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補救（二）

補救（二）

在聞雲弦少年時，他的散修養母陳子衿覺得身體不适。于是聞牧帶着妻子、養子回到門派靈閣中，希望妻子能得到醫治。但靈閣長老卻發現陳子衿是一位魔心者。

最後聞牧被關押，聞雲弦被軟禁，性格柔和、從未作惡的陳子衿被逼自盡。

從那時起，聞雲弦內心發生了巨變，他無法接受如同親生母親一樣的陳子衿就這樣無辜死去。

在陳子衿死後第三年，聞牧與聞雲弦假意認錯，附和靈閣做法。

但在聞雲弦心裏，天命可笑，所謂預言可笑，讓無辜的人因為沒有的罪行死去更可笑。

因緣巧合之下，聞雲弦從妘羲神君的後裔湮族那裏得知，他是因緣藤上誕生的男嬰。

《運命錄》中也花了小篇幅記有關于因緣藤的種種——相傳，如果有十分相愛的男女在臨死前祈求上天，讓他們能夠下輩子再續前緣，那麽他們就會轉生成為因緣藤上緊緊纏繞的兩株嬰果，出生之時從殼中落下成為嬰兒，然後被妘羲神君的後裔湮族撫養長大，最後他們注定會相愛。

于是聞雲弦找到因緣藤上誕生的慕無虞之後，一邊對其溫柔以待，一邊冷眼看着慕無虞對他越發情根深種。

如果女配慕無虞沒有愛上聞雲弦的話，那麽說不定她還能活下來，但她并沒有看透聞雲弦眼底的冷漠與嗤笑。

慕無虞傾訴自己衷情的那一天，她被聞雲弦一劍刺心。

在聞雲弦心裏，所有被《運命錄》認定是注定、理所當然的事物，他都痛恨。

更何況慕無虞這種按照注定所産生的、毫無由來的愛慕，如同落在陳子衿身上毫無理由的死罪，尤其讓他厭惡。

女配慕無虞死亡的時候，她視角下的第二本書戛然而止。

但殺死女配慕無虞之時，聞雲弦與養父聞牧已經計劃着要消滅整個靈閣，此外他們還有個更大的計劃——尋找其他魔心者，破壞封魔大陣，讓世間走向《運命錄》不希望的結局。

*

慕無虞不想被晏行雪送上西天，更不想被聞雲弦騙心騙命。

想到這裏，屏氣蹲在樹上的慕無虞翻了個白眼——更何況，她上輩子是新世紀女性，什麽因緣藤什麽注定這輩子在一起，無稽之談。

當然，還是那個懶惰、健忘的作者最歹毒了！

但她仔細想了想，發現第二本書也不算絕路。

只要她見到聞雲弦就離得遠遠的，讓聞雲弦能感受到，她身心都在反抗着《運命錄》，更沒有愛慕上聞雲弦，應該能保住性命。

想通這關鍵點後，慕無虞略微放心，她集中注意力，仔細地觀察着下方。

她方才接的委托，報酬兩萬靈石，十分可觀。

計酬堂掌櫃告訴她，有個財力雄厚的阮姓子弟。在隆宣城外的小青山內掉落了一個香囊，那是個對阮姓子弟來說十分重要的香囊。

所以慕無虞就是要把那個平平無奇而又重要的香囊找回來。

小青山範圍不小，但鮮有魔物出現，照理來說，不算危險——但昆侖弟子和隆宣城的人都知道，小青山上盤踞着一群鸩蛇，使得小青山危險程度不亞于魔物出沒的地方。

鸩蛇，體長一般為九尺至十五尺，通身覆蓋着黑珍珠般的黑色鱗片，令人望而生。它們更有一對毒牙，不僅能咬死獵物，更能噴射毒霧。

要在這群鸩蛇身旁，放出一定範圍的神識仔仔細細搜索地面，直至找到香囊。

這兩萬靈石也不好賺啊，慕無虞輕輕地呼出一口氣——不管了，先幹吧。

她輕點足尖，一躍而下，躲過下方樹枝上突然撲上來的一只鸩蛇後，喚出佩劍踩在腳下，直接俯沖到地面九尺之上。

停留在地面九尺之時，慕無虞放出神識，掃蕩方圓百尺。

得出結論——沒有香囊。

慕無虞禦劍而起，飛高躲過幾只鸠蛇，飛行一段距離後停留在地面九尺，用神識搜索方圓百尺，然後重複這些操作。

......

慕無虞微微喘着氣，踩着佩劍停留在地面上空。

已經有十多條鸠蛇追着她了，不是張嘴想把她吞進去，就是亮着毒牙想給她來上一口；同時這些鸠蛇還不停地噴着毒氣。

慕無虞擡起右手，剛剛不慎接觸到毒氣的右腕已經隐隐作痛。

她望向下方，看着綿延的小青山，估摸出還有三分之二的地方沒有搜索。

突然間，慕無虞停下動作，微微側耳。

她好像聽見了什麽聲音——又像輕柔的呼吸聲，又像潺潺流水的聲音，還伴随着沙沙聲......

她猛地轉過身，就看見一只鸠蛇從高大樹林游出來。這只蟒蛇足足有六十多尺，漆黑的鱗片閃着寒光，豎着的眼瞳隐隐泛着紅色。

慕無虞察覺到，這只鸠蛇和剛才那些蠢頭蠢腦的鸠蛇不一樣，它更強大，對獵物也更有耐心......它甚至有可能是這群鸠蛇的蛇王。

蛇王捕殺獵物原來是這個樣子麽？

慕無虞側身躲過蛇王猛烈撲擊時，腦子裏面不合時宜地想到。

蛇王撲空，轉頭就向天噴出毒氣——毒氣蔓延極快，轉眼就從上飄散到地面。

慕無虞禦劍極快地飛出這塊地方，但她腳卻有些踉跄，差點被蛇王粗重的身子纏繞上。

咬牙轉身向後打出蘊含靈力的一擊，慕無虞将蛇王擊落在地面。

那蛇王跌落在地，仿佛無事一般，昂起腦袋張開大嘴發出“嘶嘶”的聲音。

......

慕無虞又回到茶攤。

上午的時候，她鬥志昂揚；而現在，她右腕發痛，吸入毒氣後經脈酸澀，一路連跑帶飛回了隆宣城。

這一程實在是有些狼狽，慕無虞惡狠狠地喝了一口剛端上來的靈果茶，仿佛發洩一般......然後她硬生生咽下滾燙的茶水，長嘆一口氣。

小青山怎麽還有只蛇王......她被這幾只兇蛇追得上蹿下跳。單靠她一個人，這八千靈石實在是難以到手。

要不要喊幫手呢。

慕無虞低頭沉思，可以喊褚川，但就怕又被晏行雪誤會自己是想蓄意拉近和褚川的關系。

喊祁昭昭的話，她更怕不慎有什麽“巧合”發生，這樣不用等以後了，今晚晏行雪就要提着劍來找她。

慕無虞又嘆口氣，想到了另外一方面，如果她喊了幫手，完成任務了之後也要分錢。

那不就相當于這次她就賺了一萬靈石，只購買五株夜虹花。

俗話說得好，禮輕情意重，就算是只有五株夜虹花......也能看出她的情誼吧？

慕無虞重重放下茶杯，她還是先去抓把藥，清一清身上的毒吧。

......

“姑娘，這是你的藥。”

慕無虞從發須皆白的老者手上接過藥包。

這次抓藥她又花了八百靈石......兩萬靈石還沒賺到，她又快花出去半株夜虹花的靈石。

慕無虞十分肉痛，能幫她完成委托，還分文不取好人在哪裏？

經過隆宣城最大的酒樓時，慕無虞回昆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行走。

她剛剛朝着酒樓撇了一眼，就看見陰魂不散的聞雲弦坐在窗邊位置，面無表情地喝些什麽。

這家夥應該沒看見她吧？

慕無虞趕緊加快腳步，卻不由想到——聞雲弦是不是就像書中所寫，只想表演出一副深情的樣子，随便慕無虞怎麽看他？但只要慕無虞愛上他，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算了，想這些有什麽用，她還是今晚休息休息，明天再看怎麽完成任務。

走了幾步，慕無虞停下了腳步。

她剛剛腦海裏面，突然出現了個極為大膽的想法——

現在她需要幫手，最好還是不分她錢的幫手，而眼下，就恰巧有一個人會表現得對她溫柔、衷情的樣子。

慕無虞內心正在天人交戰——要和聞雲弦扯上關系嗎？這可是第二本書殺了她的人......但她又不會像第二本書中所寫，那樣癡戀男主。

俗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

第二本書中的男主都想殺她了，她就利用一下聞雲弦，再永遠和他保持距離。就利用這一次，應該......問題不大吧？

*

聞雲弦坐在窗邊時，就已經發現慕無虞路過了。

但他此刻都懶得向那女子分出片刻視線，他是随着魔心者的線索而來，此行也只是為了找到魔心者。

至于他“偶遇”那本謬論《運命錄》所寫的、與他上輩子緣分未盡的女子，也只是他臨時起意。

聞雲弦勾勾嘴角，幸虧他沒從那女子臉上看出驚訝之外的神情——要是如什麽《運命錄》所寫，兩人一見如故，然後如被操控的木偶般相愛，那才是令人作嘔。

可出乎他意料，那女子經過酒樓後，又折返回來，甚至還進入了這棟酒樓——最後，腳步聲在他身旁停下。

聞雲弦低頭放下茶杯，控制自己不露出厭煩的表情，然後慢慢擡起頭，裝作好似才發現身旁人：“剛才的那位道友，你這是......找我嗎？”

他身旁的女子，身穿昆侖月白色弟子服，長相明麗——正是慕無虞。

此時慕無虞雙眼專注地看着聞雲弦，醞釀地說道：“對，我找你有點事。聞道友，你說你是靈閣弟子，對吧？”

聞雲弦露出溫和笑容：“對，我拜入靈閣已有多年。”

“那你，聽過小青山嗎？”

“小青山？”聞雲弦詫異：“我只知曉小青山在隆宣城東北方位......”

慕無虞靠近一步：“其實，小青山上有一群鸠蛇。今天我還發現，居然還有一只鸠蛇蛇王盤踞在小青山。”

“是嗎？”聞雲弦禮貌一笑，擡起茶杯，不再說話。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

慕無虞語塞，這家夥難道不應該表現出很附和她的樣子嗎？

但沒關系，她自己會找臺階下！

慕無虞一鼓作氣說道:“實不相瞞，我聽聞靈閣弟子實力強勁，聞雲弦道友看起來更是其中翹楚。聞道友，要不要和我去小青山，找那蛇王對戰對戰，肯定會對修行大有裨益。”

聞雲弦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