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蜚語

蜚語

地心酒吧。

宋知意坐在鋼琴前專注地彈奏着，指尖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游走，沉浸在抒情的旋律中。

旁邊支着一部手機，上面顯示的直播畫面正是宋知意。

黃盼開的酒吧算是個清吧，不像迪廳那樣靡亂、紙醉金迷。

角落裏，付琳獨自端起酒杯，輕抿一口，目不轉睛地看着坐在那裏優雅彈琴的宋知意，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

她修長又纖細的手指游走得很絲滑，幾乎沒什麽停頓，輕擡慢放，所以她的琴音總是容易讓人不知不覺沉浸在其中，流淌進心裏。

酒吧的門被推開，景陽從外面進來，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吧臺的黃盼。

他面帶微笑地走到吧臺裏，伸出右臂一把攬過黃盼的細腰：“老板娘，什麽時候打烊啊？”

黃盼被後面突然襲來的男人吓了一跳，聽到熟悉的聲音才松了口氣，嗔怪道：“你吓死我了。”

“等知意彈完這首就該下播了，然後就打烊。”

黃盼說着從旁邊拿起一杯果汁遞給景陽：“你把這個給知意拿過去，一會兒等她下播了給她喝，我先去把今晚調酒用過的杯子洗了。”

“嗯，去吧。”景陽俯身靠近黃盼，在她唇邊淺啄了一下，然後端着果汁走到宋知意的旁邊。

宋知意剛好關掉了直播，長吐了一口氣。

又結束一天。

景陽把果汁遞給她：“累了吧，我家寶寶讓我把這個給你。”

口幹舌燥的宋知意看到果汁頓時眼前一亮：“哇，謝謝陽子哥。”

她捧着杯子猛喝了一口，又改口說：“不對，是謝謝你家寶寶。”

她還笑着特意強調了“你家寶寶”這四個字。

景陽和黃盼是一對情侶。

也是和宋知意從一個孤兒院出來的，這些孤兒院的朋友們都習慣叫景陽的小名“陽子”。

為了盡早賺錢謀生，他們大多都放棄了學業。

宋知意能一邊賺錢一邊上學，也少不了孤兒院朋友們的幫襯。

角落裏，付琳按下按鍵，關閉了手機的錄像模式，放下手機，滿意地查看着剛剛錄下的視頻。

裏面有景陽和黃盼的親昵互動，也有景陽和宋知意的交談過程。

随後，她往下壓了壓戴着的鴨舌帽，把手機裝進包裏，起身離開酒吧。

付琳并沒有回家，而是拿出手機給顧雅萱發了條微信：“雅萱，有人給我發了這個視頻。”

她把剛剛在酒吧裏錄的視頻多餘的部分裁剪掉，給顧雅萱發了過去。

幾分鐘後，那邊回了消息。

“誰給你的視頻？”

付琳唇角微勾，編輯消息。

“我也不認識哎，是個小號，加上我就發來了視頻。”

顧雅萱：“多謝姐妹，改天請你吃飯。”

-

第二天，宋知意照常去上學，有人看到她就跟旁邊同行的人竊竊私語，接着就遠離了她。

宋知意不知道看到了多少個小心翼翼指了下她，又跟旁邊的人低聲說着什麽的人了。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真想知道她們在說什麽呢。

進了教室，同學們也都是用怪異的眼神看着她。

宋知意用詢問的眼神對上一個同學，剛想問發生什麽事了，那個同學卻匆匆移開了視線，埋頭寫題，明顯不願與她交流。

宋知意頓了下，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陸錦舟還沒來。

管他呢，反正自己沒做虧心事，先把課文背了，她從書包裏掏出高考必備篇目，準備提前進入早自習狀态。

許彬看到宋知意來了，走過去坐到陸錦舟的位置，低聲問她：“你昨晚是不是去酒吧了？”

宋知意把書放下，開口：“對，我去......”

“你看看這個視頻。”

許彬直接打斷她，掏出手機放出一段視頻給她看。

視頻裏先出現的是景陽和黃盼，動作非常親密，接着鏡頭就轉到了景陽給宋知意遞果汁，兩人有說有笑的場景。

再往後，宋知意、景陽和黃盼三人一起進了一個包廂。

視頻至此結束，卻結束的恰到好處。

呵。

宋知意心底劃過一抹冷笑。

發這個視頻的始作俑者意圖太過明顯，這不是擺明了要讓人誤會他們三個在包廂裏發生了些什麽嗎？

場景是在一家酒吧，所以看到這條視頻的人一定會下意識覺得這裏肮髒、充滿污穢，有些見不得人的陰暗。

這條視頻最初是有人匿名在一個交友群裏發的，這個群裏全是銘城一中的學生，哪個年級的都有，哪個班的都有，是平時交友、閑聊用的群。

加上這個匿名人的添油加醋，把大家都往宋知意在酒吧賣的方向上引導。

許彬把那些流言蜚語一同翻出來給宋知意看。

配上這些文字，再看視頻，真的就像景陽是來酒吧的客人，而黃盼和宋知意則是他點的雞。

手機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道奪走。

許彬吓了一跳，心想完蛋了，被老師發現了。

然後咬着牙站起來，一臉毅然赴死的表情轉過身。

看到奪手機的那人卻愣住了。

“錦......錦舟？”

陸錦舟和陸炎不知何時站在他們後面的，也不知手機屏幕上的內容又看到了多少。

從宋知意進了這個教室，大家的注意力就沒怎麽離開過她，陸錦舟來了，大家更是安靜下來，一臉看戲的姿态。

誰都知道是宋知意要求和陸錦舟做同桌的，她那點心思在她沒來1班之前就已經人盡皆知了。

被自己喜歡的人知道了自己做的那些下流事，不知道她作何感想。

宋知意絲毫不受影響，直接拿起書繼續背課文。

衆人有些驚訝，以為她怎麽也會跟陸錦舟狡辯一下的。

只見陸錦舟把手機鎖了屏，還給許彬，然後沒什麽表情地拉開椅子坐下。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安靜的教室裏被這句話填滿，陸錦舟清爽的嗓音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他故意說得大聲了點，然後還看了眼一旁的宋知意。

這就代表他的态度了。

也是對其他人的勸告。

這時班長走到講臺上，對着下面的同學說：“陸錦舟同學說的對，誰知道這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宋知意同學耍的手段呢。”

“雖然宋知意同學來我們班的時間不長，但她現在是我們這個大家庭的一員了，我覺得我們應該相信她、保護她，一致對外。”

沒想到平時憨厚老實的班長都站出來為宋知意說話，同學們也都無話可說，紛紛贊同。

只不過有幾個人是發自內心相信宋知意的就不得而知了。

班長叫陳航，他從講臺上走下來，還特意走到宋知意旁邊說：“宋知意，我相信你。”

宋知意微微歪頭，淺笑了下：“謝謝班長啊。”

陳航：“沒事沒事。”

他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

陸錦舟盯着陳航泛着紅的耳朵，臉黑了下來，不自覺地用了些力道，攥緊了些手裏的筆。

宋知意憋了一早自習，一打下課鈴就把書往桌子上一扔，開始跟陸錦舟吐槽：“一堆傻逼。”

“那是我朋友開的酒吧，而且是清吧！”

“我他媽是去彈琴的，不是去賣的。”

“視頻裏另外兩個人是情侶好嗎，我朋友就讓她男人給我拿杯喝的，結果我們仨就莫名其妙被搞成了這個樣子。”

“要是讓我逮到是誰胡亂剪的視頻，我非把他胳膊掰折了！”

她罵得有些口幹舌燥，拿起一旁的水瓶狂灌了幾口。

陸錦舟輕“嗯”了聲。

看着陸錦舟一臉“與我何幹”的樣子，宋知意懶得再跟他繼續吐槽了，反正她已經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了，他要是不信也沒辦法。

她翻了一陣書包，然後在桌子下面鼓弄起手機，把這件荒謬的事在孤兒院朋友們的群裏吐槽了一通。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陸錦舟嘴角揚了揚。

哦，視頻裏那男的有女朋友，她跟那男的屁事沒有。

大家見到宋知意晚上還是和陸錦舟他們一起吃飯，不禁一陣唏噓。

顧雅萱和付琳自然也看得到。

顧雅萱見宋知意還纏着陸錦舟，氣得破口大罵，覺得那個視頻沒什麽用了。

付琳卻不這麽認為，雖然沒能讓陸錦舟厭惡宋知意，但是滿天飛的謠言也足夠讓宋知意喝一壺了。

視頻還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

-

宋知意還沒交到什麽和她回家順路的朋友，所以每天都是一個人走。

這晚，剛好輪到宋知意他們組值日，她便沒急着走。

多做了一會兒題，她從題海中緩過神來才發現只剩她一個人了，其他值日生也都幹完活走人了。

她這才收拾好書包，放到桌子上，然後去水房洗了洗抹布開始擦黑板。

把兩塊黑板都擦完，又去洗了抹布，檢查了一遍燈和門窗，宋知意才背上書包往校外走。

本來高三就是放學最晚的，現在校門口根本就沒什麽人了。

宋知意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再擡頭時卻突然瞪大了雙眼。

不遠處，一個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正掙紮着被幾個男生往小巷子裏拖。

宋知意想都沒想，趕忙沖着他們那邊跑去。

一輛白色的奔馳停在了一中附近。

陸炎打開車門下車進了學校。

陸錦舟沒下車。

陸炎忘拿語文卷子了，他們才從半路掉頭返回來。

陸錦舟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突然，他身形一頓。

隔着車窗，他看到校門口的宋知意背着笨重的書包沖着一個巷子飛奔過去，她從肩上拿起書包，猛的往巷口扔去，他瞬間蹙起眉，拉開車門下了車。

然後他看到了巷口有幾個男生正在往裏拖一個女生，宋知意是在用書包砸他們。

那幾個人看樣子是職高的，或許裏面也摻雜着幾個社會上的閑散人員。

看着和那幾個人一并消失在巷子裏的宋知意，陸錦舟的心一沉，他讓司機在原地等着，然後就向宋知意那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