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淮淺撐着傘走在路上,街道兩旁行人紛紛向她望去,驚嘆何時有這般美貌的女子在這種小鎮裏,他們怎都不知,莫不是哪位大戶人家金屋藏嬌。

“大劉啊,你這般看這小娘子,小心你家那位提着大刀來啊!”

“去你娘的!怎是我一人瞧着,你不是也在看啊!我看你是沒被你家娘們伺候好,寂寞了吧!”

“滾犢子!你說這小娘子怎長這般美啊,是哪家的?”

“我怎知,許是哪位大人府上金屋藏嬌着的美人。”

“我瞧見不像啊,你瞧那美人的派頭哪是被人豢養的勢頭啊!”

……

沈淮淺自然聽到了路旁行人的談話,不甚在意,緩步慢悠悠的沿路走着,偶然間停下看看路旁的攤子,不自覺間便走到了後山的小路上,回神時便在山上了。

路上她哼着不知名的調子走着,忽的肩上飛來了一只鳥,若是有旁人在定會吃驚的看着她。

自沈淮淺哼起調子時,斷斷續續從四周周邊的山上樹林中飛來鳥兒,随着調子的哼着,她的周身環繞着越來越多的鳥類,一只接着一只朝此聚來,大小各異,顏色衆多,都朝着她叽叽喳喳的叫着,好似在跟她談話一般或在講述着事情。

可她好似并無發現一般,撐着油紙傘悠閑的走着,突然,調子戛然而止,她周身的鳥群似是受到了什麽驚訝,慌忙飛走,向四周散去。

而原本沈淮淺的位置早沒了她的身影,朝旁邊的斜坡望去,只見一把油紙傘如落葉一般飄落,最終落在山底的一具女子身旁。

山底下昏迷中的沈淮淺,半睜着眼迷糊之間的看到一個人影朝她走來,恍惚之間的看到那人在自己身前站定,然後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唔……這不是……”

她還沒聽清他講什麽便昏過去了。

宋止低頭俯身着地上的女子,一雙深不見底黑眸盯着她,意味不明,良久,搖頭嘆息,“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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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正午,幾戶人家炊煙升起,而偏偏一處宅子處傳來一陣陣的藥味。

一處房屋內,一女子躺在床榻上,忽的她猛地睜開眼睛,愣了幾秒,環顧自己四周所處的環境,正想起身坐起,可身體全身酸痛不已,特別是雙腳,好像在摔下山崖之時扭到了。

她忍痛用手撐着坐起,低頭看見自己躺着的床鋪,屋子,她昏迷前的看到的人影,聲音,她敢确定那是宋止凡人。

沈淮淺罵了一聲“見鬼”便懊惱的将自己埋入雙膝。

前次掉進土坑裏被他遇見也便算了,為何這次應着自己踩到一塊松土了從山上摔下也能碰見他,莫不是他和她有孽緣,要不然怎每次她出事總能遇見他?!

正當她想着之時,宋止端着藥踏進屋子,沈淮淺聽見聲響望去。

見他一身青衣,墨黑的長發用發帶随意綁在腦後,面容如她每次見他一樣蒼白。

宋止見她坐起,淺笑,“醒了?”

沈淮淺看着他點點頭,宋止将藥遞給她,她接過盯着他将藥喝下。

宋止見她一直盯着他,沉吟,“雖自古有賞心悅目之說,可一直盯着我應當是不能解藥苦的。”

她聽着他的話,一陣無語。

什麽?賞心悅目?他以為他長的有多好看啊?!

沈淮淺正想接話,可從院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響,宋止聞聲走去。

院外,一大批村民領着官差走進院子內,為首的是一個村民正指着前方宋止的屋子,抖着聲道:“大人,便……便是這,我看着那個殺人犯拖着一個死人走進這兒的。”

那村民的聲音并不大,但屋內的沈淮淺卻是聽到了他說的話。

殺人犯?死人?

她吃驚的看着前方的宋止,莫不是宋止殺人了?

她連忙起身,從地上随手拿了根木棍,撐着身體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其中一個官差聽到村民的話,厲聲問:“你确定你沒看錯?”

村民正想答話,便看見宋止從房中走出來,連忙指着他:“便是他!大人,便是這個人,我方才在山腳下,看到這人拖着一個姑娘的身體往一個板車上扔,而那姑娘一點直覺都沒,不是死人又是什麽?”

宋止踩着光從房中走出,屋外的女子翹首望去紛紛驚嘆,這公子長的好生俊俏。

他那蒼白的臉龐被陽光照着,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粉一般,使之閃閃發亮的,他的眼睑低垂,不知是在看什麽,而他便像是從天外之境來的人,不摻雜一絲的雜質。

他明明……穿着最簡單的青衣衫,梳着最随意的發式,可他的感覺便好像……好像……

神一般。

沈淮淺杵着木棍從房中出來,在院內為首的那個村民見到她,像看到鬼一般,猛地跌坐到了地上,驚恐道:“詐……詐屍啊!!”

沈淮淺無語的看着他,便算她現今臉色是有點蒼白,但也不至于被認為是死人的份上吧!

衆人朝她看去,女子一身藍色的翠煙衫,看身體應當是位美麗的女子,可若是往她的臉看去,确實會被吓一跳,女子那近乎透明的臉,白得怕是連臉上的經脈都能看到,在仔細看她的臉竟比宋止還要蒼白,而她此時若說是人應是沒人敢信。

官差回過神來,拉着坐在地上的村民,“這女子分明是人,何來的詐屍之說!”

村民還沒回神,喊道:“她分明便是鬼!我方才看到的便是這個女子,被那男子拖着扔上了板車!她當時分明便是死人啊!”

沈淮淺聽着他說的話,覺着雲裏霧裏的,是鬼啊?是死人啊?

但是她沒錯過他說的兩個詞:拖,扔。

難怪她覺着自己身體怎會全身酸痛,原是宋止那凡人将她帶回來的時候竟這般對她!

她惡狠狠的轉頭看向身旁的宋止,而後者似是沒感覺到她的眼神一般,而是轉而對官差,輕聲道:“當時宋某只是想救這位姑娘,奈何,宋某自小體弱多病,并無力氣去抱姑娘,只能用此方法将姑娘放置板車上,以致與招人誤會了。”

院外的女子看着宋止的表情再聽到他的話,少女心泛濫,連忙點頭,恩恩,我信!

官差也是明事理的人,既聽到他這般說,也不好多說什麽,拉着村民便對宋止道:“今日是我們打擾公子了。”

話畢便拉着村民走了,宋止見他們走了,便轉身回屋了,沈淮淺見他回屋了,連忙跟上。

“你跟我說清楚,方才那村民說的拖和扔是何意!”沈淮淺追上他問。

宋止端起桌上的碗似是藥,正要喝時聽到她的話,“方才不是說了麽?”

沈淮淺冷哼一聲,“你當我三歲小孩啊,你說沒力氣便沒力氣啊!”

宋止見她神情似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無奈,“你既不信,我也無法。”

“你!”沈淮淺剛想說他,但看見他端碗的手,那近乎透明的手腕,正輕顫着。

她一頓,是了,他一介将死之人,日日靠藥物為自己續命,她又要他何來的解釋。

罷了,看他可憐,饒了他一次。

她杵着木棍走到床上,躺下,霸道道:“我要住在你這兒!你好生照顧我,我且饒了你那麽般對我,知道了麽?”

等了半響,也沒等到宋止的回答,她轉頭看去,見他一直盯着她,沈淮淺被他盯着有些滲人,問:“作甚?”

“你所躺之處是我的床。”

沈淮淺一愣,而後轉身背對着他,悶聲道:“出去,我要睡覺。”

宋止看着床上她的背影,嘴角依舊挂着平日常有的弧度,須臾,似是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只留下在床上的沈淮淺……滿臉通紅。

她睜開眼看了眼屋內,什麽啊,這間房跟方才她所在的屋子,分明是一模一樣的,她如何知曉這個是他的房間,還有……

她看了眼自己所躺的之處。

他的床!

次日,沈淮淺睜眼,呆愣了良久,才反應自己在宋止家中,起身,正欲掐了訣洗漱,又想起自己不在丞相府,只好作罷。

她打開房門,見宋止躺在院內的搖椅上曬太陽了,看了一眼這個宅子與京城的無二,這兒應當是宋止的外宅吧。

她自己去打水梳洗一番後,再回頭,宋止已從廚房裏端出一碗面給她,淺笑道:“吃吧。”

沈淮淺上前接過并無多話,直接便吃了,吃完後也自覺把碗洗了。

她覺着雖說是在人家家裏住下了,但吃完飯後不做些事情有點……愧疚啊!

且……她終于發現了宋止這個凡人的一個優點了——廚藝!

此人廚藝……甚好。

待她洗完碗後,見宋止依舊在那樹下躺着,她想着,他身子這般弱為何不進房內?這……罷了,人家喜歡便好。

她不再想,覺着還是好好養傷好,她轉身回房繼續睡覺,當然,她回的是自己房間,昨日她是睡的是客房自然不會睡宋止的屋裏,至于那個躺錯床的烏龍,她絕不會再犯。

沈淮淺便是在這般想法中睡着的,不知在她睡了多久後,她是被一道熾熱的視線盯醒的,剛睜開眼,便聽到一道驚喜和帶着稚嫩的聲音——

“啊!仙女姐姐你醒啦!”

她聞聲望去,一個小小身影映入眼簾,只見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孩子穿着白色的長袖,可那長袖有點泛白,似是被洗過多次。

沈淮淺微蹙眉,沙啞着聲說着,“你是……昨日橋上的小孩?”

那孩童睜着碩大的眼睛,點點頭,甚是可愛。

沈淮淺撐起身子,坐起,“你怎在這兒?”

“我來看宋止哥哥的。”孩童想都沒想便回答了沈淮淺的問題。

沈淮淺微訝,宋止?

孩童看着她,輕聲問:“仙女姐姐,你怎麽也在這裏啊?你也是來看宋止哥哥的麽?”

沈淮淺聽着他的問話,眼珠一轉,輕笑,“是啊,你叫什麽名啊?”

孩童看着沈淮淺的笑容,低頭,臉頰微紅,害羞道:“我叫阿俟。”

“阿四?”沈淮淺放在嘴裏重複。

阿俟知她讀錯了,拉着她起身走到屋內的桌前,倒了點茶水,用手指沾了點水将自己名字寫在桌上。

“仙女姐姐,是這個”俟”!”指着字跡道。

沈淮淺看着桌上,歪歪扭扭的字。

俟?

她眼波微微一閃,笑着問阿俟,“阿俟,是何人給你取這名的?”

“是宋止哥哥,聽阿娘說,我原是叫做之前仙女姐姐念的阿四的,可當時宋止哥哥經過此地,對阿娘說何不叫阿俟?阿娘覺着字好便叫阿俟了。”阿俟解釋道。

沈淮淺一愣,沒想到竟是宋止那個凡人取的。

俟,取等待之意,而宋止那個凡人在等什麽?是等人還是何事麽?又莫不是……等死。

且說阿俟約莫這八九歲的模樣,若是宋止取的,那當時他應當是在此地的,可她聽謝怡華說大皇子自小便送到了雪山上養病,至今才回京。為何他要偷偷回京?且到這莫名的小鎮上。

沈淮淺微蹙眉。

阿俟見沈淮淺蹙眉,輕聲問:“仙女姐姐,你怎麽了?”

沈淮淺回神,“無事,還有阿俟,你日後要叫我淮淺姐姐,切莫再叫我仙女姐姐了,若不然姐姐會被人發現是仙女的,好麽?”

阿俟認真的點了點頭,“阿俟知道了。”

她看着阿俟那堅決的表情,想笑,卻又忍住了。

覺得騙小孩,還是……挺好玩的!

突然,她看着眼前的小人像風一般的朝門外跑去,邊跑邊高興的喊道:“宋止哥哥!”

屋外的宋止看到阿俟,并無驚訝,見阿俟站定在自己面前,淡笑問:“阿俟,今日怎來了?”

“阿娘叫我給宋止哥哥送水果,所以我便來了!”阿俟高興的說着。

宋止看着他,含笑,“那……水果呢?”

阿俟被他一問,立即答道:“水果在……”倏的聲音停住了。

屋內的沈淮淺聽此,奇怪,上前探身望去,便見着阿俟驚訝看着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

這意思不言而喻,約莫是這小子忘記帶水果便跑來了,可自己卻以為帶來了。

阿俟回過神來,對宋止說了一句“哥哥,你等等!”便立即往屋外跑去了。

沈淮淺看着傻愣愣的阿俟覺着怎這般可愛,毫無形象的在一旁捧腹大笑。

宋止聽着笑聲望去見她起來了,淡淡地說了一句,“吃飯吧。”

在吃飯時,沈淮淺忽的想起一個問題,直盯着對桌的宋止,嚴肅道:“宋止。”

宋止擡眸看向她,“嗯?”

沈淮淺惡狠狠的道,“你不是說你不會燒菜做飯麽?”

宋止一愣,側頭看着她,笑道:“我何時說過此話?”

她咬牙切齒道:“你何時沒說過此話?”

“是麽?我怎不記得?”宋止眨眼。

她看着他裝傻的樣子,正想說他,便聽到他“哎呀”一聲站起來,走去廚房,“我的藥還在煎呢。”

沈淮淺瞧着他往廚房走去的悠閑身影,嘆了口氣。

罷,只能這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淮淺:“某人啊,記性不好自己說過的話,自己都不記得!”

宋止眯眼:“某人是誰?”

岑利默默舉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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