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災荒
這一年多,瑾瑜還擔任了庶吉士的小教習,輔助學士教習庶吉士。
不可否認,在翰林為官,哪怕是個末品官也學到不少東西,能夠直面國家政務。
翰林院內近期有升遷變故,掌院學士許韬因資歷與政績足夠,由正五品升遷為正四品,入文淵閣為閣臣。
上頭有人升遷,就會空出一個位置,以致下面的侍講學士與侍讀學士虎視眈眈盯着這掌院學士的位置。
這個升遷産生連鎖反應,上一級的空出位置,低一級就會有機會随着升遷。
瑾瑜自然也想順勢往上走,但翰林院設有兩個分部,為待诏廳與典簿廳,不止他一人是從六品官職,想要升官的人一大把,位置卻只騰出一個。
而且不少人資歷比他高,不是說做出了什麽政績或是得皇帝多少信任,而是當官的時間比他長。
可惜,若是按政績和皇帝的眼緣來看,他絕對處在上風。
對此,瑾瑜無可奈何,該做的他都做了,眼下只能靜待其變。
冬青則忙着帶小圓拓展生意,有了本錢就什麽都不算事,能賺錢的生意冬青都納了一份。
主要是能信任的人手不多,什麽事都要自己操心。若是有足夠的親信,就能把這些生意分給親信管事,她只需要收着房契地契,每月核對賬目收錢。
除了小圓以外,冬青手底下就只有幾個算得上朋友的舉人。
舉人不可能會願意成為冬青做生意的管事,他們都是要走上仕途做官的。
瑾瑜看冬青犯愁,就給她出了個主意,“你覺得李林如何?”
冬青從紙墨中擡頭,“李林很不錯,雖然二十老幾依然如孩童那般很皮,但做事還是挺認真的。”
瑾瑜道:“前些日子不是收到李林的書信,說這兩年挑花刺繡像瘟疫一般的蔓延,已經賺不到什麽錢了,我們讓他把生意處理好,來晉安找我們。”
冬青思索片刻,道:“如此倒是可行,若有李林加持,分管了一些生意,就不會如現在這般忙碌。”
“至于報酬,待他上來再當面商量,不會虧待他就是。”
“既然如此,那就即刻送信過去,讓他速戰速決。”
瑾瑜當下給李林寫了信,讓他來晉安搭手。
翰林院的連鎖升遷有了消息,掌院學士只需一人,最終塵埃落定,由侍講學士文陳豐擔任。
下面的升遷卻多一些,一些熬了數年的侍講和侍讀,此次升為從五品學士。
不負所望,瑾瑜努力一年多,也迎來第一次升遷機會。
雖然這個升遷于瑾瑜而言可有可無,只是從從六品修撰,升遷為正六品侍講。
年俸由每年林總六百兩變成七百兩,職責大同小異,有機會為皇帝或是太子皇子講學。
對于俸祿,瑾瑜已經不在意多少,畢竟他家娘子每個月能賺數萬兩,要是當官拿俸祿,得當幾輩子才能拿到冬青一個月掙的數。
冬青的機智在于,所有的酒樓商鋪妓院明面上都是小圓的,沒人知道這些生意與瑾瑜有關系。
實則所有生意的契約冬青都拿在手裏,每個月的進項存入錢莊變成了銀票收着,或是拿去買了田地。
冬青并未虧待小圓,每個月幾百兩的零頭都給了小圓,讓她自己存着,為以後的日子打算。
小圓沒有推脫,雖然她名義上是冬青的婢女,但冬青待她猶如家人,都知道各自什麽脾性,用不上那些虛的。
瑾瑜和冬青帶着小圓,還住在這座不大的院子裏,屋內的擺件陳設都很樸素,平日穿着也不高調,完全在瑾瑜俸祿承擔範圍內。
有人會對瑾瑜送的禮物價值生疑,因為瑾瑜送的禮物都不算輕,任何一件都抵得上瑾瑜一年的俸祿。
不過很快就想通了,既然他們有人送禮,瑾瑜自然也能收到禮物,而且家裏多多少少有些産業,兩廂抵消。
也難怪瑾瑜過得十分清貧,家裏甚至沒有一個丫鬟。
旁人也不在意,既然瑾瑜願意過得清貧而做官場人情,他們承了這個情就是。
瑾瑜不知道旁人對他家裏沒有丫鬟的事這般猜想,他和冬青沒有丫鬟,是因為暫時不需要。
洗漱穿衣完全可以自己動手,飯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帶上小圓去自家酒樓吃一頓。
平日裏冬青很忙碌,家裏的家務都是瑾瑜在做,權當健身,免得他整日坐在翰林院做文職渾身僵硬。
這幾日,朝中陸續收到全國各地發來的奏章,稱災荒嚴重,希望朝廷設法解決,以免流民四散。
黎國占地頗廣,每年都有災情,或是水災或是旱災,但都不嚴重,撥些赈災銀糧,安撫過了一年,第二年就緩過來。
瑾瑜看今年的情形,應該是大的災荒,滇州大面積鬧旱災,種下去的莊稼,半年時間,盡數曬死,今年可能顆粒無收。
而廊州,竟然又鬧起了蝗災,按奏章裏所描述的,廊州大部分縣鎮遭到蝗蟲席卷。
蝗蟲成雲,遮天蔽日,翅膀煽動之聲震耳欲聾,所到之處連草葉都不剩下。
瑾瑜對這份奏章的真實程度抱有懷疑。
如果真的大面積鬧蝗災,這個描述不算誇大。但因有前車之鑒,瑾瑜想一探究竟。
上次湘王給他送了不輕的禮,這一年沒有要求他做任何過份的事,至多讓把奏章盡快呈交給華元帝,不要耽擱廊州相關事宜。
這些事本就是要做的,只是時間快慢問題。
再有就是讓他将皇帝正在琢磨或是準備施行的事,以書信的方式告知湘王。
瑾瑜一一照辦,卻沒能抓住湘王的把柄,因為無論是誰處在湘王這種尴尬的境地,都會與湘王一個做派。
實時了解朝中動向,提前做好應對政策的措施,以防像上次南陽王事件之前,皇帝準備将他們的爵位回收。
對付災荒,朝廷一貫的做法就是開倉放糧,撥款赈災。
這次也不例外,閣臣與華元帝計算商議後,決定給滇州撥十萬兩白銀,向周邊風調雨順的州界購買糧食,度過今年秋天到明年秋天這一段沒有口糧的時期。
廊州因地界較大,人口較多,撥了十二萬兩,即日就派欽差押送,監督整個赈災流程。
旁的差事有人搶着做欽差,赈災放糧這事卻無人願去。
因為這個差事很是艱苦,而且近兩年為了防止赈災銀被貪,出臺了不少嚴格規定,監管赈災銀這事,撈不到好處就罷了,還容易出力不讨好。
監管的是糧銀,下面的官員總想從中撈些好處,若監管太嚴鐵面無私,這些人辦事便不盡力,赈災糧發放會延遲。
這一延遲,不是小事,延遲一個月就有許多災民受難,而且監管人員會被扣俸祿,于上于下都讨不了好。
若是讓這些官員撈好處,一層層下去,到災民身上就沒幾個錢,還需要遮掩,一朝事發,頭一個倒黴的就是監管官。
總言之,這個欽差就是上面以為你辦事不盡力,下面的人很嫌棄,裏外不是人,想要做好不容易。
瑾瑜卻主動請纓,願意充當廊州赈災的監管官,押送赈災銀前去湘廊,直到最後赈災完成。
一般六品官夠不上成為欽差,雖然相同的品級內城官比地方官地位高一些,但官品在那擺着。
一州知府是從四品,比瑾瑜侍講的品級高了一階一級,哪怕瑾瑜是翰林官,也不可能讓知府信服,更別提廊州還有一個湘王坐鎮。
若讓瑾瑜作為此次監管欽差,只怕去了連渣都不剩下。
聽聞瑾瑜遞了請纓書,徐千章專門找瑾瑜談話。
“不知你心裏打的什麽主意,但你身在翰林,大可不必做這等冒險之事,安心在翰林學習,以你的才能,不到四十便可入內閣為官。”
徐千章惜才,看瑾瑜還算順眼,不想看瑾瑜自掘墳墓,才會自降身份勸說瑾瑜。
瑾瑜心裏卻有自己的打算,道:“多謝閣老器重,只是廊州乃後生的家鄉,當初許諾若是高中定不忘鄉情,如今正是機會。”
徐千章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如今的事自有旁人去辦,待日後身居高位,豈不更好照應?罷了……我言盡于此,你可有把握将此事做好?”
看瑾瑜的模樣,只怕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徐千章索性讓他去,若是此事能做好,當稱全才。
若是做不好,遭了罪過那便是活該。
瑾瑜一拱手,“若聖上給下官這個機會,晚輩定當竭盡全力,力求最好。”
徐千章睇了瑾瑜片刻,擺手讓他離開,而後出門一趟。
瑾瑜從徐千章府上離開,回家與冬青說了這事。
看徐千章的神情,他去廊州做監管官這事沒跑了。
冬青蹙眉,“瑾郎,我知道你很有主見,但這次是否應該聽徐閣老一次?他确實是為了你好。”
瑾瑜揚眉一笑,恣意風發,“廊州鬧的是蝗災,我有個法子,能将銀錢盡數用在百姓身上,又能從根本治住蝗災。”
“什麽法子?”冬青不解,蝗蟲繁衍能力讓人生畏,如何能止住?
“你附耳過來。”
冬青湊過去,瑾瑜将他的法子說給冬青。
冬青一臉錯愕,而後滿是嫌棄,“這……能行嗎?”
瑾瑜一笑,“就我的經驗而言,能行。”
冬青想了半晌,道:“既然如此,我跟你去,近幾日李林也該到了,這裏的生意交給李林與小圓看着,我也有法子從中撈上一筆,但并非貪污赈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