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冬潋緩緩地走過來,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像踏在冷冽的水中,依稀能看見動人的漣漪。她擡眼望過來,冷然的光愈顯深沉,像凝着危險的墨色,叫人不敢輕易靠近。
然而細密的眼睫往下垂時,卻又透着說不出的破碎感。宛若皎潔的琉璃、一碰即碎。
忽然,似寒玉跌落的聲音響起。
“游芷曳。”
冬潋極為少見地叫了游芷曳的名字,微擡着眼,吐字清晰、音調卻薄薄的,像拎着幾縷斷崖邊破碎的清風。
冬潋的神色看起來并不那麽愉悅,她的半邊身子嵌入光影,甚至有種說不出的令人心慌的感覺。仿佛伺機而動的、藏在袖中的利刃,并不那麽安全。
游芷曳抿了抿嘴,立即正襟危坐、聽候發落。
卻又看見冬潋極淺地揚了揚眉梢,薄薄的唇角不動聲色地勾起,似是遠處水中的冷月。
“看了我這麽久。”
“好看嗎?”
冬潋走近了,輕輕偏過頭,用含着霧氣的指尖拈起游芷曳耳側的發絲。
幽幽的香氣挾着雨霧的涼意襲來。游芷曳望着這樣的冬潋,心上無故地顫了下。
她恍然捏緊小毯子,聲音是一如既往地誠實:“好看。”
兜不住話,甚至還補了句:“好好看。”
冬潋:“還想看嗎?”
淺色的廓形襯衫被浸濕透了,薄薄地貼在冬潋的曲線上。頂端第一顆扣子已然松開,露出纖細漂亮的肩和白皙脖頸。
冬潋将柔白的指尖輕輕搭在她襯衫的第二顆扣子上,似是無意地擡了擡,危險、又蠱惑。扣子纏繞着并在那根脆弱的繩線上,欲落未落。
很像是勾引的動作。
但游芷曳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她的視線晃了晃,終于,忍不住了似的,紅着耳朵伸出手,捏到冬潋的指尖,死死摁住了。
指尖的溫度比平時高了些,明明含着雨霧微潤的水意。卻燙得游芷曳呼吸一頓。
“冬潋...”
“我覺得,”游芷曳開口,弱弱道,“這...這不太合适。”
“那你覺得。”冬潋輕輕擡了眼,反手捏住游芷曳摁住她的手,引領着探索式地向下,“哪一顆比較合适?”
冷冽的聲音染了雲霧,似畫卷中飄渺的綢緞,尾字極輕、卻緩緩地纏到了心上。
游芷曳緊張地呼吸,隐隐約約能聽見心跳。她顫顫地閉眼,随手指向一顆扣子,停了下來。
然後——
她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拽住那只可憐無助的小毯子,二話不說蓋在了濕透的冬潋身上。
“我覺得...這個比較合适!”
小游總怯怯地補了句。
柔軟的絨毛忽地被淩亂搭在肩上,小毯子歪歪扭扭,将要滑落,冬潋揉了揉眉心,垂下眼睫,正要扯住毯子的一角。
卻沒想到。
只片刻,方才還怯怯的小游總瞬間機警地擡起頭,視線一凝,迅速圍着冬潋繞了兩圈。
再擡眼時...冬潋已被毛絨絨的小毯子抱了個滿懷,半點縫隙都沒留下。眉間冷冽的冰忽而融化,冬潋側過身,正想動下手,卻發現...她的手也被游芷曳裹進小被子裏了。
“游芷曳。”
冬潋吐出口氣。
“......挺好。”
她冷笑了聲,一時間竟找不出別的話。
只是,游芷曳卻完全沒注意到冬潋被束住的雙手,她甚至沒聽出冬潋咬得極重的音節,還非常高興地彎了彎唇,跟冬潋炫耀道:“對呀。”
“是很好呀。”
“這上面還印着玉桂狗,特別可愛。”
冬潋掀了掀眼皮,沉默良久,低低冷冷地應道:“嗯...可愛。”
但其實,冬潋只掃過玉桂狗一眼,狗頭都沒看清,應這話時,視線停留在了游芷曳身上。
冬潋被小毯子裹得不透風的情形只持續了片刻。随後,游芷曳開心地去做飯,冬潋抿了抿唇、側過臉、有幾分嫌棄地以指尖拎起小毯子,走進了浴室。
直到游芷曳做好晚飯,還沒等到冬潋出來。她握着筷子,專注地盯着桌上的飯菜,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游芷曳小小地嘆了口氣,站起身,扭捏地走到浴室門口。
滴滴答答的水聲不斷。
浴室裏的熱氣缭繞,僅是站在外面,游芷曳都覺得像被那熱霧影響,溫度逐漸升高。她低頭,定定地看着自己腳尖,說:
“冬潋...你洗好了嗎?晚飯已經做好了。”
裏面有水聲、卻無人回應。
“冬潋你還在嗎?”
游芷曳視線慢吞吞地從腳尖挪到門上。浴室隔擋效果太好了,她甚至連影子都看不清。
“冬潋,你不會是摔倒了吧?”
又過了會,還是沒有回應,愈來愈多溫熱的霧撲在門上。游芷曳實在擔心,只好閉了閉眼,屏住呼吸,敲了兩下門,忐忑地推開。
“我...我直接進來啦?”
“你記得裹好浴巾。”
游芷曳軟綿的聲音顫抖了下。
輕輕柔柔的熱霧從裏邊一點點滲出來,游芷曳小心翼翼地半睜開眼...祈求冬潋穿好了衣服。
霧氣太重,游芷曳往裏走了兩步。再探出頭往裏望時,卻慌亂又快速地轉過身、收回了視線。
白皙的肌膚被熱霧親昵地撫過、透了點紅。
游芷曳背對着冬潋,顫抖着吐出一口氣、伸出手,死死捂住雙眼,不留一絲縫隙。
她緊緊閉着眼,卻還能想起剛剛看過的旖旎的畫面——
花灑上仍在源源不斷地落下水汽。
冬潋擡起下颌,曲線的弧度清晰可見。她的指尖正捏着背後的排扣對齊。肩下的蝴蝶翩跹地振翅、幾欲飛起。
直順的長發覆蓋了從未見過的柔軟。
水聲停了。
下一秒,沾着熱霧的手指覆在了游芷曳的雙手上。
低低的禦姐音也沾了點微熱的霧。
“擋什麽。”
冬潋輕輕笑了下,說。
“有膽子開門,沒膽子看?”
視線還是整片黑暗。
被游芷曳用手擋着的地方微微發熱…冬潋的手還覆了上來。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幾個拍。
游芷曳腿有點軟,開始慌忙地解釋。
“冬潋...我...我剛剛有在外面問你,但你一直沒回答,因為擔心你出事,所以才推門進來了…進來前我還特意敲了門,提醒你裹好浴巾,但你在裏面洗澡,水聲太大了......”
她的語速極快。
一口氣說了很長段話。
半晌後。
冬潋卻饒有興致地擡起下颌,拉開游芷曳擋在眼前的雙手。
“小游總。”
“解釋這麽多。”
“看到的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