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宋愉辰和陳揚他們分頭去找容時。
宋晴帶着陳玉和宋清清去找海邊的安保, 幫忙去找人。
煙花秀附近的人群.交給了宋晴她們。
宋愉辰跑去找人的路上,不停給容時打電話。
一直從他和容時吵架的樹下,找到偏僻得人煙稀少的椰樹林。
足足過去十五多分鐘, 跑了大半個海邊的椰樹林。
所有的電話和消息石沉大海。
海岸邊和樹林幹幹淨淨的連個腳印也沒有。
宋愉辰體力不支的倚在路燈旁, 捧着手機心焦的繼續撥容時的電話。
還是沒人接。
“給我接電話啊!”
這時候陳揚的電話打了進來。
宋愉辰提着心,手抖的按了三遍才按到接聽鍵:“找到容時了?”
“還沒有,但是剛才找人查到時哥的手機定位了。”陳揚一口氣把話說完,“辰哥我現在發到你手機上。”
“快!快發給我。”
宋愉辰挂了電話, 趕緊去看陳揚發來的消息。
容時的手機定位就顯示在, 離他不遠的一處沒有徹底開發的海岸。
正常的路線需要繞過整片椰樹林,穿過酒店大堂。
再走一段小路, 才能見到進出口。
然而宋愉辰沒有那麽多耐心去找路。
定位地圖明顯顯示, 可以從他這裏以最短的距離過去。
他來不及多想,手機揣進兜裏再次沖進了椰樹林。
越過樹林外的一處鐵圍欄, 踩過休息區外還未修建好的濕泥路。
頭頂的鋼筋随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
荒無人煙的海岸邊,偏僻的只有沙灘上兩張沙灘椅,和一頂草棚作伴。
所有落在海面上和海邊的燈光,全部聚集在了海岸的另一側。
為了迎接盛大的煙花秀和萬千孔明燈。
對側黑影人群擁擠。
襯得這裏卻像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無端的令人倍感恐懼, 呼吸難以上喘。
海岸靜悄悄的。
海面墨染般漆黑一片。
不經意間就會掀起巨大的浪潮,無聲的放大恐慌。
容時一腳踏進海水裏, 陰涼刺骨的海水很快就滲透了鞋襪。
沒過腳踝, 被浪潮打濕半片褲腿。
砂礫磕碰到的皮膚, 仿佛隔着褲子, 都要啃咬掉他的血肉, 麻木到快要沒了痛覺。
容時攤着手心,脆弱到一扯就會斷的黑色手繩, 挂在他的食指上。
那麽的廉價。
廉價到被海水輕輕打濕,就能在他手指上染上黑色顏料。
容時牙齒咬着嘴裏的軟肉,咬到出現牙印,再到嘴裏一片血腥氣。
【可是你說的因為容晉接近我,難道不是事實麽!】
正因為是事實……
正因為宋愉辰說的沒有錯。
他才沒有辦法,像之前一次次的克制不住怒火,發脾氣的反駁回去。
可那也僅僅只是為了報複一個容晉。
只是一個容晉!
只是最最開始,冒出的那點要報複的想法。
僅此而已。
宋愉辰那麽好,縱容他,疼惜他。
不用他去和誰争的頭破血流,不用提任何條件。
就可以得到宋愉辰的好。
他什麽都沒做。
他明明已經想好了要把接近的目的,一輩子吞到肚子裏,不被宋愉辰發現。
可是宋愉辰怎麽可以……
怎麽可以覺得他就是這麽一個,為了報複能不擇手段的人。
甚至覺得……他會去接近宋清清。
容時恨不得要把宋愉辰的心掏出來,好好看一看。
這個人的心到底是冷的,還是熱的。
怎麽可以這麽對他……
晚間的海風,又是雨後,吹來得尤其喧嚣。
容時一個不注意,手指上的黑色手繩被海風吹進了海水裏。
他慌神的去撈回來,手繩和海面的顏色融為了一體,他又拼命去撥開海水。
宋愉辰一身狼狽找到這裏的時候,擡眸恰好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少年往海裏越走越遠,海水就快沒過了對方半截腰身。
“艹!”宋愉辰吓得白了臉色,唇瓣都在顫。
真以為應了魏鳴源那句話,遠處的人是想要跳海。
他用了至今最快的速度。
不顧海風鑽進嗓子裏的生疼,和磨出的血腥味。
沖進了海裏。
容時手指很快就要勾到飄走的手繩,卻在下一秒——
被人扣住手腕狠狠地往後一扯,手繩就這麽和他的指尖擦過,飄遠了。
“……不要。”容時紅了眼眶,“放開……我。”
海浪聲很大,宋愉辰聽不清他在說什麽,滿腦子都是要把人快點帶上岸。
手繩不見了蹤影,容時像是虛脫了力,怎麽也掙脫不掉手腕上的手:“放開我!”
卻看到了他現在想見,又最不想見的人。
“放開了你要做什麽!?”宋愉辰之前有多急着找人,現在就有多惱,“你去海裏幹什麽?”
“有什麽事是不能好好談的!”
“你給我上岸!”
……談。
容時眼底布滿血絲,可笑的想,他們還能談什麽?
談他是怎麽好不容易熬過了三年,崩潰了整整三年。
等到宋愉辰消失三年,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
因為太怕再失去一次。
所以見到了人,想做的,想說的,想強迫的一樣都不敢。
只一味地不停找機會,找辦法的見宋愉辰。
費盡心思的想要再靠近宋愉辰一次。
哪怕離近的只是那麽一點點。
談他是怎麽在看到宋愉辰回來後。
眼睛裏只有容晉,對着容晉笑,什麽都只想着容晉。
卻連一個眼神都不屑施舍給他的時候。
壓着怨恨,和殺了容晉的沖動。
還是談他,再恨容晉,再怨宋愉辰不聽他一句解釋,說不見就不見。
不敢用強,就只敢用言語去表達自己的委屈。
談他是怎麽害怕被回來的宋愉辰,徹底踢出身邊的世界。
所以次次忍不住發脾氣,想要激怒宋愉辰,想要宋愉辰沖他發脾氣。
想着怎樣都好,不對他笑也好,恨他都行。
“有什麽好談的!”離開海水的失重感,讓容時心慌得甩開宋愉辰的手。
要是能談,他就不會失去宋愉辰整整三年。
不管他做什麽,宋愉辰都不會再有反應。
這個打從心底,就覺得他壞到了骨子裏的人,談再多又有什麽用……
連最後都不算是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也徹徹底底的沒了。
宋愉辰擋在容時面前,身後是令他提高警惕的海面:“好,你不想談就不談。”
他必須是那個冷靜的一方,才不會被容時的情緒所影響。
宋愉辰深吸了口氣,聲線盡量放緩,溫和道:“你先跟我回去,陳揚他們很擔心你。”
容時如同一具被抽幹了魂的幹屍一樣,眼神沒有期待地問他。
“宋愉辰,你呢。”
“……我。”
宋愉辰不太确定,怎樣的回答能不去刺激到容時。
“不擔心你就不會急着來找你了。”他說,“魏鳴源……說你可能會跳海。”
海風不要命的刮在容時身上。
混着濕冷。
冷意從腳底蔓延上來,刺冷得讓他抑制不住的發抖。
又疼又麻,鑽心的痛。
“……跳海。”容時眼神浮出譏諷。
以前的宋愉辰對他有多好,現在眼前的宋愉辰,對他就有多狠。
恨不得不停往他心口捅刀子。
捅進去嫌不夠,還要來回折磨他。
嘴上冠冕堂皇的說着是擔心,是關心。
卻總是要在下一秒,把他以為是真的在意,揭開成廉價的施舍。
是路邊随便的阿貓阿狗,都能得到的東西。
“我不稀罕……”
“宋愉辰,誰要你的這點擔心!”容時把宋愉辰扯到身前,指着海說,“我要跳,你就讓我跳啊!”
他死了不是更好!
報了他當初故意接近的仇。
“我跳下去……你是不是就開心了?”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這話裏,竟然帶了點不易察覺的期待。
然而宋愉辰看得真真切切:“你特麽說的這是什麽話!?”
他被容時氣得火冒三丈。
什麽叫跳下去了,他就會開心,他是覺得他恨不得讓他去死麽!?
“你尋死膩活是想怎樣?”宋愉辰咬牙切齒,揪住容時的衣領,“覺得很光榮是麽!”
“知道有多少人在擔心你,在找你麽!?”
他擔不擔心,在容時那裏又算得了什麽。
“我特麽不稀罕!”容時眼尾發紅,喘着粗氣,表情猙獰,“你不是不在乎我的死活麽?”
“誰不在……”
貼近了臉,宋愉辰才看清楚,容時眼睛裏紅得一塌糊塗。
那雙總能勾到他的眼睛,翻湧着無數的戾氣和怒火,卻像是無聲在哭。
容時嗓音吼得嘶啞,非要幫着宋愉辰,親手弄死自己才罷休:“宋愉辰,你根本不在乎!”
宋愉辰忽然啞了聲,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就這麽盯着容時的眼睛看,心跳很快,像是要從裏面看出點什麽來。
“你走了三年,不見了三年,為什麽要回來?”
“回來了為什麽要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麽要被我知道,為什麽要假惺惺的裝作關心我的死活!?”
“我怎麽樣……你真的在意過麽?”
容晉……
容晉……
這個眼睛裏只有容晉的人……
“宋愉辰,你回來後真的有好好看看我麽!”
“我在你眼裏到底算什麽!”
宋愉辰被他一句一句的反問,砸得很懵很懵,接不上話,啞然得心尖絲絲犯疼。
宋愉辰……
宋愉辰沒有……
正因為他一直沒有,所以此時此刻——
在眼前的人撕心裂肺的怒吼聲中,好好的,認真的,不确定的……
第一次好好看清楚。
“容時……”宋愉辰擡手想去碰容時紅透的眼尾,卻被人狠狠躲開。
“別喊我!”
宋愉辰刺痛得蜷了蜷手指。
然後看到吼他的人突然彎下腰。
宋愉辰愣神間,他整個人被容時抱住腰,扛在了肩上。
眼前晃過一片海面和沙灘,心跳驟然加快。
他以為要被丢進海裏,于是連忙抓住容時肩膀。
“容……時!”
下一秒——
宋愉辰直接被丢在沙灘椅裏,慌忙擡眼間,眼前就是朝他俯身下來的容時。
少年肩寬身長。
大片的陰影落在他的身上。
周圍沒有照明的燈,讓宋愉辰陷在昏暗裏,徹底看不清容時的神色。
五官無端被放大,心跳聲震耳欲聾。
一時分不清到底是他自己的,還是來自容時的。
只能感覺到容時的雙手,撐在他耳邊兩側,靠近的呼吸又重又燙,還亂。
宋愉辰心跳快得不似正常。
他被咬過一次脖子。
創口貼下的傷口,到現在還在隐隐作痛。
是真的怕了容時,會對着他的脖子再來幾下。
那就不是疼不疼的問題了。
他緊張的抵住容時的肩膀,想要從容時身下坐起來。
就聽見身上的人忽然開口說:“宋愉辰,你不是覺得我接近你,一樣的理由在接近宋清清麽?”
少年的嗓音沒了剛才的歇斯底裏。
冷靜到一種近乎于沒有情緒的狀态,卻也是最容易失去理智的。
“你先起開!”宋愉辰被迫躺在沙灘椅上,忐忑的屈起腿掙紮了兩下。
偏偏眼前的人不知道哪來那麽多力氣,居然巋然不動,跟堵牆似的。
容時往下無聲壓了壓,壓迫感十足。
“……!”
宋愉辰手往下滑了點,空出一只手去捂住脖子:“我說過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為什麽就是不信。”
他解釋得有些無力,警告道:“夠了!別再往下了!”
容時沉着臉色,聽不進一句話,扯掉宋愉辰礙事的手,發狠的捏緊在手心裏。
早在借着周圍的一片漆黑。
他再也藏不住眼睛裏所有的情緒。
和心底裏那份對宋愉辰發着瘋,叫嚣着,忍得太過痛苦的占有。
眼前是他根本控制不住的水霧。
他不再歇斯底裏的想要為自己辯駁什麽。
容時機械的扯了扯唇:“不用你信,宋愉辰,是,我就是在故意接近宋清清。”
既然宋愉辰覺得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那他就坐實了這個罪名。
他小心翼翼的接近宋愉辰,想離得近些。
不敢用強,不敢表現的明顯,什麽都不敢。
既然宋愉辰什麽都不懂,什麽都看不見。
那他就不忍了……
“和當初接近你的理由一樣。”
少年語氣輕飄飄的不似作假,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張狂和冷漠的模樣。
宋愉辰和氣頭上的人解釋不清,也縷不清。
都快要分辨不出,容時說的是氣話,還是真話。
幾秒前對方那副恨不得去死的狀态,又讓他怎麽敢信是真話。
可不管真假,宋愉辰這時候卻更想知道。
容時莫名其妙的承認,是為了什麽。
“容時,你想……做什麽?”他輕聲問,沒有質問和一絲氣惱,只有試探。
容時居高臨下的在昏暗裏,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睛裏再容不下其他。
然後譏諷到短促一笑,和痛苦一起堆砌在眼睛深處。
“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他沒有情緒波動,再次微微俯身,鼻尖幾乎要蹭到宋愉辰的。
讓宋愉辰撐在他身上的,那點可憐的力道毫無作用。
輕而易舉就能被擊潰。
讓兩個人的呼吸就此碰撞在一起,抵死纏綿。
氣息危險到,引得宋愉辰脖子上的傷口,都牽連出了害怕的痛意。
最後逃無可逃。
宋愉辰眼睜睜看着容時湊近他,捏住他的下巴,擡起來。
聲音低低的說——
“宋愉辰。”
“不想我去對付宋清清。”
“那你就替她受着。”
話音落下,宋愉辰瞳仁震顫的睜大了雙眼,嗓子裏顫出聲。
天際之上跟着綻放開璀璨的煙花。
瞬間點亮了半片夜空,照亮在他的眼前。
唇瓣被用力吻住的同時。
也讓他終于看到了容時眼底,那抹承受不住的痛苦。
和藏在底下,想掩,依然掩不住的委屈。
落下的吻急切而重,厮磨得瞬間就升起了陣陣疼麻。
似乎是把他吞進肚子裏,也不會罷休。
宋愉辰脖頸脆弱的仰起,手虛虛抓在容時的衣服上,顫着的眼睫擠出了點眼淚。
容時指尖挑開創口貼,指腹肆意的蹭過那道,被他不久前咬過的皮膚。
像是羽毛刮過宋愉辰的心尖,渾身忍不住緊繃。
肺裏的氧氣幾乎經不住的耗空。
依舊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恨不能讓他被吻暈過去。
對岸的人群似乎響起了歡呼聲。
黑夜更亮了。
可宋愉辰卻再也沒有力氣。
去看那漸漸升起的無數孔明燈。
到底是有多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