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陸淮的個頭真的是太高了,都快一米九了,陳四叔一米七都勉強。

陸淮就這麽微垂着頭,清清冷冷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着陳四叔黝黑尖瘦的老臉,臉上面無表情,看的人渾身發冷。

陳四叔也就是仗着自己是本地人,懂得多,吃得開,實則心理素質真不怎麽樣,被陸淮這清清冷冷不帶一點兒溫度的雙眼看的直發毛,心虛的不得了。

他扯着嗓子,色厲內茬嚷嚷道:“誰不幹活了,誰沒幹活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沒幹活了,我告訴你,你不要亂講,我可是有脾氣的人,我很不好惹的我跟你講。”

只那雙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出賣了他,嚷嚷的又語無倫次,一點兒威懾力都沒有。

陸淮眉毛都沒動一下,面無表情冷冷道:“打蟲藥簡單、快,有柳三月同志一個人就夠了,用不着你,你跟我一起在這裏扯田草。”

扯田草比打蟲藥累多了,陳四叔當然不樂意,當下氣的跳腳大罵:“你說讓我扯田草我就扯田草,你算老幾哦。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讓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娃娃去打蟲藥,萬一把稻穗弄死了算誰的?”

跟陳四叔的氣急敗壞比起來,陸淮就顯得氣定神閑的多,雖然陳四叔說話又急又快,大多數他都沒怎麽聽懂,還得連蒙帶猜才能明白陳四叔的意思。

他不緊不慢的說道:“那邊田裏,四周無人,就柳三月同志一個沒結婚的小姑娘在那兒,你卻非要過去跟柳三月同志單獨相處,我倒要問問了,你又想做什麽?”

頓了頓,陸淮幽深的黑眸變得淩厲起來,不等陳四叔說話,一字一句逼問道:“你是想對柳三月同志耍流氓嗎?”

陳四叔張口結舌,懵了,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怎麽就變成他要對那小姑娘耍流氓了,他想都沒往那方面想過。

“你,你,你放屁,你瞎說八道,你冤枉人。”

“不是你急什麽?不是你非往柳三月同志跟前湊做什麽?信不信我給你貼張大字報,讓整個大隊的同志都好好看看你是個什麽人。”

“你,你,你可別亂來啊。”陳四叔慌了神,再不見剛才的趾高氣昂,這要是被貼了大字報,全大隊批評,他就是完了,流氓罪比別的還要更嚴重,問題是他也沒有耍流氓啊,不帶這麽冤枉人的。

“你老實點,我自然不會與你為難,我又不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兒幹。”說着陸淮挑了下眉毛,頗有深意的一字一句問道:“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陳四叔吓死了,也不敢拿大了,連連點頭,城裏人腦子也太好使了,心眼子真多,三句兩句他就成流氓了,他可再也不敢跟這些知青耍心眼了。

陸淮滿意的笑了笑,手随意插在兜裏,又漫不經心的說:“還有,下了工,記得跟隊長說一聲,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誤會,為了向我道歉,願意把你今天的工分轉到我身上。”

“你說什麽?”陳四叔錯愕,眉毛一揚,又要發火,讓他跟隊長改口就算了,還要讓他把自己的工分讓出來,憑什麽啊,工分可是他的命根根,少一天的工分就是少一天的口糧,本來就難得吃飽。

“你不願意也可以,那你想欺負柳三月同志這事兒,我可就不幫你瞞着了啊。”陸淮也不急,慢悠悠說着,他太了解這些鄉裏人的心思了,沒經過事,也沒見過什麽世面,外頭的許多事他們都不懂,膽子又小的很,一牽扯到大字報、批鬥這些,絕對立馬就認慫。

其實他又沒有證據,不過就是吓吓陳四叔罷了,不過根據陳四叔剛才的那些反應來看,這就是個不禁吓的,倒是省去他許多麻煩。

“你這個娃兒,你不能瞎說啊。”陳四叔急的直跺腳,面皮漲紅,都快急哭了,他一家子老小就指着這點子工分過活了,他不能給啊。

“是不是瞎說,咱們到時候可以去大會上分辨分辨不是,主席說了,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我還能冤枉你不成。”

陳四叔笨嘴拙舌的,哪裏說的過陸淮,連主席的話都搬出來了,吓的不行,真就被陸淮給唬住了,深怕被拉去批鬥,一大把年紀了,竟委屈的直掉眼淚,一邊抹淚一邊可憐巴巴的說:“我給你,給你還不成嗎。”

這叫個什麽事喲,這可是十個工分啊,可以換多少糧食了,省着點兒夠一家老小一天的口糧了,就被這娃兒三句兩句給說沒了,他回去了可怎麽跟家裏的婆娘交代啊。

陸淮不為所動,見目的達到理也懶得理陳四叔,自顧自扯草去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給這人一點兒教訓也不會長記性,根本不值得同情。

他得趕緊的忙完了,好去幫柳三月打蟲藥,小姑娘嬌嬌小小的,扛那麽大個農藥箱子,指定吃不消,回頭再壓的不長個兒就不好了。

陳四叔巴巴的抹了幾把眼淚,也老老實實跟着扯草去了。

人老實了,陸淮也沒那閑工夫跟他計較太多,匆匆忙忙扯完草,便已經下午三四點了,顧不得身上的酸痛,又趕緊去幫柳三月打蟲藥。

柳三月已經打完了六七畝地,多了一個陸淮幫忙,三下兩下就把剩下的都給全都給忙完了。

等全都忙完,便到了五點多,夏天日頭長,還是天光大亮着。

他們才剛到這兒,要忙的事太多了,匆忙回到小院兒,發現堂屋裏已堆了四個鼓鼓囊囊的大麻口袋,想來這就是他們這幾個月的口糧了。

唐平和林銘還沒回來,估計還沒忙完,陸淮去旁邊的廚房看了看,廚房裏砌的土竈,除了土竈和一個小板凳,別的什麽都沒有,連口鍋都沒有,不大的廚房卻顯得空空蕩蕩。

陸淮從廚房出來對柳三月說道:“我去打聽一下去哪兒弄柴禾,再借口鐵鍋回來,你要去嗎?”他怕柳三月一個人在家待着無聊。

“你去吧,我累的很,想歇會兒。”柳三月搖頭道,她正愁沒機會用貝雷帽呢,這下可太好了,唐平和林銘還沒回來,陸淮去借鍋時間也不會短,就她一個人,她得趕緊把臘肉和大米給變出來。

“那好吧,我去去就回,回來咱們馬上做飯,你先忍忍。”他們就早上吃了那一頓,幹了一天活兒,他是餓的不輕,想來柳三月定也是餓急了。

柳三月看着陸淮高高的身影出了院子,趕緊閃身進了卧房,怕林銘和唐平中途回來,特地把門上的插銷也給插上了,若是林銘回來問她為什麽插門,她就說她在換衣服,完美!

柳三月在她的行李深處翻出了那頂深綠色的貝雷帽,這顏色,這造型,真是看一次雷一次,走到床邊坐下,她将帽子在頭上戴好,調整了一下角度,嘀嘀咕咕抱怨,“真的是麻煩死了,用一次跟做賊似的。都願意給一頂這麽厲害的帽子了,就不能一步到位給個高級點兒的嗎?戴到頭上就消失不見也行啊,想用随時都能用,還不用擔心被別人發現,那樣多好,我也不用跟現在這樣似的了,真是一幫小氣鬼。”

說了一大堆,柳三月心裏也好受些了,她閉上了雙眼,在腦海中想象着大米和臘肉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卻并沒感覺到什麽動靜。

柳三月納悶的睜開眼睛,卻見面前的地面上正靜靜堆着一小麻袋大米和三條肥瘦相間的臘肉。

她沒敢想太多的數量,因為她的行李包裹并不是特別大,若是數量太多該讓人懷疑了。

這麽多也夠了,等過段時間得空了,她去趟城裏逛逛,順便也可以多變一些米、肉什麽的,就說她是打家裏帶的糧票肉票,在城裏買的。

到時候再給二月姐姐和李媽媽送一些過去。

還有爸爸,她得找時間進趟山,勞改農場裏的人想來也不是随便就能見的,還得上下打點。這年頭要想疏通關系,肉是最好不過的了,肉得多變一些出來才行,也得給爸爸帶一些不是。

還有衣裳,得給爸爸把四季的衣裳都備上兩套,被褥什麽的也不知爸爸缺不缺,不過就算不缺,指定也不是多暖和的,還是得備上兩床,這麽一想,要準備的東西真不少。

不管怎麽樣,她得盡快找出休息時間,早一天見到爸爸,爸爸也能少受一點兒罪。

想了這許多,柳三月從床上站起來,手朝頭上摸去,想把貝雷帽取下來收起來。

在頭上來回摸了摸,卻只摸到了她溜滑的頭發,柳三月以為是掉在床上了,回身朝床上看了一眼,什麽也沒有,地上也沒有。

她又伸手在頭上到處摸了一番……

咦?帽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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