,腦子瞬間清醒過來:靠,我在幹什麽啊!

平時情緒不外顯,神情高深莫測的祁遠松,此刻雙目噴火,盯着祁衡屹,像要吃人,厲聲道:“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爸,你存心想氣死我是嗎?”

祁遠松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發怒,顧不得自我譴責,職業反應,黎楓第一時間低頭查看他的身體狀況,還好,沒有異常。

面對祁遠松的滔天怒火,祁衡屹神色不變,只是姿勢變了,站直的他,挺拔如青松,下颌往門口的方向微揚,示意黎楓先出去。

黎楓摸摸鼻子,輕手輕腳地快速遁走。

出了病房,黎楓在自己嘴角抽了一下:好什麽好啊,你聽清楚人家問的是什麽了嗎,就好啊!而且,那滿地的碎片,那倆父子一看就是在吵架,那人那麽問,是故意氣他爸的,瞎摻和什麽,上趕着當炮灰!

還好,現在遠離暴風圈了,那倆主角的背景金光閃閃,風暴過去後,沒人會記得他這個路人丁的。

這麽一想,黎楓不再懊惱,搖搖沉重的腦袋,擡步回辦公室,他要回家睡覺,再不睡,他真的會猝死的。

回到辦公室,想到2號特需病房的烽火,終究是不放心祁遠松的身體,看到副主任徐紹光,黎楓找了個借口,讓他一會上去看看。

2號特需病房。

祁遠松被祁衡屹氣得不輕,強大的背景,手握實權,被人奉承、順從了一輩子,無人敢挑釁他的,偏偏唯一的兒子,從初中畢業後,一改之前對他的恭敬,處處忤逆他。

“你姐再能幹,也是要嫁人的,你是我唯一的兒子,祁氏集團的繼承人只能是你,你不喜歡管公司的事,想做警察,行,我退一步,我幫你找個賢內助,讓她幫你管幾年,再給你幾年自由。我事事為你謀劃,你居然不識好歹,席家的長女,斯坦福大學金融專業畢業,短短幾年,在席家的公司從中層做到高層,有能力,有樣貌,氣質涵養樣樣出衆,你有什麽不滿意的?”

祁衡屹勾起一邊嘴角,“不但你很滿意,祁衡安也很滿意吧?”

祁衡安是他堂弟。

祁遠松冷哼一聲,“他滿意有什麽用,席婉妍喜歡的是你!”

祁衡屹嘴上笑着,眼裏卻沒有一點笑意,深邃的雙眼猶如寒潭,“有你這個行走的參考榜樣在,他也不是沒機會,畢竟你是他最崇拜的大伯,他對你從來都是有樣學樣。”

祁遠松聽出他話裏有話,滿身怒火消散,面如寒霜,目光帶着探索,“你想說什麽?”

“你清楚我在說什麽。”祁衡屹斂起笑意,懶得和他虛與委蛇,擡腳踩住一塊瓷片,略用力,瓷片在他腳下碎成了細白顆粒,聲含警告,“別再拿這些破事來煩我,也別拿我來逼祁晴。”

說完,看都不看祁遠松一眼,離開病房。特需病房的走廊很安靜,前面一個護士拿着托盤走過,祁衡屹叫住對方。

黎楓換好衣服,洗了把臉,打開辦公室抽屜,想到自己現在的狀态,最終沒伸手拿車鑰匙,而是拿起手機,打開約車軟件,叫了輛車。

等他約好車時,發現身側站了一個存在感十足的人,本以為是病人家屬找他有事,心裏忍不住默默哀嘆,一擡頭,對上一張冷峻俊朗的臉,“你...有事?”

祁衡屹居高臨下,視線正對着他打開後還沒關上的抽屜,看到藍色筆記本下面壓着一本棕色的本子,挑了挑眉,說道:“走吧。”

黎楓一臉懵,“去哪?”

祁衡屹:“去領證。”

領證???

黎楓沉重的腦袋愈加沉重了,這人是來真的???

祁衡屹看他一臉狀況外的表情,蹙眉,“你剛才不是答應和我結婚了嗎?”

黎楓:“你剛才不是開玩笑的嗎?”

祁衡屹一臉認真,“我從不亂開玩笑,你反悔了?”

黎楓好想說自己剛才是腦子不清醒,胡亂應的,但祁衡屹的眼神壓迫感太強了,他只得另找借口,“你爸沒同意啊。”

祁衡屹:“是我結婚,不需要他同意。”

黎楓這會腦子不混沌了,轉得飛快,“以你這樣的家庭,你父母不同意的婚事,你父母會找我麻煩的。”

祁衡屹:“我已經處理好了,你不會有麻煩。”

還有什麽理由,快想,快想,快想,“領證要戶口本,我得回家找我媽拿,她肯定會問我要戶口本幹嘛,我要是突然說要戶口本結婚,她不會同意的。”

祁衡屹看着他,“上個周末,我見過你相親,不是故意偷聽,但我當時就坐你鄰桌,我聽到你說這是你第14次相親,你家裏應該很想你結婚吧?”

說完,視線一轉,往打開的抽屜看過去,“而且,你戶口本就在抽屜裏。”

黎楓往抽屜一看,藍色筆記本下面的棕色本子露出一半,封面上“居民戶口本”五個金色大字閃閃發亮。

怎麽忘了戶口本在抽屜呢!

黎楓現在住的房子是他爺爺奶奶當初買來投資的,他到仁康工作後,看這房子離仁康近,就讓他住過來。上個月兩位老人硬要把這房子過戶給他,黎楓拒絕不了,只好同意了。辦手續那天,他辦完就來醫院上班,把戶口本等證件也帶到了辦公室,後面一忙,忘了拿回家還給他媽了。

“我需要一個結婚證取一筆信托基金,你需要一個讓父母放心的對象。和我結婚,在你需要我時,我可以以你男朋友的身份陪你去見你爸媽,除此之外,你的生活不會有任何變化,一年後,你想離婚随時可以離。”

祁衡屹三言兩語說出結婚的理由和好處,接着幹脆利落道,“我去外面等你,給你五分鐘考慮的時間,如果你同意,就拿着戶口本出來找我。”

說完,轉身往外走。

黎楓現在是主治醫生,沒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不過,平時他們不是在門診,就是在手術室,在辦公室的時間很少,有沒有獨立的辦公室也沒什麽影響。祁衡屹出去後,大辦公室裏只剩下黎楓一個人。

黎楓被祁衡屹的結婚邀請和雷厲風行驚到,好一會才疏理清楚祁衡屹的話:

他見過他相親。

他需要一個結婚證取一筆信托基金。

他可以以他男朋友的身份陪他去見他爸媽。

婚後,他現在的生活不會有變化。

一年後,他想離婚随時可以離婚。

領證卻不用過已婚生活,只是多了個何女士一定會滿意的優質富三代男友,暫時不用再去應付一個又一個的相親局。雖然相親也沒什麽,但是頻繁地應付,還是很抓狂的。

祁衡屹說到領證時的語氣過于雲淡風輕,給了黎楓一種領證不是什麽大事的錯覺。黎楓混沌的腦子不由自主就順着祁衡屹的思路走,列了一堆結婚的好處,唯一想到的不好是婚後會有財産糾葛,但祁衡屹是祁遠松的兒子,富三代,黎楓自認為自己的三瓜兩棗入不了他的眼。

很奇怪,他和祁衡屹是第一次見,但莫名就對他有一種信服感。

黎楓拿起抽屜裏的戶口本,在手裏掂量了兩下,瞥了眼時間,距離那個人說的五分鐘還有三十秒。

“啪”

關上抽屜,他捏着戶口本往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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