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桌

同桌

在遠山公寓前，宋知意停下腳步：“我到啦，多謝陸大學神一路相送。”

說着她還在胸前做了個抱拳的動作，學起了武俠片那一套。

這裏比較偏僻，公寓一看就是老式房子，很有年代感。

陸錦舟：“以後放學找個順路的人一起走吧。”

宋知意點點頭：“有順路的肯定一起。”

“你自己住公寓？”

“和朋友。”

陸錦舟抿了抿唇：“我聽說……你一直都是一個人。”

關于宋知意的身世，學校裏也有過流傳，只不過版本很多，陸錦舟從不相信關于任何人的流言蜚語，直到今天他意識到她是孤兒這件事可能是真的。

“對啊，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呢。”

陸錦舟剛想說話，卻被宋知意打斷：“不過……”

陸錦舟等着她的下文。

“你要是做我男朋友，我不就不是一個人了？”

陸錦舟：“……”

陸錦舟沒說話，只是平靜地看着她的眼睛，沒有絲毫要和她開玩笑的意思。

見陸錦舟不說話，宋知意自覺無趣：“我是沒爹沒娘啊，可是我有孤兒院一起出來的朋友們。”

宋知意指了指身後的公寓：“他們都住在這裏。”

陸錦舟嗓音有些沙啞：“那你，這些年一個人不容易吧。”

一個人賺錢，一個人上學，縱使有一群還不錯的朋友，卻不能為她遮擋所有的風雨。

荊棘叢生的社會，多半還是要她一個人闖蕩。

“不啊，這麽多年早都習慣了。”宋知意打了個哈欠，顯然沒在意他的話。

“我困了，先進去了啊，你快回家吧，不然叔叔阿姨要擔心了。”

“明天見喽。”她微笑着跟他揮揮手告別，然後轉身消失在夜幕中。

宋知意笑起來很好看，嘴角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明天見。”陸錦舟兀自喃喃道。

宋知意沒有聽見。

-

第二天，宋知意起了個大早，她洗漱完，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幾秒。

入冬了，銘城四季分明，此時刮的風已經有些刺骨了，尤其是清晨和夜晚的時候。

今天是她的一個新起點，新的老師，新的同學，她也要以全新的狀态投入學習。

老師們總說，對高三生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這冬三月了。

這三個月是生理上的疲憊期，但也是量變達到質變的關鍵時期，是逆天改命的最後機會，也是一批黑馬殺出來的時期，每年這個時候排名都會發生令人意想不到的改變。

等寒假過後，大多數人的分數和名次就已經基本固定了，一直到高考都不會再有更大的變化，但也不排除少數人。

宋知意決定要利用這三個月把所有阻礙她的基礎知識點統統拿下。

絕不讓明年5個月的拔高時期被基礎阻擋了腳步。

1班的班主任讓宋知意他們幾個新人在講臺上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就開始換座位了。

她沒有食言，真的讓宋知意和陸錦舟成為了同桌。

宋知意在陸錦舟旁邊坐下，熱情地跟她打了個招呼：“嗨，新同桌，驚喜嗎？”

陸錦舟看了她一眼，然後“嗯”了聲，并沒有被“驚喜”到的表情。

宋知意也不在意他的冷淡，接着叭叭：“我叫宋知意，每天下了晚自習來你們班學習那個。”

接着又補充了一句：“昨天你送我回家的。”

陸錦舟剛想說我知道，宋知意緊接着又冒出一句話。

“咱們還在路邊抱了。”

陸錦舟：“……”

宋知意話音落下去後發現空氣似乎凝固住了，就連坐在他們前面的兩個男同學似乎身形也頓了一下。

陸錦舟耳根一紅，連忙解釋：“你別瞎說。”

說完他還掃了眼前面的兩個男生，這話是說給他們聽的，怕他們誤會他和宋知意的關系。

宋知意抿着嘴輕笑着，繼續介紹自己：“我之前是10班的。”

“其實以前我就認識你，我……”

陸錦舟打斷她：“我們是初中同學。”

宋知意怔在原地，頗為驚訝：“原來你都知道呀？”

“我記性沒那麽差。”

原來他一直都認識她，看來從初中開始就在他面前刷存在感還是有點用的，宋知意心裏感覺甜甜的。

早自習開始了，宋知意不再與陸錦舟搭話，兩人各自沉浸在自己背書的世界裏。

-

“哥，許彬，周末籃球賽去不去？”一到大課間，陸炎就抱着一袋盼盼麥香雞味塊湊過來。

“什麽籃球賽？”許彬沒聽說過。

“籃球社組織的一個小型比賽，說不是社員也能參加，咱仨到時候一起去吧。”

“我不去了，你們倆去玩吧。”陸錦舟從套卷裏抽出一張嶄新的卷子，準備利用大課間做一部分。

“你大周末的還要去圖書館啊，好不容易有一次比賽，就放縱一個周末呗。”陸炎有些掃興，仍然不死心地看着陸錦舟。

他們的對話都一字不落地傳入宋知意的耳朵。

她似乎發現了什麽機會，試探性地問陸錦舟：“你經常去圖書館？”

陸錦舟扭過頭，對上宋知意詢問的目光：“沒什麽事的話，一般周六日都會去。”

他看到宋知意的臉上隐隐帶着得逞的笑容，就好像發現了什麽寶藏似的。

有點可愛。

“那你一般幾點去啊？”宋知意繼續往下打探。

“看心情。”陸錦舟慵懶的語氣裏難得有了幾分玩味，然後他就埋頭繼續寫卷子了。

宋知意氣鼓鼓地站起身，出去上廁所了。

看着宋知意消失在門口的身影，陸錦舟嘴角浮現出一抹輕笑。

他當然知道她心裏的小算盤是怎麽打的了。

-

宋知意周六小睡了一會兒懶覺，就背着書包直奔銘城圖書館了。

圖書館離她住的公寓有些遠，她坐公交過去費了很長時間，諾大的圖書館坐滿了人，只有稀疏幾個座位空着，卻很安靜，讓人一進去就感覺有一種脫離塵世的意境。

怪不得陸錦舟喜歡來圖書館，他那樣的人一定喜歡獨處，喜歡安靜的世界。

與她截然不同，她整天叽叽喳喳，一點都不文靜，也難怪她和他很難成為一個世界的人。

十五分鐘後，宋知意在5樓和6樓之間的樓梯間內累得氣喘籲籲，她一邊灌了一大口剛買來的礦泉水，一邊在心裏把陸錦舟罵了一萬遍。

圖書館一共有11層，宋知意今天來這裏的目的本來就是來找陸錦舟的，但她又不知道陸錦舟究竟在哪層樓，所以只好從1樓開始找。

每層樓都分為左右兩個區域，宋知意光是找1層樓就已經累成狗了，她一口氣找了5層樓，還要頂着別人看向她那種異樣的目光，雖然她根本不在意別人怎麽想。

她只是在想，陸錦舟可能知道她會來這裏找他，所以才故意選了個高樓層吧，不想讓她找到他、打擾他而已。

從小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宋知意早就聽習慣了那些風言風語，也基本不怎麽在意別人的目光和想法，但陸錦舟的想法不一樣。

他是她的心上人。

很重要。

她接着上了6樓，走着走着她開始打起了退堂鼓，她想要不然就不去找陸錦舟了，自己找個位置學習一會兒吧。

陸錦舟上完廁所回來就看到宋知意背着個沉甸甸的書包東張西望的樣子，有點滑稽，但還是掩蓋不住她本身的可愛。

他無奈地走到她身後，薄唇貼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問：“在找什麽？”

宋知意清晰地感覺到耳邊傳來的氣息，癢癢的，那股氣息仿佛一路從從耳朵席卷到全身，惹得她渾身一顫。

她知道此時站在她身後的是誰，能蠱惑她心智的只有陸錦舟了。

陸錦舟唇角微勾，他盯着宋知意的耳朵由白皙一點一點轉為粉紅。

那抹粉紅一直往下擴散，一直到衣領裏才消失不見。

宋知意轉過身，眼睛不太自然地看着陸錦舟，企圖用聲音挽回她的氣場：“明知故問，當然是找你！”

陸錦舟輕笑着開口：“小點聲。”

然後就握住宋知意的手腕，拉着她往自己的座位那邊走去。

他旁邊剛好還空了一個座位。

宋知意暗自竊喜，趕緊先把書包放到他旁邊的座位上，然後才開始脫外套、把書和卷子翻出來。

生怕晚一秒她的“寶座”就會被別人搶走似的。

宋知意用手機開始計時後就刷起了數學卷，她眉心微蹙着，不時瞥一眼時間。

她學習時是很專注的，不會三心二意地分散注意力，所以自然也不會注意到陸錦舟不時會放在她身上的視線。

沒人知道的是，陸錦舟在圖書館未開館時他就已經到門口了。

他怕某個笨蛋小女孩比他來早一步，會誤以為他沒來。

選6樓是因為前5層樓都有些嘈雜，沒有特殊天氣時圖書館一般都會打開所有的窗戶，所以外面街道上的聲音會傳進來。

恰好最近圖書館附近有一處工地在施工，噪音很大。

如果不是考慮到宋知意會過來找他，那按照慣例他一定會去人最少、最安靜的頂樓。

宋知意刷完一套數學卷子，中午和陸錦舟一起出去吃了碗面，下午又刷了一套英語卷子，一擡頭才發現外面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街道上的路燈和店鋪裏的燈光都已替代了日光。

想起晚上和黃盼約好了要去酒吧彈琴，宋知意覺得是時候收拾東西回去了，她扭頭看了眼正伸出左手比劃着的陸錦舟，一看就是在做物理題。

她在心底暗自偷笑了一下，就開始收拾書包了。

宋知意怕打擾到其他人，輕手輕腳地收拾好站起來，把凳子推到桌子下面。

陸錦舟這才發現宋知意要走了。

宋知意走到陸錦舟旁邊，手臂撐在桌子上，俯下身子，故意将臉靠近他，唇似有若無地觸碰到他的耳朵：“我還有事，先走啦，下周見。”

說完她似乎還非常輕地沖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氣。

然後宋知意就噙着一抹壞笑，看了一眼被她搞得僵在原地的陸錦舟，迅速抽身潇灑離開了。

過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的陸錦舟氣笑了，剛剛宋知意殘留下來的那股氣息似乎還沒散盡。

他發現她很有做作精的資質。

還是那種能要了他命的小作精。

可是，她對他的興趣又能持續多久呢，最長也不過三年五載，如果他們畢業後各奔東西，她那樣沒心沒肺的家夥，一定會把他抛到九霄雲外去。

也許多年以後，她會和最愛、最合适的人步入婚姻殿堂。

而西裝革履站在她身旁的人不會是他。

那時她早已變得成熟，臉龐也不再像高中時代這樣稚嫩。

如果她不經意間回想起曾經追逐他的這些經歷，是否也會覺得這是難以啓齒的黑歷史呢。

高中時代的情窦初開，終究只是用來回憶的罷了，又能有什麽結果呢。

既然沒有結果，又何必開始，何必去經歷那些似罂粟般吸引着他的美好過程，然後再墜入無窮無盡的深淵之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