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下弦月
下弦月
江安瞳觀察了幾天。
一連着好幾個早上溫時因桌上都放着早飯零食飲料。
她拍了拍林搖的肩膀，指着溫時因桌上的東西問：“這些誰給的啊？”
林搖轉過來看了一眼道：“哦，這個啊，隔壁班一女生的吧，好像喜歡溫時因來着。”
江安瞳抿了抿嘴：“那他吃了嗎？”
林搖搖搖頭：“這我不知道，但是那姑娘還挺執着的，每天都來送。”
“哦。”
江安瞳莫名有股沒來由地煩躁，她一個人趴在桌上嘀嘀咕咕的：“話都沒幾句還有人喜歡，啧啧啧。”
林搖：“可是我覺得溫時因長得就挺招女生喜歡的。”
江安瞳：“長得好看有什麽用，能當飯吃嗎？”
林搖：“溫時因學習也好。”
江安瞳：“光會學習有什麽用，書呆子一個。”
林搖：“……”
書呆子正從後門走進來。
江安瞳心煩意亂地看着溫時因，又看看他桌上的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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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林搖從江安瞳臉上看出了一股“你今天必須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的感覺，她抿着嘴偷笑了一聲。
溫時因看着桌上的早飯嘆了口氣，默默地放進抽屜裏。
江安瞳瞪了瞪眼。
你還真收下了！！？？
吃都不舍得吃是吧？？？！！！
她憤憤地翻開語文書照着課文就是一通吱哇亂讀：“且說黛玉自那日棄舟登岸時……”
溫時因：“？”
——
中午。
教室裏的人都去吃飯了，教室裏就剩江安瞳一個人。
她睡醒伸了個懶腰，林搖剛好從後門進來。
江安瞳：“你吃完了？”
林搖搖頭：“沒吃，食堂人太多了，你怎麽不去吃飯？”
江安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食堂人太多了。”
林搖：“……”
她坐下來：“你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開心。”
“怎麽可能，我每天都很開心。”
“是因為早上溫時因的事嗎。”
“……”
江安瞳抿了抿唇，吐出一口氣：“噗，沒錯，我就是，我看不慣別人給他送早飯，關鍵是他竟然還收了！！！”
林搖摸了摸下巴：“江安瞳，你好像有點喜歡溫時因。”
江安瞳動作驀地一頓，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怎麽可能？我喜歡他？想都不要想。”
林搖小聲問：“那群裏那張照片？”
江安瞳扣了扣太陽穴：“那……就是我酒後亂性。”
林搖聳肩。
——
陸家。
陸成華剛挂掉工作電話。
何芸神色焦急地湊歸去問：“怎麽了？”
陸成華：“公司成員調動，派任我去亭北那邊分公司做總經理。”
何芸：“亭北？哎喲，那麽遠啊，都靠近岑水那邊了吧？搬過去的話孩子上學方不方便啊。”
亭州算是面積很大的城市，十四中在市中心偏南，北邊接壤岑水，平時上下學相當于橫跨整個城市。
陸成華點頭：“所以我是這麽想的，亭北那邊房子裝修好了，周圍的重高最近最近教育發展不遜色十四中，搬過去的時候直接轉到三中。”
何芸：“小陸小溫覺得呢？”
陸雨妍扒了兩口飯：“哦，随便啊，哪不都一樣。”
溫時因：“嗯。”
他垂眼，手指微蜷。
他有什麽資格說不嗎。
他知道，問他只不過是形式。
決定權從不在他手上。
——
江安瞳躺在沙發上。
江夢涵上完鋼琴課回來鬧騰了她一番。
付奂音進來看到的就是枕頭大戰的場面，江月亮滿地亂竄。
“我的小祖宗們啊，安分點。”
戰争間斷，兩人一貓皆是轉頭看過去。
江夢涵棄了枕頭直奔小姨。
付奂音脫了高跟鞋，抱着江夢涵。
江安瞳抱着枕頭重新癱回沙發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燈。
付奂音坐下來戳了戳江安瞳的臉：“大美女今天不高興嗎？”
江安瞳：“嗯，都怪江夢涵。”
江夢涵做了朝她個鬼臉：“才不是呢，我一回來你就這幅樣子了。”
付奂音像撓小動物一樣撓了撓她下巴：“跟小姨說說？”
江安瞳坐起來：“小姨，你跟姨夫怎麽在一起的。”
付奂婷揚眉，了然：“想談戀愛了？”
“你先告訴我。”
付奂婷把江夢涵放下來：“我呢跟你姨夫是在國外認識的，當時我在那邊學設計，那時候我的設計作業一直被國外的老師否定，美國那邊對于我一個形單影只的中國人也或多或少有點歧視和排斥，直到了我遇到了你姨夫，他很腹黑的，說喜歡我的設計的西裝，實際上就是想跟我多待一會兒。”
江安瞳思索片刻，然後道：“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姨夫的？是什麽感覺啊？”
付奂音彎唇：“喜歡這種感覺呢得看你自己，比如我當時辦被你姨夫使喚來使喚去地改設計稿是真的很生氣，但是我發燒感冒也只有他來給我來燒水送藥，”付奂音說着說着兀自笑了起來，“講真的，當時他系着圍裙給我做飯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好像一輩子。”
江安瞳怔然。
她想起了八百米的盡頭，想起了衡渚的沙灘邊，想起了領獎臺上的燈光，想起了獨屬于少年身上的香味。
想起了溫時因。
她突然好想好想他。
江安瞳低頭，聲音低低的：“好吧，我承認我好像，有點喜歡他。”
付奂音玩味地看着她：“哪個小男生能被我們家小姐看上？”
江安瞳思忖。
江夢涵在一旁幽幽道：“不會是那個漂亮的哥哥吧？”
“嗯？”付奂音扭頭，“什麽漂亮哥哥？小涵說說看？”
江夢涵來勁了：“就是江安瞳年級裏那個學習超級好的第一名，長得特別特別好看，就是不愛說話。”
付奂音意味深長地“啊”了一聲：“連小涵都說他好看，怎麽了，我們小美女是覺得人太優秀了？”
江安瞳擡起腦袋：“倒也不是，我覺得我也挺優秀的。”
付奂音“噗”地一聲笑出來。
剛想安慰一下她別自卑，結果她忘了她的外甥女跟她年輕時一個樣兒，壓根兒沒有自卑這種東西。
江安瞳：“我懂了，我就是喜歡他。”
付奂音：“所以，你下一步要幹什麽？暗戀他？”
“表白！”
付奂音：“年輕真好。”
——
周一。
江安瞳神清氣爽地去上學。
她戳了戳林搖的肩膀，對面轉過來。
“我，”她說，“喜歡溫時因。”
林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江安瞳皺眉，對她的反應不是很滿意：“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
林搖笑嘻嘻地：“因為我早就看出來了呀。”
江安瞳：“這麽明顯嗎？”
林搖點點頭：“對啊，喜歡一個人自己可能覺得沒什麽，但是別人看就會很明顯。”
“那你覺得他喜歡我嗎？”
林搖：“我覺得，有一點。”
江安瞳彎了彎唇角。
她等啊等，她的好同桌一天都沒出現。
她有點等不下去了。
剛剛開點竅結果人不來了。
林搖也很苦哭笑不得。
晚自習吃飯時，她見到了溫時因。
少年從正從教學樓走出來。
江安瞳跨步跑過去，臉頰微微泛着潮紅，她看着他，揪着他的衣服：“你跟我來一下。”
他把手中的東西往身後放了放，任由少女揪着他的一擺走到教學科背面。
江安瞳站定在他的面前，額前發絲微揚，天色将暗，她漂亮五官被溺在夕陽裏，整張臉透着豔麗張揚的光。
“溫時因，”她鄭重又認真地叫他，“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溫時因凝視着她。
這句話說出來時，天地失色，少女獨攬天光。
這與他聽到所有的告白都不同。
她真誠，她坦蕩。
她說的每個字都重重砸進他心裏，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他會永遠記得這個他即将離開的黃昏，少女帶着笑地，朝他說出一句熾熱的滾燙的“我喜歡你”。
溫時因拿着轉學單的手收緊，白紙被攥出褶皺，喉嚨幹澀到幾近沙啞，他艱難地開口，聽到的卻是最違心，最尖銳的字眼。
“抱歉。”
他轉過身，逃避一般地走了。
他知道這句話是無比的無力。
但他還是說了。
對不起，我喜歡的少女。
再見，勇敢的少女。
江安瞳無措地站在原地。
她原本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你為什麽沒來上學，今天食堂的午飯很好吃，數學測驗她及格了。
一句抱歉。
将她的話語全數駁回。
抱歉是什麽意思。
是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是很對不起，無能為力的，我不喜歡你。
她反射弧很長地湧上一股難過。
為什麽呢？
她感覺得到，他是有點喜歡她的，她設想過他的回答。
是欣然的答應或是婉轉地拒絕。
但絕不會是冷漠到近乎無情的兩個字。
——
校門外。
陸雨妍走在溫時因旁邊，她側頭：“你拒絕她了？”
“嗯。”
“後悔嗎？”
“後悔什麽？”
陸雨妍斟酌了一下用詞：“後悔沒有在臨走前告訴她你喜歡她，後悔不辭而別。”
溫時因默然，随後道：“告訴她了再走，她會更難受。”
陸雨妍：“一嬌生慣養的小姐被你這麽拒絕，你不怕她恨你啊？”
溫時因有點煩躁：“不知道。”
陸雨妍低下頭。
溫時因可以寫物理競賽卷，可以解出數學最後一道的壓軸題，也可以把英語作文寫得很漂亮，但他不會妥善處理自己的感情。
這是他最缺乏的一塊。
因為從來沒有人去引導過他。
處于還在摸索階段，所有他幹脆對所有人都用那種冷漠的态度。
既然要離別，那麽脆就別再更進一步了，就止步于此吧。
這是他的觀念。
但是他沒有考慮過，這樣對所有人傷害是最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