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天新始,旭日漸升,晨曦金色的光輝撒向了廣闊的田野,雞鳴、鳥叫、知了知了,祥和而又充滿了活力,聽着似乎很矛盾,在這裏卻是分外和諧。
這是知青們在鄉下的第一天清晨,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前方的路途還未可知,當下他們卻是各個兒睡的正香,全然不受外面精神抖擻的小動物打擾,前一天的趕路實在是讓他們累的不輕。
“陸淮同志、唐平同志,該起床了,馬上就要開晨會了。”院子裏傳來了一道質樸紮實的喊聲。
……
回應他的是滿院的寧靜,院中之人嘀咕:“這也睡的太實了,這麽大的聲音都沒聽見,城裏人都這麽能睡嗎?”
不過他并不氣餒,氣沉丹田,又提高了嗓門,繼續喊道:“陸淮同志,唐平同志,真的不能再睡啦,隊長帶着大家夥兒正等着你們吶!”
葛建國不敢盯着小姑娘的名字喊,只能是可着陸淮和唐平的名字呼喚,隊裏每天早上五點集合開會,分派任務,今天也一樣,大家夥都在坡下集合了,偏昨天來的知青一個都沒到,人不到齊,會也開不成啊,這不,他三伯就把他派過來叫人了。
喊完的葛建國屏住呼吸,凝神靜氣盯着面前的土屋,雙眼瞪的溜溜圓,就怕錯過了什麽動靜,幾位祖宗,你們可快起來吧,全隊的人都等着呢,你們再不起來,他又該挨三伯說了。
屋裏有了細小的悉悉索索的聲音,伴随着傳來一道還有些迷糊的回答,不大不小,剛好夠葛建國聽見,“起了,馬上就來。”
葛建國拍拍胸口,松了口氣,起來就好,起來就好。
他也不敢先走,便仍在院子裏站着,等陸淮他們起來,也好一塊兒去開會。
柳三月睡得昏昏沉沉,天兒還有些熱,在招待所時因為太熱睡得不是很好,更別提火車上了,大垮子東村這兒晚上卻是涼快的很,幾天沒休息好的柳三月迷迷糊糊中好似聽見有人在喊,只不是喊她,她便未作理會,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林銘也差不多,睡的更沉,只有被點了名的陸淮和唐平聽到喊聲,雖還沒睡醒,卻還是強打着精神起來了。
穿好衣服,陸淮推門出來,走到對面房間門,雙眼微微眯着,擡手敲了敲門,聲音暗啞低沉,“柳三月同志,起床了。”
“嗯~”柳三月又翻了個身,啞着嗓子呻/吟了一聲,這回是清清楚楚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漿糊似的大腦好一會兒才想到估計是該起床幹活兒了,頓時煩躁不已。
昨天晚上才剛到,就不能讓他們修整一天嗎,感覺好像才剛睡着沒多久,她根本就沒有睡夠。
不過也知道現在不是她可以任性的時候,趴在枕頭上的柳三月揉了揉眼睛,一邊抻腿一邊迷迷糊糊揚聲喊道:“知道了,就起。”
聲音不大,綿軟暗啞的厲害,一聽就知道沒睡好,敲門的陸淮深邃的雙眼已完全清醒,帶着些許無奈,定定盯着面前老舊的木門,也不知可不可以代工,若是可以代工,他一個大男人,多幹一些就是了。
還是等會兒問問隊長吧,小姑娘看着也就十七八,也沒來過鄉下,怕是受不住這些苦。
柳三月昏昏沉沉從床上爬起來,眯着眼睛,見對面床上的林銘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翻身坐在床邊穿好鞋,過去推了推林銘,“林銘同志,快醒醒,該起床了。”
“知道啦!”林銘突然擡手揮了一下,不耐煩的大吼道,粗聲粗氣的跟平時斯斯文文的聲音完全不一樣,揮出的手剛好打在了柳三月的手臂上,力道還不小。
清晰的啪一聲,柳三月白皙的手臂立馬就見了紅,柳三月站在床邊,還保持着彎腰的姿勢,推林銘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愣愣的看着手臂上紮眼的紅印子,完全反應不過來。
跟林銘也相處兩三天了,這姑娘一直就是慢條斯理、斯斯文文的,從未大聲說過一句話,她實在想不到林銘會有這樣一面,合着這才是這姑娘的真實性格吧,有起床氣的女漢子。
柳三月不由哭笑不得,隐藏太深,厲害厲害。
收回手站好,見林銘只是吼了一嗓子,又沒動靜了,柳三月便想再喊喊,只不敢再上手推了,他們是外來的,第一天開會上工就遲到,不合适,對名聲也不好。
還沒等她開口,就聽到外面又傳來陸淮的聲音,清清冷冷,微微壓抑,“柳三月同志,你先出來洗漱,來叫咱們的人還在院子裏等着呢,我和唐平語言不通,應付不來。”
“奧,奧,好,我知道了。”柳三月下意識擡頭看向門口應道,知道他們聽不懂隊裏人說話,當下也顧不得林銘了,匆匆翻出洗漱用品,抱着推開了門。
“早。”陸淮還在門口站着,大高個兒,将門口堵的嚴嚴實實,柳三月仰頭禮貌的笑笑,打了個招呼。
陸淮也溫柔笑笑,“早!”手下意識擡了起來,想拍拍柳三月淩亂的小腦袋,又怕這動作吓到小姑娘,半路将手收了回去,未能如願,那只手癢的不得了,真想揉一揉那翹在空中的一頭亂發啊。
手不動聲色攥了攥,陸淮笑着輕輕柔柔說道:“快去洗漱吧,順便跟院子裏的同志說一聲,我們馬上就好。”
柳三月乖乖點頭,看了眼屋裏,“那你記得喊林銘起床啊。”
“知道了。”陸淮笑着應下,柳三月便抱着盆出去了。
陸淮目送個頭小小的柳三月抱着盆,慢慢悠悠晃到了院子裏,小短腿可能因為還沒睡醒,不是很靈活,邁的非常遲鈍,不由自主的又勾起了嘴角,小小一個,真是可愛,再一想到他們倆三次的不期而遇,還真是有緣啊。
下個鄉都剛好能碰到一起,這樣的緣分,他絕對不會再讓自己錯過。
陸淮扭頭,又看向屋裏,唇邊的笑瞬間變掉了下來,溫柔的目光變得清冷淩厲,他眯了眯眼,利落的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完全沒有要叫醒林銘的意思。
屋裏唐平已洗漱好,正在把洗漱的東西歸位,陸淮進去,一邊拿洗漱的東西,一邊淡淡說道:“老唐,你去喊一下林銘同志,她還沒起床,柳三月同志去跟葛建國同志打招呼去了,我得洗漱,忙不過來。”
“成,沒問題!”唐平爽快應道,快速整理好自己的床鋪,便去了對面的屋子。
陸淮完全沒有幹了壞事的心理負擔,壞心眼的笑了笑,拿着自己的盆,心情甚好的出去了。
出了院子的柳三月一眼便看到了跟望夫石似的在院子裏傻站着的葛建國,黝黑的面龐在淡淡的晨光下格外的呆愣,也不知在院子裏站了多久。
柳三月心生愧疚,他們好像太懶了些,抱着搪瓷盆快走過去,柳三月不好意思的對葛建國笑笑,“對不起,我們起來晚了,又給你們添麻煩了,等很久了吧?”
葛建國黑黑的臉又染上了紅暈,眼神閃躲,不敢直視柳三月笑着的臉,使勁搖着頭,吶吶道:“不麻煩,不麻煩嘞,我也是剛剛才來,沒得好久。你們昨天累到了,還讓你們這麽早起,是我們不好意思嘞。”
“我們既然來了,就得跟大家一樣,不能搞特殊待遇,都是我們應該的。我們收拾一下,馬上就好,你去堂屋裏坐會兒吧。”
“不,不,不用。”葛建國仍是連連搖頭,話都說不利索了,面上發燙,城裏的姑娘真是又幹淨又好看又溫柔,他都不敢大聲說話了。
“進去坐吧,等會兒還要幹一天活兒呢,在這兒站着多累啊,快進去吧。”柳三月實在不忍心看葛建國在院子裏傻站着,繼續熱情勸道。
葛建國慌了手腳,忙道:“我進去,我進去。”說着跟火燒屁股似得,匆匆進堂屋去坐着了。
柳三月也沒在意,抱着搪瓷盆走到臺階處,下了幾層臺階到了水井邊。低頭看了看幽深還冒着寒氣的水井,柳三月幽幽嘆了口氣,這井真深啊,又是早晨,井水肯定很冰,又沒時間燒熱水,想想都好心塞,好懷念有熱水器的日子。
把盆放去一邊,柳三月拿過一邊帶着長繩的木桶,撲通一聲扔進了水井,她彎着腰,一手攥着繩子,使勁兒往一邊一甩,井裏的桶跟着沒頭沒腦的晃了晃,卻是一點兒水也沒有打到。
柳三月皺了皺眉,她沒有用過水井,也就在柳家那幾個月看李媽媽和二月姐姐打過,看她們打水的時候明明很簡單啊,輕輕一甩,桶裏就能打進去滿滿一桶水,怎麽到了她這兒卻行不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垮子東生産小隊屬于南方,原型就是蕩蕩的老家,屋子,地理環境什麽的全部都是我老家那個村子的模樣。
為着這個我還特意去跟我爺爺奶奶搜集了好多資料,聽我奶奶說當時我們村也有知青,不過不是遠方來的,就是不遠的鎮上和縣裏的知識分子,路程不過一兩個小時。
我當時好驚訝,下鄉還可以這麽近的啊,我還以為都是遠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