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一路上,許意尋都對小女孩的話深信不疑,而宗敘在那麽片刻的震驚後卻逐漸冷靜下來,他靜靜的注視着天真無邪的小女孩,眼中有着審視。
小女孩在預言過後便一直玩着手裏的芭比娃娃,期間和她她和她母親有過幾次簡短的交談,但口齒遠沒有剛才清晰,很難想象剛才那番話竟然是出自這個孩子的口中。
于是,他趁許意尋上洗手間的時候做出一個決定。
“女士,你們從昨晚到現在有遇到什麽陌生人嗎”他盯着懷孕的女人問道。
原本在和女兒說話的女人因攝魂眼神變的迷茫起來,她緩慢的搖了搖頭: “沒有。”
沒有
他并不相信,于是将目光鎖定小女孩: “小朋友,剛才的話是教你說的”
小女孩卻依舊擺弄着手裏的玩具,一副不愛搭理的樣子,似乎并未受攝魂的影響。
宗敘收回目光,因為兩三歲的小孩子不像成年人那樣對外界的記憶那麽多,所以他們反而不會受攝魂的控制。
但是,直覺告訴他,這看似沒什問題的卻恰恰有問題,比如,為什麽許意尋早不認親晚不認親偏偏是懷孕的時候,而且,因為婚契,她可以不受“未滿百年不得離開契約地”的限制,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種巧合的陰謀。
不過,不管是陰謀還是陽謀,既然已經出發了,那就去瞧個究竟。
三個小時後,高鐵準時停在雲縣,兩人出了高鐵站打了車直奔酒店,放好行李後也并未休息直接去了街道辦事處。
因為提前聯系過,所以街道辦也将李司航叫了過來,許意尋和宗敘一進街道辦就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的高個男孩筆直的坐在椅子上,見到他們二人進來,緩緩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嘴掀了掀: “你好。”
許意尋見到男孩的那一刻,心情還是挺激動的,雖然說這個男孩子和父親容貌看起來并無多大相似,但卻像極了他母親,畢竟他母親做了她幾年後媽,那幾年也并未苛待過她。
“哎,司航你好。”因為第一次見面,許意尋的語氣還是挺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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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司航又将眼光投向宗敘,她忙介紹道: “這是我丈夫。”
宗敘從進門便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李司航身上,但是并未看出他有何問題,普普通通的一個男孩子而已。
一旁的工作人員見宗敘氣勢不凡: “許小姐真是好福氣啊,老公這麽帥。”
許意尋笑了笑,随後說道: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直接去鑒定中心吧。”
取完鑒定樣本已經是下午五點,而報告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出來,告別工作人員後,許意尋便找了個地方吃飯,順便再問一問李司航這些年的生活怎麽樣。
因為考慮到宗敘對飲食的要求,所以她選的是一家高檔的餐廳,吃飯時,宗敘一如既往的不多言,李司航也不知道時小心翼翼還是性格內向,都是她問一句他答一句,不過幾次問答後,她也理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果然如她之前所料,後媽和父親還是有一段愛恨情仇的,最後後媽被傷心,竟然連壞了孩子都不願意告訴。
不過,通過李司航所述,她也有一點很奇怪,那就是李司航所有的比較親一點的親人都在一個月內因各種原因去世,有人說事他們家祖墳位置不對,有人說是他們李家做了虧心事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但許意尋卻覺得事情不是那麽簡單。
吃完飯後,兩人将李司航送回家,可能因為他家裏去死太多人的緣故,整個房子看起來陰森森的,即便現在事夏季也覺得冷飕飕的,可是她仔細看了看房子周圍,也沒發現有靈魂什麽的,可能都是自己錯覺吧,亦或者,是現在的她根本就看不見,本來她這種能力也是時有時無的。
“這裏,沒什麽問題吧”她小聲問宗敘。
“沒有。”宗敘也已經仔細觀察過周圍,一切都很平靜。
見他都說沒問題,許意尋也放了心,叮囑李司航幾句後便和宗敘一起回到酒店。
因為兩人房間是分開的,所以進房間的時候,許意尋特意提醒: “宗敘,你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要睡的太死啊,我昨天看雲縣的新聞,說這裏最近治安不是很好。”
“知道了。”宗敘說完便進了房間,并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許意尋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和她睡都睡了,竟然還分的這樣清。
而宗敘關上門後立刻沖進從衛生間,解開衣服一看,身上竟起了一層層小疙瘩,看來是剛才吃了東西裏有紫蘇讓他過敏了。
作為契約人,雖然有着強大的力量,但是依舊逃脫不了過敏的命運,吃菜的時候他并沒有看見紫蘇葉,直到吃到嘴裏才發現,雖然及時吐了出來,但還是對他造成了影響,好在這種影響不像人類過敏那樣嚴重,只要用冷水沖幾遍身體就可以壓制,不過事後精神會疲憊一些。
當身上的疙瘩消除後,他換了睡衣坐在床上,凝神聽着許意尋房間的情況,剛才她話裏的意思他聽的很明白,她在擔心安全問題,所以直到她睡着之前,他都會注意她房間的動靜。
于是,他聽到了她洗澡的聲音,吹頭發的聲音,然後就是一陣啪啪啪,他愣了一下,她為什麽要打自己,正想過去問問發生了什麽事,但剛走到門口他就想起來了,她這是在塗抹護膚品吧。
此刻許意尋并不知道總敘正在凝聽她房間的動靜,抹完臉後她就躺在床上和俞靜語音。
“方縱已經脫離危險吧。”她問道。
“嗯,已經轉入普通病房了。”俞靜的聲音有些疲憊。
許意尋聽見那邊有護士和醫生說話的聲音: “你不會現在還在醫院吧”
“嗯,還沒回去。”
“這都兩天了,你也不是鐵打的,快回去休息下吧。”她勸道。
俞靜卻有些吞吞吐吐: “不行,現在還不。”
“為什麽”
“他……從恢複意識到現在,一直抓着我的手,不肯松開。”
許意尋明白了,俞靜這是在貪念方縱的柔情呢,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呢。
“不說我了,你怎麽回老家了”俞靜轉移話題。
“哦,我這邊出了點事,回頭再和你細說。”
“那誰陪你去的那個叫宗敘的”
“……嗯。”許意尋決定不對俞靜隐瞞了。
俞靜聲音不由提高: “我就知道你們倆有問題,不過,出門在外,孤男寡女的,你要注意保護自己啊,可千萬別懷孕了。”
雖然房間裏就許意尋一個人,但她還是有些尴尬: “那如果懷上了,要怎麽半啊。”
俞靜沉默了幾秒: “你不會已經懷上了吧。”
許意尋支支吾吾的: “好像是的。”
“宗敘真不是東西,你才二十啊,大學都還沒讀完,他有生理需要我能理解,但不能不顧你的身體和未來啊。”俞靜一頓罵,将責任全都推到宗敘身上,壓根就沒想到許意尋其實也是主動方。
在她心裏,許意尋就是她純潔的小妹妹。
宗敘在床上将兩人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臉色也是青了又青,怎麽責任都在他身上了,明明就是兩人共同責任好嗎。
“可現在已經懷上了,總不能打掉吧,而且,我們也領證了。”她全盤托出。
“領證”俞靜又是一聲壓抑的驚呼,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繼續道: “許意尋,平常還真看不出來你是這麽低調的人,結婚都不告訴我們一聲。”
許意尋只好道歉,表示自己因為在讀書也是很慌張,所以才隐瞞。
俞靜并沒有過多計較,只是叮囑: “那行,結就結吧,不過有些事我還得叮囑你。”
“嗯嗯,我聽着呢。”
“第一,懷孕後前三個月絕對不能同房,因為這個時候胎兒還在着床,激烈運動可能會造成流産。”
許意尋有些尴尬: “哦,我們不會的啦。”
俞靜回道: “你不會我相信,但是男人……呵呵,你別忘了我是學醫的,但是你也不能掉以輕心,因為三個月一過,你的生理欲會是兩個極端,要麽冷淡到北極,要麽火熱到赤道,前者還好,就怕你是後者,那時候你會控制不住,一般這種情況下如果女方得不到滿足,脾氣會變得很暴躁,所以男方應當适當滿足女方,但不能……”
“等等等等。”許意尋打斷她的話: “俞靜,這時間還長着呢,我這才剛懷上。”
俞靜哦了一聲: “行,現在也不方便多說,等你們回來我再和你詳聊。”
挂了電話,許意尋才發現自己臉還是燙的,她知道俞靜這樣說是因為對宗敘的不信任,所以才從醫學方面提建議,當然,這個問題也是實實在在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覺得現在像做小偷一樣,雖然隔着一堵牆,但還是生怕被宗敘聽了去。
不過,三個月後的自己,會屬于哪一種呢,萬一是後者,那可怎麽辦啊,想到這裏她不由用被子捂了頭,嗚嗚嗚的懊惱的低叫起來。
她這邊的小動作,都被宗敘聽的清清楚楚,俞靜的話讓他也有些不自在,甚至,他也開始祈禱許意尋三個月後能夠冷淡一點,這樣對雙方都好。
許意尋在床上糾結了一陣,終于還是因為白日奔波太累沉沉睡去,宗寂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像是聽着催眠曲一般,漸漸也有了困意,不久也枕着枕頭睡着了。
熟睡後的許意尋又開始做夢了,這一次,她又站在了那個荒原,只不過這次的荒原上有了一條小路,蜿蜒的伸向遠處,似乎在指引她向前走。
于是,她踏上黃土路,走了不知道多久,她便看見一個破敗的村子,村裏子安靜極了,一點生氣都沒有,雖然是在做夢,但她還是感覺到了害怕,可是兩條腿卻不聽使喚的繼續往前走。
終于,在天色暗下來之前,她看到一點燈火,雖然昏黃不明亮,但在這荒寂的傍晚還是給人一種溫暖。
随着離燈火越來越近,她也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和人說話的聲音。
“小顧,來,你多吃點,葉兒,來,這份給你。”一個沙啞的男人的聲音響起。
“阿爹,你吃吧,我不餓。”女孩子的聲音軟綿綿的中氣不足,顯然她并不不餓。
許意尋走到破的只剩幾塊木板的門前,借着燈光看清了房子裏的情景,房間裏一共有三個人,被挖眼睛的姑娘,和百樂門女人厮混的顧行以及一個頭發枯敗的看起來有六七十歲的老人。
而且,這次他們的長相她也看的清清楚楚,那個叫葉兒的姑娘像極了自己,顧行猶如宗敘的克隆人,那個老人,她雖然沒見過,但不知為什麽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忍不住潸然淚下。
因為有了上一次的夢做基礎,這次見到這三人她倒沒那麽吃驚了,反正,她不會是那個葉兒,宗敘也不可能是這個瞎眼的年輕人,這一切不過是夢對現實的投影罷了。
可是,往常做夢的時候,她都不會知道自己在夢裏,為什麽這兩次卻不一樣呢
“叫你吃你就吃。”老人用枯瘦的手将萬硬塞進女兒的手裏,那碗粥,稀薄的幾乎可以照見人影,而顧行那碗顯然稠很多。
父女兩人推讓間,顧行幾口便将粥喝完,緊閉的眼睛依舊凹陷,但氣色卻較之前好了許多,即便身上只套着一件破麻布,但依舊掩飾不住他的俊美。
晚飯後,葉兒去洗碗,顧行卻将老人叫到了屋外僻靜處。
“姜老二,你想擺脫現在的生活嗎”他站在黑暗裏問道。
姜老二苦澀的笑了笑,說話時肺部像風箱一樣: “當然想,誰不想,我每天做夢都想吃頓飽飯,穿件暖意,再睡個胖婆娘……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如今病成這樣,也沒有幾天活了,想也沒用。”
“你是沒幾天活了,但你女兒卻還可以,不如,我們做一筆買賣怎麽樣”
“買賣什麽買賣”
“你把你的靈魂給我,我讓你的女兒一世無憂的活下去。”
老人渾濁的眼睛瞪的渾圓: “小顧你說什麽胡話呢,什麽魂不魂的。”
顧行回道: “我是不是胡說,相信你心裏已經有底了,這幾日你也看到我的傷口是如何複原的,你覺得這是你們區區人類能做到的事嗎”
姜老二默不作聲,因為葉兒将這個男人帶回來的時候,他明明是要死了的,可在給他灌了幾口野菜粥後,他竟奇跡般的活了下來,而且身上的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着的确是非凡人所能。
顧行見他不大話,繼續誘惑道: “你剛剛也說了,你也沒幾日可活,既然如此,何不試一試,就算不靈,對你也沒多少損失不是嗎”
姜老二猶豫了一會兒: “那,我要怎麽做”
顧行見他松動,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很簡單,只要你說出三個願望就行,不過,這三個願望一定要簡單才行,因為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無法負擔難度大的願望。”
“那三個願望之後呢,會發生什麽”
顧行伸手輕撫自己的眼眶: “三個願望後,你的靈魂歸我,有你的靈魂做引子,我的能力便會恢複,那時候,這北城就是你我的天下了。”
“那就是說,三個願望後,我會死。”
“你現在豈不是已經生不如死,何不一試況且,你的靈魂并不是真的死去,只要靈魂在,沒有肉身又有什麽關系”,顧行的聲音裏,全是蠱惑。
從前,都是別人跪着求他滿足願望,從未像現在這樣低聲下氣過,在話說出口後,他發現自己也并不是那麽清高。
兩人正談話間,只聽砰的一聲從廚房方向傳來,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是葉兒暈倒在地上。
“葉兒。”姜老二蹒跚的走過去,想要将女兒從地上扶起,無奈他根本就沒有什麽力氣。
“我來吧。”顧行摸索着抱起地上的葉兒,抱起的那一刻,他才發現他很輕,輕的像一只蝴蝶一樣。
躺在破舊木床上的葉兒昏迷不醒,姜老二十分的着急,顧行卻十分的冷靜,因為這本就是他計劃好的,這幾日他故意吃掉父女倆本就少的可憐的口糧,為的就是讓一人先暈倒,然後借此施壓另一個人,這樣一來,必定有人妥協。
他原本找完姜老二就去找葉兒,沒想到她竟然就暈倒了,倒免得他再費口舌了。
“她現在脈搏很弱,再拖下去,可就要活活餓死了。”他繼續施壓。
姜老二看着呼吸微弱的女兒,終于點了點頭,雖然心中仍存疑慮,但如今也只能司馬當活馬醫了。
于是,他的第一個願望是想要一枝花。
夏日的路邊全是不知名的野花,顧行循着香味很容易就辦到了。
第二個願望,他想聽一首曲,随便什麽曲都行。
雖然顧行并不怎麽唱曲,但總是聽過的,于是也唱了一段。
第三個願望,他第三個願望多想是一頓飽飯,一支旱煙,一個躺在炕上等他的胖婆娘。
可是,這一定很難實現吧,就算能實現,也需要時間,而葉兒,肯定等不起。
于是,他的第三個願望是洗個熱水澡。
顧行摸索的撿了柴,擔了水,燒了火……
洗完澡後的姜老二依舊穿着一身破衣,而此時顧行的身體卻在微微發着金光。
他的神色由訝異漸漸變得平靜: “我的靈魂要怎樣才能給你”
顧行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堅定的說道: “剛剛我往擔水的那口池塘丢了塊石頭,聽聲音約莫有一丈深。”
姜老二明白了,他最後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兒: “其實,我這輩子,只有一個願望。”
顧行回道: “我知道,我會照顧好她。”
“謝謝。”姜老二跨過門檻,跌跌撞撞的向那口池塘走去。
許意尋看到這裏,忍不住向姜老二消失的方向伸出手去,她想要阻止他,可是,無能為力。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大顆大顆的眼淚來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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