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上屋抽梯(上)

第十九章 上屋抽梯(上)

“笑面虎”在向偵察兵們通報情況時還是有保留的。軍區作戰部梁部長和“前指”賀智民賀副司令在給他布置任務時,一再告誡他千萬小心。根據“內線”轉回來的情報,來的是“影子部隊”裴義濤加強了一個排的三連。這個裴義濤打起仗來悍不畏死,在抗美救國戰争中那也是多次負傷,屢立戰功,是“影子部隊”有名的一員悍将。尤其是他在“影子部隊”的資格比馮氏德英還要老,有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覺,自然不把這位女上司放在眼裏。

裴義濤本來有很多次升遷的機會,也許是他大字不識幾個的關系,也許是他命運多舛,每次總是眼睜睜的看着馮氏德英青雲直上。最讓他無法接受的就是,連小毛孩兒黃明在他不經意間也爬到了一連連長的位置上。“影子部隊”的一連是什麽部隊呀?那是功勳卓着的英雄連隊,是“影子部隊”的代名詞。前一段甚至有傳言說黃明即将晉升為大尉,那可就後來者居上,比他的級別還高了,裴義濤為此憤憤不平。讓裴義濤松了一口氣的是,黃明被解放軍的大炮炸的粉身碎骨,屍骨無存,他似乎又看到了晉升大尉的一線希望。

要想晉升就得有戰功,可惜,幾次有規模的作戰都讓黃明這個王八蛋搶了風頭,人家畢竟是馮氏德英的心腹嘛。其實,《孟子離婁章句上第四節》中有一段話很值得裴義濤這樣的人深思。這段話說的是:“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

遺憾的是,裴義濤根本沒有機會學習孟子的這段話,只能“永言配命,自求多福”了。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在不如意的時候,除了努力外,還需要學會自嘲。好多人不缺乏努力的心,但缺乏自嘲的能力,也就是不會減壓。結果常常被別人擠兌、諷刺,弄的崩潰在即,前途渺茫。有人說“人不能太方,也不能太圓。太方容易傷人,太圓又會讓人遠離你。因此,一個人要橢圓。”意思是說,為人既要耿直,又要圓滑,恰到好處地處理和別人的關系,才能長久。裴義濤感覺自己可能真的變的懦弱了,自己重新站起來的勇氣似乎已經蕩然無存。可是,要是那樣真的該為自己悲哀了,他的心中似乎還有一個聲音。要有勇氣,有毅力,有自信。自己絕對不會消沉下去,要改變自己,找回希望。

直到幾天前,越軍陸軍總司令部副總參謀長榮志勇少将視察“影子部隊”時,裴義濤似乎嗅到了什麽,他有一種預感,那就是自己翻身的機會可能來了。在向榮志勇彙報時,裴義濤決定賭一把。他先是對薩姆-5地對空導彈系統被襲擊一事,闡述了與別人不同的見解。那就是中國反動派已經開始使用類似美國鬼子的特種部隊,對越南重要的軍事目标進行打擊。薩姆-5被襲擊僅僅是個開始,接下來還會有更大的破壞行動。望郎山監聽站基地就是中國反動派進行這些破壞活動的眼睛和耳朵,而“利劍”分隊則是懸在共和國頭上的一把鋼刀。必須趁望郎山監聽站和“利劍”分隊羽翼尚未豐滿的時候,堅決予以毀滅。越快越有利,越快越能夠化被動為主動。

對于裴義濤的彙報,榮志勇聽得津津有味,感覺這個“老上尉”很有戰略頭腦。榮志勇表揚了一番裴義濤,回到總司令部後,立刻向陸軍總司令阮友林上将做了彙報。

馮氏德英是不能越過邊境的,二打望郎山監聽站基地的“虎口拔牙”計劃是既定的計劃,如果裴義濤能夠摧毀望郎山監聽站基地,重創甚至消滅“利劍”分隊,也是整個“影子部隊”的榮譽。“花花轎子人擡人”,讓榮志勇感覺到十分意外的是,黎英賢提出“虎口拔牙”戰鬥勝利結束後,不僅給裴義濤記功,還晉升為大尉。

中國的唐朝《雜說四馬說》一文中有一段很經典的論述:“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裏馬。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祗辱于奴隸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間,不以千裏稱也。”從裴義濤的經歷中體現的,也就是“千裏馬好找,伯樂難尋。”

裴義濤就像是一匹瘦骨嶙峋的馬,經過榮志勇這個伯樂的精心飼養和合理的馴服,成了日行千裏,夜行八百的真正的千裏馬。如果沒有榮志勇,裴義濤空有一身本領,只會“祗辱于奴隸人之手”,其下場就是“骈死于槽枥之間”。裴義濤對榮志勇感恩戴德也就不奇怪了。

“影子部隊”的三連分散滲透進中國境內之後,在睡牛溪旁的一個山洞中集結了。睡牛溪是睡牛溝下的一條小溪,枯水期時溪面最窄處寬不足三米。睡牛溝因睡牛溪而得名,就是“利劍”分隊剛來南疆時,為馳援望郎山監聽站基地,淩空飛渡的山澗。

“影子部隊”的三連在睡牛溪旁潛伏了一個白天,黃昏時分,裴義濤命令部隊向睡牛嶺上運動。睡牛嶺雖然叫嶺,實質上就是一座饅頭形的圓山。睡牛嶺四面坡度較大,尤其是西北方向,也就是“利劍”分隊淩空飛渡的地方,很多地方的坡度都達到了九十度。只有朝向望郎山的一面坡度稍小,但是也有四十五度左右。

爬這種坡度的山,對于一般人來說,自然是望而卻步。可是對于“影子部隊”的官兵來說,則是家常便飯了,小菜兒一碟。“影子部隊”三連的副連長阮偉武上尉爬上了睡牛嶺之後,也是出了一身的大汗。他一屁股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哈哧”、“哈哧”的喘着粗氣。忽然,阮偉武上尉眼前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他知道是連長裴義濤上來了,趕緊站起身,迎上幾步,壓低了嗓子打了聲招呼:“義濤上尉……”

這個人影正是裴義濤上尉。他扶着一棵樹“哈哧”、“哈哧”像狗一樣喘息了半晌,這才回答道:“哦……是偉武上尉呀!你怎麽在這裏?怎麽了,有什麽情況嗎?……”

阮偉武上尉皺着眉頭說道:“就是因為什麽情況也沒有,太順利了,我這才犯嘀咕。……”

裴義濤上尉側耳傾聽了一下望郎山方向傳來的喧嚣的音樂聲,說道:“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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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偉武上尉随着裴義濤上尉來到了山頂,爬上了“笑面虎”曾經站在上面觀察望郎山戰況的那塊巨大的石頭,二人舉起望遠鏡向望郎山方向望去。只見望郎山監聽站基地的操場上通亮一片,熊熊燃燒的篝火四周,還可以隐隐約約的看見正在翩翩起舞的人群。

阮偉武上尉放下望遠鏡,笑嘻嘻的對裴義濤上尉說道:“義濤上尉,中國反動派正在狂歡呢,戒備松懈。咱們這個時候要是殺進去,那可就是典型的屠殺呀!……”

裴義濤上尉也放下望遠鏡,雙眼無神的望着望郎山監聽站基地的操場說道:“是呀!可是上級命令咱們必須放過中國反動派的聯合慰問團,說是考慮到聯合慰問團中不只是有中國反動派的大幹部,還有很多老百姓,所以不能打。不能引起國際輿論的非議!……”

阮偉武笑了,說道:“這不是婦人之仁嗎!咱們又不是第一次殺他們的老百姓……”

裴義濤患得患失的想起了黎英賢和榮志勇許願打勝這一仗之後,晉升他為大尉的話。雖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裴義濤深知勝敗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戰機稍縱即逝。但是他不願圖一時的痛快,違抗上級的命令,毀了自己的前程。裴義濤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之後說道:“唉……上級自有上級的考慮,‘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嘛。不是咱們這個層次的人所能知道的,咱們執行命令就是了。……”

阮偉武嘴中嘀咕了一句:“他媽的!剛才上山的時候,我這右眼皮就直跳!唉……恐怕不是什麽好兆頭!不會是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餌釣金鳌吧。……”

裴義濤沉吟了許久,這才堅定地說道:“我們不能猶豫了!命令炮排架炮,标定諸元!命令各排,原地休息。淩晨三時向睡牛嶺山下隐蔽運動,五時發起攻擊!……”

天,漸漸的亮了。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夜,終于停了下來。悄無聲息的曉霧,拉不開,扯不碎,一切景物都迷迷茫茫的,似真似假。遠處的群山被霧霭彌漫着,好像是沉浸在水裏。濃霧彌漫,微帶寒意,翻騰缭繞。

在距離望郎山監聽站基地不足兩公裏的一所小學校裏,這裏正是“上屋抽梯”作戰臨時前沿指揮部。早在聯合慰問團剛從縣城出發之際,“臨指”就有序的忙碌起來。各個方面的情報、信息源源不斷的彙集到這裏,一道道命令又不斷地從這裏發往各有關單位。

所有的指揮員中,似乎只有軍區作戰部梁部長最為潇灑,他對身邊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的參謀幹事視而不見,拉着賀智民的警衛員小李子左一盤右一盤的下象棋。梁部長對于自己的象棋技藝是十分自負的,在軍區那是少有敵手。梁部長常說:“下棋就是一場鬥智,其基本思維方式和打仗差不多。棋諺告訴我們‘河界三分闊,智謀萬丈深。’‘象棋似布陣,點子如點兵。’‘得子得先方為勝,得子失先方為敗。’……”

開始時,梁部長并沒有拿小李子當回事兒。兩人橫馬拱卒,車攻炮轟,你來我往,殺得難解難分。梁部長做夢也沒想到,小李子年紀不大,卻接連幾盤殺得他直冒冷汗。有人說,象棋造詣的高低是和人的天賦有着直接關系的。像棋界人稱“胡司令”的中國象棋特級大師胡榮華就是一個象棋天才,他十五歲首次參加全國比賽就奪得冠軍,跻身全國一流棋手之列。也許,小李子真的也是一名象棋天才,如有名師指點,必成一代棋王。梁部長雖不服氣,但是真的那小李子沒辦法。要知道下象棋靠的是真才實學,沒有什麽運氣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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