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肩膀撞上牆并不是很疼,倒是手腕被拽得一陣發麻。秦安祯的勁太大,捏得手腕的皮膚泛上了不健康的白。

黎央眨了眨眼,像只受驚的兔子,滿臉無辜,“秦前輩,您這是什麽意思?”

“少在我面前裝白蓮花,不是你能有誰,踩着我的吸血,你、也、配?”

秦安祯的長相本就比較有侵略性,比起黎央的可柔可媚,她的風格更加張揚,尤其是在露出敵意後,仿佛渾身上下都在揮着刺。

黎央甩了甩手示意掙脫,見她還不願放,有些無奈地哼笑一聲,“前輩您真是誤會大了,那熱搜和我無關。”

“挂着你的大名和你無關,你騙誰呢?”秦安祯擡着下巴,目光死死鎖住眼前的人,“黎央,你想怎麽營銷我不管,但別他媽拖着我來給自己賣慘,讓你做我的替身那是看得起你。”

“嗯哼?”

一改剛才溫順的模樣,黎央眼尾一挑,反手抓上秦安祯的手臂往旁邊一推,另一只手已經扼住了她的喉嚨。

秦安祯愣了一秒,感覺到脖子上的手在用力,正要尖叫一聲,黎央使勁掐住她脖頸,聲音輕佻,“前輩,我勸你還是不要叫出來。”

“昨天那事兒過去就過去了,我沒放在心上,你瞧,我這脖子上的傷也沒記你頭上是吧?只是你說……怎麽偏偏到我給你做替,群演就誤傷演員呢。”黎央眼睛的弧度加深,像兩輪彎彎的明月,“你這招對付以前的我都沒用,更別說現在了。”

比起黎修遠當初對她的手段,這些簡直就是小兒科。

被黎央掐住喉嚨,秦安祯憋得臉有些紅,斷斷續續地吐出一個“你”字。

手指漸松,力道稍減,秦安祯趕緊拍開黎央的手捂着脖子咳嗽兩聲,擡起頭來看到黎央已經走到了洗手間外。

她身上穿着的還是戲服。

上官絮為将軍獨女,身份高貴顯赫,服裝自有一番講究。可眼前的人只是演員,秦安祯卻從她身上感覺到一股淩駕于她之上的氣息。

Advertisement

黎央說:“前輩,熱搜我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就算真有什麽情況我勸你還是憋着,和我鬧矛盾對你沒好處。”

語畢,她推門關門,徹底在秦安祯那句“你給我等着”隔絕在外。

看到洗手間鏡子中倒映的自己,黎央歪了歪頭,對熱搜事件稍稍有了點頭緒。

路透太多勢必會對一部未播劇産生影響,她的身份還不足以讓劇組人員放路透吸粉,而且還聯動營銷號和熱搜,這手筆,倒向出自盛廷予之手。

可是……他以前從不幹涉這些事啊。

*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想,黎央旁敲側擊地提了熱搜的事。

盛廷予的回複是:和我有什麽關系?

撇得幹幹淨淨,甚至還能想象他在打這句話時的嫌棄模樣。

至此,這個話題的出現便成了迷。

後續的發展讓人受寵若驚,網上突然掀起一股盤點打戲的風氣,黎央的這段“絕美打戲”順勢出圈。給她漲了幾十萬粉不說,還有不少路人紛紛實名期待《傾顏策》上映。

為《傾顏策》的收視着想,還有各方在背後推波助瀾,啥都沒幹的黎央反而借此吃了紅利。

一周後,臨濱這邊的拍攝結束,回海城那天下午沒有事,黎央回了一趟江桐園。

仝嫂正好在家,看到她後又驚又喜,忙問晚飯要吃些什麽。

劇組裏的餐食并不怎麽講究,一個月沒吃仝嫂做的飯,現在光是想想就已經勾起了饞蟲,“仝嫂,你今晚給我做辣子雞和水煮肉片吧,越辣越好。”

仝嫂笑道:“好,除了這個少夫人還有其他吩咐嗎?”

“沒了,我上去睡個覺,一會吃晚飯還沒醒的話你記得喊我。”

“诶,好嘞。”

等到仝嫂傍晚做好飯,樓上還未傳來一點動靜。

剛打算去叫人,下班回來的盛廷予打開門進屋,率先嗅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辣椒香。

待他看到餐桌上豐盛的晚飯,擰着眉問仝嫂:“怎麽做這些菜?”

這兩夫妻,一個無辣不歡,一個口味清淡,仝嫂每次炒菜都要絞盡腦汁如何滿足兩人的口味。

仝嫂站在餐桌旁說:“少夫人回來了,說想吃這些菜。”

“黎央?”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人,“她在哪?”

“在屋裏睡覺,我正要去叫少夫人下來。”

“你先把飯菜上桌。”吩咐完,盛廷予理着袖口上了樓。

本以為黎央還在睡覺,把門推開,迎面飄來兩道差之甚遠的歌聲:“哦,對面那個男孩,正步步走來~”

腳下一滑,盛廷予差點沒站穩。

那歌聲還沒停:“是心動啊,糟~糕……”

原唱輕快甜美的嗓音較小,幾乎要被堪比車禍現場的跟唱埋沒。偌大的卧室飄蕩着五音不全的歌聲,盛廷予忍住折磨,進屋脫下外套挂在電視櫃旁的紫檀木衣架上。

然而浴室裏的人絲毫沒有察覺歌聲蘊含的殺傷力,繼續對自家老公殺人于無形。

原來唱歌要命這種事是真實存在的。

揉揉太陽穴,去敲了敲浴室門,回應他的是如野馬一般脫缰的歌喉:“除了櫻花和愛情~哦哦哦~還有心動的你哦~~~”

盛廷予忍無可忍,擰開門把推門走進。

浴室中滿是水霧,降低了四周的能見度。在門右手側的洗衣機上放置着衣籃,一件白色蕾絲的胸罩挂在籃子上,垂下來的布料剛好遮住還在閃光的藍牙音箱。

一曲唱盡,兩道歌聲先後停止,周圍只剩下了音箱獨奏的BGM。

而黎央正坐在滿是泡泡的浴缸中,頭上圍着幹發帽,一手舉着小鏡子,一手撫上臉側,眨着眼睛陶醉道:“天生麗質難自棄,盛廷予那狗男人迷上我也是遲早的事。”

語畢,忽然感覺到一陣涼風吹來,黎央扭頭,冷不丁撞上一道冷漠的眼神。

似乎在對她說:哦。

一小時後,

轎車在路上飛馳,耳側的晚風低吟,如一道冗長的嗚咽,含了幾分缱绻。

挂在後視鏡下的兔子香包微微晃動,黎央倚着靠背,視線裏都是香包流蘇飄動的場景。

目光流轉,落到駕駛座上的男人身上。

氣質溫潤,神情肅穆,仿佛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開車。

黎央張了張嘴,還是沒敢說出一個字。

這人同意和她一起去療養院已經是最大的讓步,在他針對“狗男人”這個稱呼消氣前,還是不要觸黴頭的好。

車駛進長山療養院的停車場。

盛廷予先下車離開,并沒有要等黎央的意思。

黎央小跑上去伸手拽住他的袖口,待對方看過來,下意識露出一個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所以,該如何不經意又準确地告訴他,一會要裝得恩愛些。

思忖良久,并未斟酌出合适的用詞,而盛廷予的神情上已經泛起不耐,黎央一下想到“撒嬌女人最好命”的說法,決定投鼠忌器:拉着盛廷予的袖口晃了晃,軟軟喊出一聲:“老公~”

“?”

這人有事嗎??

盛廷予黑着臉抽回袖口,卻猝不及防撞上她濕漉漉的雙眼。

極盡的乖巧和溫順,反倒讓人舍不得再氣下去。

鼻腔哼出一道氣音,盛廷予垂眸睇她,緩緩伸出了右手。

女孩兒臉上立刻綻放出粲然的笑容,牽上他的手向大樓走去。

上去剛好碰到黎元洲消食回來,黎央從護工手中接過輪椅,蹲在老人身旁,眉眼彎彎,“爺爺,這段時間感覺怎麽樣啊?”

看到黎央和盛廷予一同前來,老人露出和藹的微笑,點着頭不斷發出“赫赫”的聲音。

推黎元洲進房間,不大的病房中和記憶中有點出入,床單被套不像是她和療養院裏準備的,牆上多了副畫,下面的床頭櫃上還放着一對保定鐵球。

黎央環顧着四周,“咦,爺爺,這些東西是誰給你準備的?”

輪椅滑到房間中央,黎元洲的視線若有若無地瞥過盛廷予,緩緩道:“是廷予準備的。”

因為前些年的病情緣故,黎元洲說話速度很慢,發音也不甚标準。

盛廷予頓了兩秒,堪堪聽清楚這句話,疑惑地對上黎元洲的眼神,顯然不解他為何要撒謊。

老人的雙眸已經失去年輕時的銳利,眼珠渾濁,如一灘攪拌過的渾水,但盛廷予依舊從中讀出了暗示的意味。

他不想讓黎央知道這些東西是出自誰之手。

黎央對此并無半點懷疑,聲線中還有掩藏不住的信息,“這樣啊。”

她看過來,“廷予,謝謝你。”

此謝受之有愧,男人的神情浮上幾許踟蹰,恰好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像是心有靈犀地把他帶出困境一般。

盛廷予去走廊上接電話,屋內,黎元洲拉過黎央坐在床上,把她的手放在掌心裏拍了拍,“央央,告訴爺爺,嫁到盛家你幸福嗎?”

這話問得沒有預兆,黎央眨了眨眼,嘴唇翕合。

幸福嗎?

從成婚起,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她也從來沒有思考過。

這段婚姻摻雜了太多東西:正誠的未來,盛天的實權,對黎元洲的庇護,然而唯獨缺少那份最純粹的感情。

都說盛廷予心硬如石,生性涼薄,黎央控制不住自己的私心單方面付出三年,她覺得……自己并不是沒有一點收獲。

挽着手臂靠在爺爺的肩膀上,說話時感覺心尖都在泛着蜜,“爺爺,您不用擔心,我很幸福的。”

并且還會一直幸福下去。

*

當晚,黎央回了劇組在海城影視基地外給演員們訂的酒店。

回片場拍攝兩天後,組裏有傳媒公司的記者來采訪,黎央見到了一個熟人,黎伊。

黎伊就在這家傳媒公司做編輯,兩姐妹頭一次在工作上的事碰面,互相都裝不認得。

還以為和黎伊可以像陌生人一樣,結束完采訪各自幹自己的事,沒有任何牽扯。結果在午飯時,黎央找了塊地坐下用餐,忽然一道陰影從上覆下,擋住了身前的光。

黎央擡頭,看到來人是黎伊。

黎伊自然而然地坐到她身邊,擡手将碎發別到耳後,便看到黎央往旁邊挪了挪。

一改之前裝陌生人的态度,黎伊開口打招呼:“姐,咱們以前好歹是一家人,不要這麽冷淡嘛。”

把食盒放置在膝蓋上,黎央直起上身,四處尋找饒可夏和盛廷越的身影,完全無視身旁的人。

黎伊把腿上的裙角熨平,眼尾一勾,挑起一抹淺笑,“姐,我是來向你道謝的。”

聽到她話中這個可笑的詞語,黎央的臉上閃過一絲輕蔑。

道謝?但凡黎修遠一家人能懂禮義廉恥,以前也不會做出那些事來。

她輕呵:“你離我遠一點就是對我最好的答謝。”

黎伊并不生氣,反倒是神采飛揚,“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比較好,姐夫給我爸爸升職應該也是經過你同意的,你說我是不是應該來給你道謝?”

黎央蹙起了眉頭,“你說什麽?”

得到想要的回應,黎伊心中暗爽,表面卻“啊呀”一聲,裝出驚訝的神情,“姐夫沒有告訴你嗎?我還以為是你同意讓我爸爸升任正誠的市場總監呢。”

緊接着,她又哀嘆:“只是可惜爸爸不再是正誠的股東了,不知道以後……”

“閉嘴。”女子清脆的聲音卻像一把粗粝的劍,迅速斬斷對方的話。

黎央放下筷子,眼睛一斜,視線劃到身旁。

“如果是想挑撥我和盛廷予,那你大可不必。”

“是啊,姐姐你畢竟靠着依附男人而活,就算我挑撥也不會輕易放棄這座靠山。”一下抓住黎央的痛點,黎伊毫不留情的攻擊,“不過啊……依靠男人也沒有什麽壞處,至少能照顧好爺爺,現在知道爺爺身體還不錯我也放心了。”

接二連三的奇怪話語磨盡了黎央對此人的耐心,此時又提到爺爺,腦海裏忽的閃過一條線,快到她抓不住。

愣怔間,黎伊的聲音繼續傳來,“爺爺好像還挺喜歡我送的鐵球。”

扶着盒飯的手驟然一顫,東西離開膝蓋直直栽了下去。

飯菜灑在鞋和腳背上,她卻絲毫不管不顧,腦海裏不斷回放着黎伊的話。

盛廷予給黎修遠升職?黎伊還去見過爺爺?

什麽時候的事?

眼眸一沉,對上那張得意的笑顏,黎央盡力保持着最後一分理智,“你的确應該感謝我,不然你沒有給爺爺送東西的機會。”

“是的呢。”聳了聳肩,黎伊起身離開。

人徹底走遠,強裝出來的氣勢瞬間崩塌,黎央深呼兩口氣,連忙撥了一通電話給療養院。

報上個人信息,她開門見山:“我就是問問,這段時間除了我和我先生,還有誰來看過我爺爺?”

那頭“咦”一聲:“您不知道嗎?”

黎央屏住呼吸。

“就在這個月12號和18號,黎修遠先生父女來看望過黎爺爺,因為是盛總允許的,我們還以為您知曉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