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本村人的優惠

第7章 本村人的優惠

失控的馬,尖叫的人,一團狼藉。

遠處馬的主人正騎着摩托車追趕而來,安荞跑到了棚外,瞧見那馬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

孫建發還在喊着“拉缰繩”,可那位女士已被馬的狂奔吓破了膽,雙手緊緊抱着游客鞍的環不肯撒手,那缰繩就松松垮垮吊在馬脖子上,放任自流。

眼看着那馬越跑越近,孫建發改變了策略,雙臂高高一張,攔在了馬的前方。

等馬跑到了跟前,他猛地揮臂一吓,馬便急急剎住了車,掉頭往後頭跑。

那美女依然在尖叫,騎着摩托的馬主終于趕到,跟孫建發一前一後夾擊,總算攔住了馬。

馬停了,尖叫也終于停下。

安荞小跑着過去,就看見那美女坐在馬上淚流滿面的樣子。馬主拉着馬的鋼繩,讓她扶着馬鞍子下來。

她驚魂未定,死活不肯動。馬稍微抖一抖,她便又吓得抱住了鞍子。

馬主和孫建發對視一眼,有些難辦。

一般在馬上會被吓成這樣的,多是小朋友。要是被吓到了,直接一把抱下來也就是了。

這是位女士,他們還不方便上手把她抱下來了。

安荞察言觀色的本事從來都好,看這架勢,就知道到了自己動手的時候。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馬邊,擡頭對那客人說道:“美女,你要不扶着我的肩膀下來?”

客人淚眼婆娑地拒絕:“不要,我不想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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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就一直坐在馬背上?”

“能不能…能不能讓它跪下,就像電視裏那樣。”客人叫得嗓子都啞了,強壓着哭腔求助安荞,“我現在動一下都害怕。”

安荞回過頭看了眼馬主,馬主十分無奈:“電視裏那些馬都是特意訓練過的。這馬也不會下跪啊。”

“那怎麽辦!我不想騎這個馬了,你們想想辦法啊!”

眼瞧着客人又要哭了,安荞伸出了胳膊:“那我抱你下來吧。”

“你?你抱得動我?”

安荞輕松一笑:“沒問題。”

“你別把我摔了。”

“放心,肯定不會。”

說到底,客人信任安荞勝過信任身下的馬,一時半會兒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只好緩緩地挪動身子,到了安荞能施力的位置。

架着她的身體,安荞雙手一發力,将她從馬上撈了下來,穩穩放在地上。

客人一落地,什麽都顧不上了,也沒向安荞道聲謝,精神十分崩潰地朝自己停車的位置跑,說要離這馬遠遠的。

在這蒼茫草原上,跑着這麽個古風紅紗裙的姑娘,倒也是抹亮麗風景線。

馬主本還想騎摩托送她一程,看她跑遠了,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他是村裏人,跟孫建發差不多年紀,兩人從小同村長大,之間自然熟絡。

孫建發便好奇問道:“這t是來幹嘛的?”

“說是下午請了攝影師,要到壩上來拍照。這會兒先來挑個馬。”

“是她那衣服吓了馬吧。”

“可不嘛。我那會兒牽着她走呢。”說起來,馬主看了眼自己戴着手套的右手,“風一吹,她那紗裙一飄,把馬吓得,拖着我就跑。這家夥跑得太快,我一下沒扽住,脫了手,它就跑走了。”

孫建發家裏也有匹膽小的馬,便是拴在邊上的石頭,故而他十分理解馬主的無奈。

能出租給新手游客的馬,必定都是馴得不錯、還算溫順的馬,而且還有人在地上牽着,大多數時候都不會出差錯。

可馬畢竟是活物,而非機器。

在真的受到驚吓的時候,從溫順到暴走,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今天幸好那游客緊緊抓着鞍子,沒讓自己掉下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裏,馬主感謝了孫建發把馬攔住,又感謝了把人抱下來的安荞。

安荞大方地笑笑。

馬主又向孫建發随口問道:“這是你新收的徒弟?”

安荞松緩的心忽然一緊,不動聲色地留意着孫建發的回答。

他卻沒有正面回應,只說:“她昨天晚上剛到的,什麽都還在學呢。”

“行,不錯的。”馬主拿着鋼繩拴在摩托車把上,自己上了摩托,“那我先回去了。”

“嗯。”

孫建發和安荞站着,看馬主騎着摩托遠去。那匹馬乖乖地跟在他摩托後邊,快步同他一起往回跑。

“走吧。”孫建發對安荞道。

上午漸漸過去,除了早上出去的五個馬和那輛北京車,再沒有來的客人。

午飯的飯點來到,對面合作社裏暫時排不到號的馬倌們紛紛各回各家,找點東西吃。林芳也打了電話過來,催孫建發回去吃飯。

孫建發看了眼時間,叫上安荞,一起回院子裏。

林芳一見安荞,驚訝得合不攏嘴:“小安,你昨天來的時候不是短頭發吧?”

安荞解釋道:“早上我頭發卡在腳蹬裏了。我原本的長頭發實在不方便,就拿剪刀剪了。”

“你自己絞的啊?”

“嗯嗯。”安荞摸摸腦後的發,“短了感覺都清爽了。”

林芳贊嘆道:“你還挺有魄力。”

兩人說着話,孫建發把三張椅子都拖了出來,三人也就都落了座。

林芳手藝不錯,安荞昨晚就通過奶茶品味出來了。而中午的幾個便菜也一樣美味,安荞吃得頗為享受。

林芳問道:“小安,感覺怎麽樣?弄馬,還适應嗎?”

安荞笑稱:“适應的。只是我還不熟悉馬,有點笨手笨腳的。”

“哎,第一次接觸馬總是這樣的嘛。我嫁到這裏這麽多年了,到現在都不敢弄馬。你挺厲害的了。”

林芳誇着安荞,又給安荞夾菜。

安荞正道着謝,就聽一旁的孫師傅開口說了句:“不笨。”

她一愣,擡眼看他。

孫建發一邊吃着飯,一邊說道:“比孫熙強。”

孫熙,孫建發和林芳的兒子,今年正在寄宿制學校上初三,只有寒暑假會回家。這些關于家庭的信息,王明早就告訴過她。

她不知道孫熙養馬是什麽水平,總之這是在誇她,她十分誠懇地說了句“謝謝”。

早上幹活确實是累的,安荞把滿滿一碗飯吃得幹淨,拿着碗筷站起來。

林芳看一眼:“吃完了?”

“嗯。我去便利店買個冰袖,一會兒就到馬場去。”

“诶,好。你去買吧,不着急。碗放着就行。”

“沒事。”

安荞把碗筷帶到水池,看洗潔精在邊上,順手也就洗了,放回架子上,帶上手機出了門。

村裏以旅游業為生,農家樂多,小便利店自然也多。

在孫家院子到草灘的路上,就有兩三家便利店。安荞挑了家還算大的過去,瞧見有輛摩托停在門口,她也沒多想,掀簾子進了門。

不想一進門,又看見了個熟悉的面孔。

昨晚見過一次,今早見過一次,此時又在這裏碰見。

鴨舌帽,迷彩衣,他的衣着太有标志性,就是鄉下典型的幹粗活的漢子的模樣。而他那雙眼睛,卻是他個人獨特的代表。

或許是剛吃了飯的緣故,他的臉上并沒有覆蓋上防沙面巾。下半張臉露出來,與他的眼睛相得益彰。

正如安荞猜想的,他有着棱角分明的骨相,相貌稱不上多麽英俊,卻是城市裏難以見到的硬朗。青黑色的胡茬布在他的下巴上,更添了分粗野的美感。

結合他不俗的身高體型,這是她很能欣賞的外形。

他沒注意安荞進了門,只是站在櫃臺前,等老板從櫃臺下找出他要的那包煙。

“雲煙。”老板終于找到了貨,“這個十二。”

他掃碼付了錢,轉過頭要出門,才發現櫃臺邊還站着安荞。

不到一天,已經見過三面,還算是有緣。安荞對他一笑,算對緣分的回應。

他愣了一瞬,随即點了點頭,拿着煙出了門。

“你要什麽?”便利店老板問她道。

“來一包雲煙,再要個冰袖。”

“行。”

老板再度彎腰找貨,一會兒就拿上來一包煙和一包冰袖。

“煙十六,冰袖十五。一共三十一。”

安荞一笑:“剛才他不是十二嗎?”

老板解釋得坦坦蕩蕩:“他是來我們村幹活的,也算村裏自己人,肯定要便宜點。”

“我也是來幹活的。”安荞還是笑,“我在孫建發師傅家幹活。”

“喲!”老板大為吃驚,“在老孫家幹活啊!行行,叔以後就認識你了,肯定給你便宜。你看,這煙就給十二吧,冰袖十塊。你給二十二就行。”

安荞并不在乎錢,只是對價格的差異好奇了一句。沒想到能得點優惠,她也沒傻到不要這份便宜。

付完了錢,她套上冰袖,點上煙出門。

剛才那輛摩托已經開走,想來就是那個男人的。

老板的話,又在她心裏想了一遍。

“來我們村幹活”,這句話的意思,是說那男人,其實并不是村裏本地人。

他跟她一樣,是從外面來到了壩上草原的。

安荞玩味地想,如果不是在這一片河北北部的草原,那究竟是什麽地方,才養出了他這一身土生土長的野性。

不少猜測在她腦中閃過,無一例外,都是遼闊又壯美的邊境地帶。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生養他的地方,遼遠的自由感,一定不會遜色于壩上。

煙入肺,又吐出,缭繞在她身邊,被風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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