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開心不開心?

“柳夕命中有一死劫,踏過便可安然一生,再無坎坷。”

早已自暴自棄轉職為神棍的江寒捋着拂塵,仗着自己世外高人的氣場如此糊弄柳家人。

“如今已算是塵埃落定,姨母不必憂心。”

愛女驚逢死劫,哭紅了獨孤意的眼,她哽咽着呢喃道:“多虧了寒兒,不然,不然我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她本就是蘭心蕙質之人,此時念頭一轉,便也明白江寒會特意來柳家一趟,為的也是柳夕的死劫。

哪怕她罷卻紅塵,卻還念着他們這些家人,這麽、這麽好的孩子,為何……偏偏看破了紅塵呢?

“柳夕與葉炜之情緣乃天定命數,無論如何,還望諸位看開此事,否則只是為他們平添坎坷,劫難又生。”

江寒安撫好了獨孤意,便又淡着眉眼轉向了沉默不語坐在一旁的柳浮雲與葉炜。

“一念起而劫難生,柳夕死劫,葉炜情劫,柳夕若死,你也逃不過白頭雪發,孤孑一生的命格。”

“至于浮雲,你也會半世瘋癫,神智不存,如此豈非鬧得兩敗俱傷?”

江寒隐晦地點明了一下葉炜和柳夕之間的感情,話音剛落,有妹控傾向的柳浮雲又怒道:

“那我們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看着葉家欺辱小妹?!我堂堂霸刀山莊的柳家大小姐!竟要沒名沒分地跟着他個混小子不成?”

葉炜坐在一邊一聲不吭,顯然柳夕命在旦夕的事情實在吓到了他,連柳浮雲的辱罵他都沒聽進耳朵裏了。

“與其問我,不如去問問姨丈。”

江寒目光涼冷,做足了世外高人的姿态,轉身離去前還對獨孤意這般說道:

“姨母,替我轉告姨丈,一切因果因他而起,假戲真做,後悔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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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江寒也不解釋,兀自離開了柳家。至于裴元和谷之岚,江寒相信柳家會好好答謝他們的→_→。

裝了個逼就跑的江寒覺得偶爾皮一下也實在很開心,至于她的一句話驚得柳風骨胡思亂想了多少東西,就不關她的事了。

救了柳夕,江寒的心情大好,但是等到她回到純陽宮,心情卻突然有些不太美妙。

“師妹,這是師父剛收的弟子,名為祁進,師父賜了道號紫虛子。”

李忘生帶着一名身穿藍衣白袍容貌俊美的青年來見江寒,看着江寒的眼裏還有點小欣慰。

“他年歲與你相當,卻是半道出家,來純陽宮其實已經有好些時候了,不過前些時日才被師父收為弟子,劍術十分出衆。”

祁進而立之年,容貌卻不過二十來歲,正是年華最好的時節,加上他本就生得英俊潇灑,性子冷漠孤傲,引得不少女子芳心可可。

祁進腰間配了一柄銀劍,劍細如柳,與江寒的驚寒劍也有些許相同。

兩人同樣神情冷漠,同樣劍術高絕,此時相對而立,乍一眼看過去竟有幾分相似。

只是祁進的冰冷下壓着燃燒的火種,江寒的涼冷之下是細水長流的淡漠。

李忘生想着師妹與師弟性子如此相似,定然能好好相處,誰料兩人一對上眼,竟在電光火石間劈下了雷芒。

江寒面無表情地看着祁進,誰也不知曉她到底在想些什麽,倒是祁進有些警惕地摸了摸劍柄,神情頗有幾分如臨大敵。

“原來是師弟,我是你師姐,道號太虛子,日後請多多指教。”

江寒微微颔首,簡單地寒暄過後,便轉向李忘生:

“師妹閉關多時,兩徒兒實在叨擾師兄許久,師妹這就去接領他們。”

說完,江寒便告辭離去,衣袂翩然如臨虛禦風,幹脆利落得以至于李忘生都來不及開口挽留。

見江寒離去,祁進緊繃的肩膀才微微松垮,李忘生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師弟莫要介懷,師妹她就是這個性子,跟誰都不熱絡。”

其實李忘生更想問問祁進究竟怎麽得罪自家好脾氣的師妹了=。=居然氣得師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說。

想不明白便不想,李忘生帶着祁進去介紹給其他師弟師妹,他原本想着江寒外冷內溫,對新來的同門向來友好,便才從江寒下手,沒想到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這當日相見不過是一個插曲,祁進也沒想到江寒就是當初敲他悶棍害他馬前失蹄的幕後黑手,暫時便也相安無事。

只是好景不長。

祁進是半途出家的,雖然被呂洞賓點化感懷,但是其本性仍然有些愛憎分明,争強好勝,一心想着做出點青史留名的事情來。

祁進入純陽之前曾經為大內效命,更與姬別情組成了江湖中令人聞之色變的殺手組合“暗箱”,如今雖洗心革面,但性子卻一如往常般極端。

除了自己的劍和師父呂洞賓以外,祁進什麽都不在乎。

江寒雖然不喜祁進,覺得他為了出人頭地而昧着良心做了很多錯事,但是如今既然成了同門,自然是要好好相處的。

但是江寒的想法堅持不到幾個月,就被她親自捏成了粉碎。

祁進性格極端還愛憎分明,他對呂洞賓極為敬重,因此聽說了謝流雲判教還打傷師父的事情之後便極為痛恨,連帶着恨上了靜虛一脈的弟子=。=。

江寒花了幾年的時間才讓純陽宮內明争暗鬥的氛圍給打消了幹淨,結果祁進來了短短幾個月,就隐隐又挑起了苗頭。

江寒一忍再忍,直到她親眼目睹祁進對洛風出言諷刺之後,終于忍無可忍地給祁進插了旗。

來戰啊你個小逼崽子!!!(=皿= )!!!

江寒痛揍熊孩子,揍得他連呂洞賓都認不出來了。

然後江寒拎着祁進去見呂洞賓了。

呂洞賓看到自家的這兩個小徒弟就想走人,道家講究清靜無為,這兩只一只沒“清靜”一只沒“無為”,看到就鬧心得不得了。

江寒是被呂洞賓帶回來的,也算是被呂洞賓養大的,是以她對呂洞賓就如對自己的爹一樣,态度稱得上随意。

“師父,小師弟這個樣子你還管不管了?”

江寒看到祁進也鬧心,呵呵要不是為了谷之岚她早就不想管這一只中二病了就讓他死在策劃組的抹黑大法之下吧→_→。

呂洞賓年紀大了就不想管事,他凝視了江寒半晌,幽幽地道:“徒兒,既然他是你小師弟,你自然有提點他的責任的。”

所以快別來煩我了,這麽大一只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還管什麽管啊?

#窩草中二病不管可是能毀滅世界的。#

江寒十分不爽地聽着呂洞賓吩咐祁進日後每天都去江寒那裏報道,看着祁進恭敬應是的模樣,她心裏就越發不痛快了=。=。

呂洞賓打發走了祁進,就望向了另一個徒弟,問道:“徒兒,你為何不喜你師弟呢?”

“若說你厭他行為原則與你背道而馳,但你分明曾對其他弟子說過,一種米養百種人,不可能人人相同,因此才需要互相包容的。”

的确,江寒對祁進的感官好壞與祁進的心性無關,江寒心性恬淡,順應天道,她尊重他人心中的底線和理想,并不會對此妄言是非。

祁進是殺手,與她何幹?祁進恨謝流雲,與她何幹?祁進性格極端,又與她何幹?

她在純陽宮中的根基厚重,哪怕祁進敵視靜虛一脈,又不可能動搖她分毫,她沒有必要因此而生龃龉。

如果非要說為什麽,大概是因為人設重了吧=。=。

她和祁進同樣走的都是高嶺之花的路線,但是偏偏心中所念所想皆背道而馳,天性合不來這種事情,大概是真實存在的。

祁進愛憎分明,敢想敢做,又敢作敢當,但是祁進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敢作敢當”就能挽回的。

一如被他奪走了一切的谷之岚,一如喪命于他劍下的洛風。

有些事情,錯了就是錯了,不是承認與道歉,就能将之挽回的。

祁進這樣的性子,遲早害人害己,他最終不也痛失所愛,因此而心生死志嗎?

“只要不傷害別人,我自然尊重不同的人所作出的不同的選擇。”

江寒寫信給葉英,将祁進原本的命運寫成了白紙黑字。

“但是祁進不是,想要讓他明白這個道理,不知道要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毀了多少人的一生。”

“不可因尚未發生之事而對其人心生偏見,江寒,世人不可能永遠無過無錯,永不相負。”

葉英的回信一如既往的清淡如水,帶着洞悉塵世的通透。

“誰也說不清楚未來如何,甚至于眼前所見亦無法為實,不妨試着了解,試着去引導。”

江寒知曉葉英說得很對,游戲畢竟是游戲,誰也不知道策劃在設定一個人物的時候是否會腦殘,現實和游戲,終究是不同的。

一如葉英,她高懸心中的明月,曾經覺得觸手不及的仙,不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嗎?

他始終都比她看得清楚,所以他才是葉英。

腦殘粉到底還是腦殘粉,哪怕葉英指着月亮說那是方的,江寒也能從天文地理諸多方面來證實月亮它的确就是個方形的。

江寒開始折騰祁進了,她折騰的方式有點特別,算是全方位狂開嘲諷用事實告訴祁進什麽叫做沖動是魔鬼,中二就得治。

她先給祁進講一個個聽起來罪大惡極的故事,然後詢問祁進會如何處理,等到祁進義憤填膺地說出答案,江寒再講出一個驚天反轉,如此反複。

“所以,那位嫡傳弟子之所以叛出宗門是因為他不想拖累自己的同門師兄弟,也正是因為他的叛逃,才讓原本處于風口浪尖之上的南城派得以茍存。”

江寒面無表情地道:“而你方才做出的選擇是,宰了他,因為他叛出宗門。于是你殺了一位深有苦衷的大義之士,他的冤屈再也無法昭雪,他的隐忍與苦衷永遠被埋在地裏,他為南城派背負了一切,最終卻被同門師兄弟所恨,到死都無法瞑目。你開不開心?驚不驚喜?”

祁進:“……”被來自師姐的惡意糊了一臉。

江寒連續幾天都給祁進講了各種各樣的故事,祁進從最開始中招之後便開始試圖躲開江寒的陷阱,但每次都摔得不明不白,滿臉懵逼。

而江寒的故事也在逐漸升級,從最初的善惡之分,到家國大義相駁,生養之恩互逆,硬生生将自己前世看過的所有兩難相全的故事都翻出來給祁進講了一遍。

“然後我們繼續,從前有一個人叫沙筆,他憑借着出衆的武功替人效命,有一次他因為錯誤的情報而滅了一位七品芝麻官的滿門,但是卻因為一時不忍而偷偷放過了那家的幼女。多年之後,沙筆找到了真愛,他想放下一切跟着真愛一起歸隐山田,但是他突然發現真愛就是多年前被他滅了滿門的幼女。”

祁進:“……男子漢大丈夫,自然敢作敢當。”突然覺得膝蓋一痛。

江寒心裏呵呵,面上仍然靜如止水,道:“你的選擇是,敢作敢當。于是沙筆他把當年誤導他的情報人給宰了,自己負荊請罪去找真愛,任打任殺。但是人家小姑娘不想殺他,小姑娘如果殺了他,那這麽多年付出的感情又成了什麽?小姑娘不殺他,那九幽黃泉之下的親人情何以堪?當年一場錯殺讓小姑娘白頭雪發,同一個人給她帶來了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數年前殺她滿門,數年後奪她所愛,讓她一生痛苦一生掙紮,最終相忘于江湖,從此孤孑一人,你又開心了嗎?”

——祁進撫了撫心口,沒有說話。

“世間沒有絕對的善惡黑白,更多的是恩怨與立場,這個江湖就是如此,不是你敢作敢當,就能換回他人的性命亦或是幸福的。”

江寒用拂塵的柄敲了敲桌沿,冰冷而不帶溫度地勾唇一笑。

“好吧,接着,我們來講一個你比較熟悉的人,謝雲流師兄當年叛出門派,逃走時還打傷了師父,如果你遇見他你要怎麽做,來講講吧?”

祁進安靜如雞,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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