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徐大媽當天就留下來幫忙幹活, 主要工作就是洗洗涮涮,以及為他們做一頓飯。

洗涮工作并不算多,因為他們家每個人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 哪怕小豆包也得自己洗自己的小內褲, 甭管幹不幹淨, 也得自己搓一搓,然後邢鋒再洗一遍, 又或者是虎頭來幫忙。

這年頭孩子大部分人養孩子都不會嬌慣, 尤其是在條件不好的農村,小小年紀就會成為家裏的一個小勞動力。

石立夏和邢鋒都是這麽認為的, 在這一點上并不需要特意說,就這麽安排了。

徐大媽一開始還不太習慣,她覺得自己就是來給石立夏幹活的, 看到孩子們幫着她打水、洗菜, 連忙出聲阻止。

“這裏你們不用動,你們去屋裏看書或者去外頭玩吧。”

石立夏道:“嬸子,你讓他們跟你一塊幹。”

“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就行的。”

“不是怕你做不了, 是我們家就這規矩,不管大人孩子,都得一塊幹活, 不能養了懶性子。再說了,這也是他們的家, 也該為家裏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松子猛地點頭:“我們超級能幹的!對吧, 美姐?”

石立夏朝着他豎起大拇指:“松子, 我發現你現在洗菜比以前更幹淨了,表現很不錯, 要繼續努力哦。”

松子樂得笑眯了眼,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雄赳赳氣昂昂地把菜端到天井去洗了。

小豆包小小年紀也不甘落後,“豆包呢?”

“豆包也是這個。”石立夏朝着他豎起大拇指,小豆包心滿意足地跟着二哥去洗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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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心坐在石立夏身邊也沒有閑着,她正在用剪刀沿着石立夏畫的線裁布。

她的手很小,用的還是大剪刀,剪刀需要搭在縫紉機上,否則根本拿不住。可即便如此,她因為足夠認真和仔細,竟然沒有剪歪,對于這麽大的孩子來說很是難得,畢竟年紀在這,手還不夠靈活,可她有足夠的耐性,愣是把這件事幹好了。

心心一旦認真起來,對外界就屏蔽了,可以心無旁骛地忙着自己的事,外面就是震天響也不會吸引她的注意力,小小年紀就有很多成人都沒有的專注力。

虎頭不想弟弟們那麽外放,可也非常積極地幫忙。

他年紀大一些,能做的事也更多,小身影忙忙碌碌的,時不時還會去糾正或是幫助弟弟們。

石立夏也不吝對他的誇獎:“最棒的必須是虎頭,不僅自己做事做得好,還教會了弟弟們。”

虎頭耳朵頓時紅透了,小身影更加忙碌,低着頭生怕大家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端水大師石立夏很滿意大家的表現,繼續手裏的活兒。

邢鋒就要出車了,她也得表示表示。

徐大媽看着這一家人,嘴角不由微微翹起,暗道傳言果然不靠譜,瞧瞧石立夏多會教育孩子。

幾個孩子沒來多長時間,現在明顯已經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

那些傳閑話的人,估摸就是看不得別人好,才會說石立夏苛待孩子。

瞧瞧這幾個孩子,一個個養得幹幹淨淨的,臉上也開始長肉了,做事的時候都是開開心心的,邊玩邊做,根本不是那種被使喚的樣子。

徐大媽開始做飯,石立夏并沒有上前去指導,人家才第一天來,不能給太多壓力,而且也要看看對方是什麽風格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硬是讓對方改是很難的,就比如她自己,白瞎一肚子菜譜,可每次做飯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變化,雖然味道也不難吃,但是很容易做什麽都是一個味。

因此,摸清楚對方的習慣,然後按照對方習慣調整成自己喜歡的口味,事半功倍。

至于邢鋒?那不一樣,他們現在可是一家人,從一開始就得聽她的。

徐大媽手藝很是不錯,而且并不是那種固執的,在做飯之前還詢問了他們的口味。

石立夏和孩子們都沒什麽忌口的,食材也就那些,任由她發揮。

“徐大媽,你的手藝可真好,這一看味道就特別好!”

石立夏看着滿桌子菜,由衷誇贊道。

徐大媽的手藝比她想象的要好,而且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讓人很有食欲。

徐大媽對自己的手藝還是很自信的:“我爸以前就是個廚子,雖然傳男不傳女,可我耳濡目染還是學會了一些技巧。”

“難怪,我剛才在屋裏聽你切菜的聲音,就覺得你這手法非常專業。”

徐大媽手腳特別快,石立夏這裏還忙着,她那邊就說做好飯菜了,邢鋒這時候都還沒回來呢。

“我以前也在後廚幫忙,幫着切菜啥的,之前也在廠裏食堂幫過工。”

食堂裏的工作都是肥差,怎麽也餓不着,有時候還能撿些殘餘回家,就能給家裏省幾道菜了。

因此沒點關系或者特別高的本事,是沒法進去的。徐大媽也就是在缺人或者有人請假的時候,被請過去搭把手,想要進去當個臨時工都沒資格。

“我今天就不留你吃飯了,你兩個孫女不過來,估摸着你也不放心。這些東西是我從我娘家帶過來的,也不是啥好東西,全都是村裏的山貨,帶回家給孩子們嘗嘗鮮。”

石立夏将早就準備好的菜籃子拿了出來,塞到徐大媽手裏。

籃子上面有一塊布鋪着,因此看不見裏面裝了什麽,可是沉甸甸的一提就知道有不少東西。

徐大媽連忙推辭:“這怎麽行,我今天過來也沒幹啥。”

“嬸子,你是不是瞧不上這些鄉下東西,所以不願意收啊?”石立夏一臉難過道。

徐大媽吓得連忙将籃子接過來:“我哪能嫌棄啊,就是這一大籃子也太多了。”

“都說了不是什麽值錢的,就是一些菜幹啊啥的,城裏沒地所以才比較稀罕,鄉下一抓一大把。東西沉是因為裏面放了幾個桃子,你應該聽說我家那邊的桃子了吧?其實也就塞了兩,可一個就一斤多了,所以才顯得沉的。”

徐大媽又不好當人面掀開那塊布,也不知道裏面是啥東西,只能信了石立夏的話,提了籃子回家了。

回到家,正在糊火柴盒的衛紅連忙起身,一邊接過徐大媽手裏的籃子,一邊緊張問道:

“奶奶,您回來啦?那邊怎麽樣啊?嬸嬸人咋樣?”

衛敏看着那籃子一臉好奇,她記得奶奶出門的時候什麽也沒帶啊。

“奶奶,你手裏的籃子哪裏來的?”

徐大媽避過衛敏,沒讓她接走籃子。

“這籃子很沉,我拿進屋就行,這是你們嬸子給的。”

衛紅:“嬸子?哪個嬸子?”

“當然是你們邢叔的對象了,除了她還能有誰。”

廠裏人倒也不都是冷漠的,他們家最困難的時候也有不少人搭把手的。

可這年頭各家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他們家又不是第一天窮了,即便看他們可憐也不會送這麽多東西。

衛敏更好奇了:“嬸子人好說話嗎?”

衛紅和衛敏都知道她們今後就要去別人家蹭飯,心裏還是非常忐忑的。

雖然說這是奶奶付出了勞動力,可心裏很清楚這都是邢叔這是照顧他們一家呢。這年頭人力是最不值錢的,她們雖然是女孩,可就算吃半分飽,一個月下來也耗費不少糧食。

兩人對邢鋒比較熟悉,對他的妻子卻是從來沒見過,只聽過她的傳聞。

傳聞中她不是什麽好相與的,這讓她們很是畏懼,可又不敢任性說出拒絕的話。

她們已經不是孩子了,家裏什麽情況心裏很清楚,她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飽飯了。

“我瞧着挺好的,跟傳聞裏不一樣。那幾個孩子也都很懂事聽話,對她很親近。”

衛紅一聽這話,懸着的心稍稍放下來一些。

奶奶并不是會诳她們的人,她說人好應該就挺不錯的吧。

衛敏掀開t籃子上的布,看到裏面的東西,哇了一聲叫了起來。

“好大的桃子啊!”

衛紅和徐大媽湊近一看,入目的就是四個跟成人拳頭一樣大的桃子,一半泛着紅,瞧着水靈靈的,特別誘人。

三人不自覺咽了咽口水,衛敏不敢置信道:

“奶奶,這些桃子都是給我們的嗎?”

衛紅和衛敏在父親生病以後,就沒有再吃過水果了。

廠裏發的福利裏,有時候也會有水果,她們都是讓給生病的爸爸吃,又或者被徐大媽拿出去換更能填肚子的東西。

衛敏目光透着期盼,四個全都吃了她是不敢奢望,可她們留下一個總能行吧?

徐大媽紅了眼,難怪她說籃子這麽沉,光着四個桃子都能有五六斤。

這麽大個頭的桃子,品相還這麽好,肯定是不便宜的。

石立夏還騙她說就放了倆,實際放了四個,讓她們家一人一個。

“對,都是咱們的,一人吃一個!”

衛敏驚呆了:“奶奶,你不會發燒了吧?”

衛紅要大一些,也更加懂事,更了解家裏處境:

“奶奶,這麽好的桃子,咱們吃了就可惜了。”

徐大媽卻下定了決心:“這是你們嬸子送給咱們吃的,不好拿出去換東西,這就落了下乘。萬一換出去,給你們邢叔、石嬸添麻煩就更不好了。”

衛紅:“可,可這麽多,我們都吃了也不大合适啊。”

“怎麽就不合适了,咱們家怎麽就不能吃點好的?”

徐大媽聽到這話不樂意了,原本心裏是有些舍不得,不方便用來換東西,也可以拿出去還人情。

可她聽到衛紅這麽說話,頓時覺得這桃子他們非吃不可。

這些年的拮據生活,讓衛紅小小年紀就覺得自己不配擁有好東西,這可怎麽行。

衛敏沒想這麽多,開心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滾。

“媽啥時候回來啊,她回來咱們一塊分着吃,那我們就能連着四天都能吃到這麽好吃的桃子了!”

徐大媽直接拿出一個桃子,讓衛敏去清洗。

“現在咱們就切着吃,回頭你們媽回來了,讓她自己吃一個。”

“好耶!”衛敏興奮地拿過桃子,一蹦一跳地出門去洗桃子了。

鄰居看到她拿着這麽大個桃子,都非常好奇,詢問她是哪裏來的。

衛敏開心地說是石立夏分的,還給他們家分了四個呢!

換做平時,徐大媽是不會讓衛敏對外說他們家有啥東西的。

鄰居們雖然平常經常照顧她們,可她們真有什麽好東西,心裏又會感到不痛快,會說一些酸言酸語。

可這桃子是石立夏送的,她們就得大方往外說,別成天老誤會人家姑娘,總覺得她配不上邢鋒。

每次提起邢鋒,就覺得邢鋒啥都好,可惜娶了這麽個媳婦,覺得他好像身處在水深火熱中似的,對石立夏不公平。

“那女人這麽大方?”

衛敏正色道:“嬸子可好了!還給弟弟們做了新衣服呢。”

其他人撇撇嘴,在那交頭接耳嘀咕着,明顯并不相信她的話。

石立夏又不是第一天嫁過來,誰不知道她是什麽德性。

邢鋒因為跟衛家關系好,之前衛家男人還活着的時候,他就經常過來,大家也就對他比較熟悉,有人家就看上了他,想着把自己女兒嫁給邢鋒。

沒想到竟然被個鄉下丫頭截和了,還聽到她成天拿着錢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眼紅了多少人。

要是當初招了這個女婿,那不就是自己女兒或者是自己就能過上這個日子嗎。

要是對方足夠優秀就算了,他們心裏也能平衡點,結果竟然是這麽個好吃懶做的懶婆娘,他們女兒哪裏比她差了?

因此心裏很不痛快,特別喜歡聽她的事,只要有個風吹草動,就能說道好幾天。

有的人不僅瞧不慣石立夏,也恨邢鋒眼瞎,之前拒絕他們就娶了這麽個人,這是瞧不起誰呢。

趙大媽當初也看上邢鋒,希望他能娶自己的女兒,聽這話嗤之以鼻。

“你們拿了她的好處,也不能颠倒黑白啊,誰不知道那女人是什麽樣的。當初我還挺瞧得上姓邢那小子,現在慶幸沒成,看人長得好就被迷得啥也不懂了,不是做大事的人。”

“才不是這樣呢!”

“我是過來人,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米還多,瞧着吧,這女人就是個禍害,以後肯定會鬧出事的。”

“明明就是你口鹹。”

衛敏氣呼呼地回去了,他們家之前就不允許說石立夏的壞話,不管這個女人如何,她都是邢鋒的妻子。

當事人都沒說什麽呢,他們這些外人也不好說嘴,否則就跟那些挑撥夫妻關系的人有什麽區別。

這種事冷暖自知,外人沒資格評價。

因此,衛家人心裏雖然也會犯嘀咕,擔心邢鋒娶了這個妻子日子不好過,可明面上還是會維護的。

大人如此,孩子也就會受到影響。

李文秀一臉疲倦地回到家,走到門口就聞到了菜香,緊皺的眉頭漸漸舒緩。

衛敏第一個發現她,笑盈盈喊道:“媽!你回來了,今天有好吃的!是石嬸嬸送來的。”

“石嬸嬸?”

李文秀現在很累,腦子都有些轉不動,聽到這話愣了愣。

徐大媽:“就是小邢的對象,她從娘家回來,帶了不少東西,分給我們不少。”

除了桃子,籃子裏還有很多幹菜、幹蘑菇,還有一條臘肉,這禮可謂是非常重了。

徐大媽翻到下面的時候,着實吓了一跳。

臘肉其實并不多,估摸着不到一斤,可這年頭肉多難得啊,他們家都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嘗到肉味了,每個月拿到肉票都是拿出去換別的東西了。

李文秀看到桌上一盤炒臘肉,臘肉被切得薄薄的,瞧着有不少肉片。

“媽,小邢對我們家已經夠好了,這……以後咱們怎麽還啊。”

李文秀感動又為難,原本擔心邢鋒一直幫襯他們家,他妻子會不高興。

可現在看石立夏這麽大方,她反倒更加不知道怎麽面對這對夫妻了。

“小石跟小邢一樣是個利索性子,東西送出去我再這麽還回去他們肯定不收。我想着你和孩子好久沒嘗到肉味了,也就做了吃。我看小石是個舍得吃的,以後咱們的肉票就別拿去換東西了,都給她吧。”

徐大媽會把肉給做了,主要還是為了兒媳婦。

李文秀最近忙得臉色很不好看,肚子裏得多一點油水才行,也就不辜負石立夏的好意。

菜已經做好了,李文秀說什麽也遲了,只是叮囑兩個女兒:

“你們過去的時候,要眼裏有活,照顧好弟弟們。以後你們長大了,也要孝敬好你們邢叔和石嬸子,他們幫了我們太多了。”

要不是邢鋒,她現在的工作估計都會被丈夫老家那些人給搶了。

她們一家都只剩下女人,衛家親戚以她是個外姓人,要是接了工作她改嫁,那這個工作就不屬于衛家的了為由,想要搶走李文秀丈夫的工作。

當初李文秀丈夫在世的時候,一個個就開始惦記他的工作,覺得他們家絕戶了,想把自家成年的孩子過繼過來占便宜,覺得他們家的東西都是自個的。

可他們需要幫忙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搭把手,還不如鄰居們。

大家平常雖然經常一些事有摩擦,可真遇到大事了,出手幫忙的人不少,更別提像邢鋒這樣有情有義的了。

對比之下,衛家人極其冷漠,甚至能從他們貪婪的眼神裏看出他們甚至想要看到李文秀丈夫早點死,這樣家裏就沒有男人,他們就可以堂而皇之取而代之了。

衛家人還說徐大媽克夫克子,不讓她回去給衛家人謝罪都是厚道,挑撥徐大媽和李文秀婆媳之間的關系,不停在徐大媽耳邊煽風點火。

說什麽如果工作給了李文秀,那她就沒什麽可以拿捏兒媳婦的了,以後仰仗兒媳婦過活,指不定會被掃地出門。

李文秀現在還年輕,以後肯定守不住的,那她就變成這個家的外人了。

還不如将工作留給衛家人,大家都是親戚,肯定不會不管她的。

徐大媽年紀輕輕就失去了丈夫,守着獨子過活,把他養大成人還成才,後來又遭遇白發人送黑發人也沒垮,自然不是容易被忽悠的。

她跟李文秀生活這麽多t年,知道她是什麽性子,衛家人什麽樣子她更是看得清楚,根本不會受到挑撥。

李文秀就算以後再嫁不再管她,那也是她一個老婆子的事,兩個孩子還是會得到照顧的。

可要是工作給了衛家人,依照那些人的性子,她們一家都完了,肯定都落不得好。

只怕兩個孫女小小年紀就被算計賣給哪家拿彩禮了,在這一點上,徐大媽異常清醒。

可衛家人是個無賴,仗着她們家沒男人,經常到他們家騷擾,是邢鋒将這些人全都給趕出去,并且以他們搞封建迷信,将他們給舉報了,這年頭還說什麽克夫克子,這不是封建是什麽?

衛家有幾個人還被抓進去關了幾天,吓得再也不敢登門,李文秀也順利接了丈夫的工作。

衛家人估摸知道她們有人撐腰,現在沒有再鬧出什麽幺蛾子,頂多逢年過節借着族裏長輩的名頭找她們要錢。

第二天一大早,徐大媽早早就過來了。

石立夏起床的時候,她已經把早飯做好,将整個屋子都重新打掃和擦洗了一遍,原本就很幹淨整齊的屋子,現在好像發了光似的。

孩子們的床單也都她拿出來拆洗,石立夏昨天來不及洗的外衣,也被她洗幹淨晾了起來。

石立夏驚呆了,這得多早就過來了,現在也才剛七點多啊。

“嬸子,你也不用來這麽早,等我上班的時候過來就行。”

徐大媽笑道:“我年紀大覺睡得少,反正醒來也沒事就過來了,沒吵到你吧?”

石立夏無奈,早知道昨天就不該把那一小坨臘肉放進去,這幹活也忒積極了點。

還是現在的人淳樸啊,當初裝修的時候,她也想着自己對工人好點,給他們額外買了不少東西,希望他們能心情愉悅,把活幹得仔細一點。

可結果呢,他們反倒覺得他好說話,做事十分敷衍,那裝修的坑真是踩也踩不完。

徐大媽是生怕自己做得不夠,人和人之間真是太不一樣了。

“嬸子,衛紅衛敏今天怎麽還沒來?”

“她們等她媽去上班了就過來,她們早就把廠裏跑熟了,自己能摸過來的。”

石立夏看她表情就知道,徐大媽是擔心把兩個孩子接過來,有蹭早飯的嫌疑。

吃完早飯,石立夏就去報到了。

孩子們朝着她齊齊揮手,一副她要去上戰場似的表情,為她搖旗吶喊。

不過職場如戰争,倒也差不多。

邢鋒昨天晚上跟石立夏提起朱科長的事,她搶走了朱科長侄子的工作,指不定會在工作裏怎麽刁難她呢。

“朱科長沒有兒子,對這個侄子比對女兒還好。我聽說他老婆準備把自己的工作讓給了他侄子,現在已經在走程序了。他對你的意見肯定很大,你上班的時候務必注意,有時候該利用你女性身份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石立夏聽到他說的最後一段話很是意外,“你最後這話什麽意思?”

邢鋒看了她一眼:“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石立夏哭笑不得,還以為這個男人特別有原則,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

不過想到邢鋒靠跑長途賺外快,又覺得并不意外了。

邢鋒還将宣傳科的大致情況跟石立夏提起,每個人的年齡性格和廠裏其他人的關系等等,一一交代清楚。

“你之前不應該在炊事班,應該是個偵察兵。”

“誰說炊事員不能兼職偵察兵?”

石立夏朝着他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傳說中的炊事班。

“朱科長那邊是不可調和的矛盾,你想要讨好也沒法讓他對你刮目相看,所以也沒必要刻意讨好。倒是秦科長你可以走近一些,他雖然看着無心宣傳科的工作,就等着退休,可是我覺得他肯定是不甘心的。自己要走是一回事兒,別人盼着他快滾,迫不及待取代他是另外一回事。”

石立夏得到邢鋒的第一手詳細消息,早上裝扮的時候還用了一點小心機,讓自己看起來透着一種清澈的愚蠢,像一個漂亮又無害的花瓶。

美,但是并不突出,能迅速融入人民群衆中去。

在職場上,美貌有時候是敲門磚可也在很多時候會成為一種阻礙,因此得知道怎麽合理去運用。

石立夏走到辦公區宣傳科的辦公室,辦公大樓有三層,宣傳科就在一樓。

現在的辦公室都很樸實,大家都在一個大的辦公室裏工作,裏面擺着兩列桌子,每列有四個位置,每兩個桌子對着擺放書桌,書桌上都堆了東西。

石立夏來的比較早,但是辦公室裏已經來了一個戴眼鏡的男人,他正在擦桌子,不僅擦自己的還擦別人的。擦完桌子,還将最前面兩個桌子的茶杯拿出來清洗并且還貼心為他們泡茶。

石立夏跟他打招呼,他看了他一眼就當她不存在了。

石立夏也就沒好自己走進去,站在門口等着宣傳科科長上班後跟他報到。

朱科長并不是宣傳科正科長,而是副科長,正科長姓秦,已經臨近退休的年紀,所以平常宣傳科的事基本都交給朱科長,大家都默認朱科長以後會接秦科長的班。

不過雖然不管事,可依然還是宣傳科一把手。

宣傳科的人陸陸續續來上班,這些人年紀都不小,戴眼鏡的男人看着是最年輕的,看着也有三十歲了。

他們看到石立夏,都當看不到她似的,目不斜視就走進辦公室了。

朱科長看到石立夏更是忍不住皺起眉頭,明顯面色不善。

侄子的工作現在是解決了,可這犧牲了妻子的工作,給他們家帶來極大的損失。

他女兒知道這件事後,在家裏哭了好久,現在跟他說話都透着一股疏離,這些都是石立夏帶來的。

石立夏只當看不到他的臉色,笑眯眯道:

“朱科長早上好啊,我今天來報到了。”

朱科長壓根沒理會她就直接走進去了,好像沒看見她這個人似的,也沒說要帶她走程序。

若是別的小年輕,遇到這樣的事,怕是就傻愣愣站在門口不知所措了。

可石立夏也是職場老油條,怎麽可能心甘情願第一天就坐冷板凳。

石立夏看到朱科長怎麽可能會放過他,直接就纏了上去。

“朱科長,我今天第一天報到,除了您我誰都不認識,今後請你多多關照啊,您是科裏的老幹事了,工作經驗豐富,我要向您學習呢。”

石立夏将茶杯放到朱科長面前,表現得十分殷勤。

朱科長坐下,眼皮都沒擡,也沒吭聲。

石立夏完全不怕尴尬,笑道:“朱科長,這茶是早上那位同志幫您泡的,現在喝正好,您趕緊試試。”

朱科長正要拿茶杯的手頓時停了,想要佯裝翻資料。

“朱科長,您開始工作了嗎,哇,您每天早上都是從看資料開始嗎?我要記下來,我今後也要這麽幹。”

朱科長停下動作,要去拉抽屜,石立夏又誇張地‘哇——’了一聲,終于把你朱科長弄得厭煩了。

一個漂亮女同志挨着自己,不停朝着自己發出贊嘆的聲音,在這種場合裏可不是什麽好事。

他們宣傳科在一樓,路過就能看清楚裏面的動靜,被人看見算是怎麽回事。

“小石同志你很優秀,我可沒什麽可以教你的,你不用圍在我身邊。”

“朱科長您太謙虛了,您可是科長,您要是沒什麽教我的,您怎麽可能還會是科長呢。我沒有工作經驗,以後犯錯誤還請您多多擔待。不過您放心,在您的悉心教導下,我肯定會很快适應這份工作,做出好成績來,為我們廠服務,為人民服務!”

朱科長總覺得石立夏話裏有話,可看她一副真誠又帶着稚氣的模樣,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石立夏專業能力确實很強,可不代表人際關系這一塊也是個人精,畢竟年紀擺在那裏呢。

“我要開始工作了,你別在我身邊亂晃。”

石立夏眼睛如黑夜裏的星辰一樣,眼底的崇拜快溢出來了:

“朱科長您放心,我一定老老實實站一邊看您怎麽在我們宣傳科發光發熱,虛心學習您的努力工作的精神,和專業的本領。”

朱科長忍無可忍:“你趕緊回自己辦公桌,大家都開始忙碌了,你站在這裏算怎麽一回事?”

石立夏看了看四周,滿臉無辜:

“朱科長,您還沒告訴t我我的桌子在哪裏啊,每個桌上都有東西,我可不敢亂動呢。要是碰着機密文件了,那可就是有嘴說不清了。”

“你長沒長腦子,誰會把機密文件放桌面上!”

石立夏把自己看過的最讓人感動的視頻都回顧了一遍,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淚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朱科長,您,您怎麽能這麽說話呢?”

朱科長更惱了,他目光掃向外面,還好并沒有人路過,又看向辦公室裏其他人,大家紛紛低着腦袋不知道在寫着什麽東西,好像都沒有長耳朵和眼睛,頓時舒了一口氣。

“你這是幹啥,說一句都不行了?我們宣傳科可供不起這樣的嬌小姐!”

石立夏的眼淚繼續吧嗒吧嗒掉,因為不是真情實意地哭,也就不會一把鼻涕一把淚,主打一個瓊瑤女主式的楚楚可憐。

“朱科長,我,我只是沒想到你是這麽粗俗的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粗俗的話。我以為您作為一個科長,一個領導,還是宣傳口的領導,哪怕不是文筆斐然的大文豪,也該是個儒雅風度的人,怎麽,怎麽可以這麽粗俗呢?我覺得我太受震撼了,覺得好像什麽破碎了,所以眼淚才忍不住掉了下來。”

朱科長直接給噎住了,他就沒見過像石立夏這樣的人,說哭就哭,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幹了什麽禽獸的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這是怎麽了?”宣傳科真正的一把手姍姍來遲,看到石立夏哭得梨花帶雨,眼眸裏透着失望的,整個人搖搖欲墜,很是好奇問道。

石立夏将眼淚一抹,硬是扯出一抹笑容:“今天風大,我眼睛裏進沙子了。秦科長,您好,我是新來的幹事石立夏,今天正式報到,以後請您多多關照。”

“原來是小石同志啊,早就聽說你了,果然很年輕啊,我們宣傳科需要年輕同志加入進來,讓我們宣傳科擁有新鮮血液,煥發新風采。”

領導發話,宣傳科幹事都不敢再低頭幹自己的事,可到底該怎麽表示讓大家犯難,紛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按道理這個時候應該鼓掌,可如果鼓掌了就等于接納了石立夏,到時候朱科長那邊又不好交代了。

宣傳科幹事可比外頭人都清楚感受到朱科長最近因為石立夏的事有多生氣,經常無緣無故朝着大家發脾氣,宣傳方案不停地被打回來重寫,寫了無數遍最後卻說第一遍最好,盡是瞎折騰人。

下班時間還要被叫過去幫他私人幹活,誰要是表現不夠積極,第二天都會被穿小鞋。

現在罪魁禍首來了,雖然朱科長沒有說過什麽,可大家都知道石立夏是要坐冷板凳的,在宣傳科是被排擠的。

現在一把手發話,讓他們很難辦啊。

秦科長雖然不管事了,可人家還在這個位置上呢,要是不高興了,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秦科長笑眯眯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不注意看根本瞧不出來。

“小石同志,你的手續都辦齊了吧?那就回到你辦公桌去工作,今天先熟悉熟悉環境,為以後工作打基礎。”

秦科長說完直接點了戴眼鏡男人的名,“潘偉東,你對面的位置沒人坐,你趕緊把上面的東西拿走,新同志來了,怎麽還不把東西收拾好,這像什麽話。”

潘偉東心裏委屈,這些東西都不是他的啊!

可他又不能說些什麽,只能乖乖去收拾,他也不知道把那些東西放在哪裏,只能先放在自己桌上,一下子把自己位置擠得滿滿當當。

石立夏滿臉感激:“謝謝秦科長,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

她還不忘跟一旁的朱科長打招呼:“朱科長,請您原諒我眼窩子淺,我只是太震驚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沒想到您這樣風光霁月的人也會說我們村潑婦才會說的話,才一時失控的,并沒有別的意思,您是科長,是領導,不是一般人,肯定不會跟我這種剛上班的小女孩計較的,對吧?”

朱科長嘴角抽抽,話都說完了,最後來一句沒有別的意思,當誰是傻子呢。

偏偏他還不好說什麽,畢竟沒有規定說不能女同志掉眼淚啊。

石立夏卻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開開心心來到自己位置上。

她将自己背的包打開,從裏面拿出了一塊抹布,将自己位置擦拭幹淨,然後才坐下将包裏面的茶杯、紙筆都拿了出來,還将語錄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石立夏閉着眼睛默念了幾句語錄裏的話,然後打開信紙開始書寫起來。

鋼筆摩擦紙張的聲音引來辦公室裏其他人的關注,上班第一天,什麽任務都還沒有呢,石立夏這是在忙什麽?不會是第一條就開始寫宣傳稿子了吧?

這麽勤奮,讓其他人心裏不由一緊,生怕自己的工作節奏被新來的人給打破了。

沒一會朱科長走到石立夏身邊,将手裏的資料遞了過去。

“你一會把這些資料都抄寫一遍備案,今天上午下班之前就要給我。字跡要清晰端正,絕不能潦草。”

資料有一根手指那麽厚,上面的字也是密密麻麻的,根本不可能一上午抄完。

大家都清楚,這是朱科長故意刁難石立夏呢。

不少人都對石立夏深表同情,工作拿到了又怎麽樣,以後日子肯定會非常難過。

可誰也不想觸黴頭,甚至樂于看熱鬧。

只要有人被當成靶子,那麽其他人就是安全的。

他們已經被沖了好多天了,也該轉移一下目标了。

石立夏卻并不搭理他,好像完全沒有聽見似的,繼續在紙張上奮筆疾書。

“石立夏!你上班不帶耳朵嗎?我在給你布置工作任務,你聽沒聽見!”朱科長提高音量,直接吼了起來。

石立夏這才恍惚回過神來,“朱科長您在跟我說話嗎?”

“要不然呢,你這同志怎麽第一天上班就精神恍惚,态度太不端正了。”

石立夏面帶疑惑,卻又一臉認真道:

“朱科長,不管上班還是上課第一件事難道不是要默念默寫語錄嗎?而且必須要專注和認真,才能領會裏面的精神,我以為宣傳科作為喉舌,更該看重這一點,這樣才能寫出符合現在三觀的文章,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朱科長臉色一僵,臉色掃過石立夏剛才書寫的紙張,果然看到上面都是語錄。

石立夏繃着小臉,眼中的不可置信更深了,甚至充滿了質疑。

這樣的眼神朱科長簡直太熟悉了,莫名覺得渾身一冷。

“對,是這樣的,你先寫吧。”

石立夏目光掃向他手裏的資料,朱科長咬牙:“這個一會再說。”

石立夏也就沒再問了,繼續默寫語錄。

直到上午下班時,朱科長再次走到石立夏身邊。

“剛才讓你抄寫的資料呢?”

石立夏一臉茫然,“什麽東西?”

“你這同志是怎麽一回事?讓你抄資料,早上都幹什麽去了!你的心思要是不在上班上,就趕緊離開宣傳科!”

石立夏不樂意了,将自己默寫一早上的語錄擺在他面前:

“朱科長,你的意思是什麽都沒有領悟語錄精神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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