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小寒作死

荒蕪的土地,燃燒的火焰,破碎萬千的斷井頹垣,滾滾而起的硝煙,還有遍地的屍體。

江寒的耳邊仿佛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不斷地呢喃。

“安史之亂,天策折戟,萬花絕響,藏劍不複,純陽雪深,七秀水止珠沉,唐門僅剩婦孺,五毒蝴蝶泉漫血,少林空留殘寺向斜陽——”

“大唐風骨,至此不存!”

大唐是什麽?天策、萬花、純陽……那又是什麽?

江寒轉身小跑了起來,那聲音萦繞耳畔,念得她腦袋生疼。

江寒越跑越快,跨過一具具屍體,朝着遠方的城牆跑去,她是誰?她在哪?她要做什麽?她都不知道。

江寒看到了人,還有人對面的千軍萬馬。

那人一身金衣輕甲,白發高束,背影如山,淵渟岳峙。

他站立的那方土地滿是屍體,衣服五顏六色的,看上去有些駁雜。那人持劍而立,脊梁挺直,江寒卻從他的背影裏窺見了決絕之姿。

刮面的風充滿了肅殺的氣息,那男子如一座不可攀越的山,擋在了千軍萬馬之前。

“快回來,不要去——!”

江寒的吶喊聲,被湮沒在咆哮的風聲裏。

鋪天蓋地的劍刃遮瞞了蒼穹,白發男子舉起了手,那劍刃便如離弦而去的箭矢一般爆射而去,發出咄咄刺耳的破空之聲。

鮮血四濺,仿佛能染紅天空。

他殺了很多人,自己也受了很多傷,江寒眼睜睜看着他的金衣被血染紅,卻什麽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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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力已盡,将劍刺入被血染黑的土地裏,以此來支撐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懸挂在他背後的利劍十不存一,他劍之所指的方向,敵人依舊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密密麻麻。

軍隊一片死寂,先鋒隊只是立起了盾牌,防備着他背後的長劍,他們在等,等他力竭,等他倒下。

他會死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江寒,瘋了一般的撲了上去,出乎意料之外的,她順利地握住了男人沒有持劍的另一只手。

他轉頭看向她,雙目緊閉,薄唇緊抿,清俊的眉眼仍舊帶着些許淡漠寧和之息。

“江……”

“快走——!”

江寒拉起他的手,立時往回跑。男子沒有猶豫,跟在她的身後,只是終究傷勢過重,險些摔倒在地上。

江寒拉過他的手,環在自己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承載着他大半的力量,竭盡全力的逃。

高懸在兩人上空的利劍飛射而去,劍氣爆裂時發出的巨響,阻擋了敵人的腳步,也蓋住了他的呢喃:“……江寒。”

江寒沒有聽見,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只知道這個人很重要,她必須要護持他安全離開。

江寒一把拽住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馬缰,勒住嘶鳴的白馬,将這目盲的白發男子推到了馬背上。

他像是一個剛剛失明的人一般胡亂摸索着拉住了馬缰,伸出手要拉她上馬:“江寒?”

“江寒是誰?”她下意識地問道,見他微微皺眉,又搖頭道,“江寒不重要,你快走!”

“江寒很重要。”他語氣平淡地反駁,依舊執拗的伸出手要抓她,“一起走。”

“江寒不重要!你——你最重要!”她叫不出他的名字,只能氣急敗壞地推開他的手,“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

他呼吸微微一滞,幹脆松開了馬缰,拎小孩一樣将她拎上了馬:“莫要胡鬧。”

江寒快要急哭了,她看到了追趕上來的軍隊,人人手持長刀,帶着要将他們斃命當場的狠戾。

有人射出一根箭矢,正中他的肩膀。

飛濺的鮮血糊了江寒滿臉,透過滿目血色,她看到他隐忍疼痛而蹙起的眉,一抖馬缰:“駕。”

江寒擡起手,想要拔掉那紮在他血肉裏的箭矢,擡起手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是軟嫩柔弱的孩童的手。

這樣的手,怎麽保護他?

“籲——”一根箭矢命中了馬腿,馬匹摔倒在地,連同兩人一起,摔在了屍體之上。

他吐出一口血,剛想站起身,卻突然被甩到了另一匹馬的馬背上。

他心裏咯噔一下,錯愕道:“江寒?”

江寒看見了萬箭齊發。

——我的劍呢?

她的手上突然出現了一柄劍,她一劍劈在馬股上,馬匹吃痛,絕塵而去。

她的背後,千萬支箭矢朝着兩人的方向爆射而來,從蒼穹上劃過,如一顆顆要命的隕石,烏雲壓城般的傾塌而下。

江寒拿起了自己的劍,她的手又變回了成年人的手,虎口帶繭,修長有力。

她劍指前方,劍氣流轉,将自身內力催生到最大。

玄劍化生勢。

“鎮山河。”

——如此護他,一世安然無恙。

葉英睜開眼,天光乍現,夢境中的黑暗如流水般褪去,還他一片劍心通明。

窗明幾亮的靜室內,他盤腿而坐,容色淡淡,無喜無悲。

披散而下的發早已霜白,青絲成雪。

閉關的這三個月,他一直在做這樣的夢境。

從最開始,藏劍山莊被燒毀,弟子們被殘忍屠殺,到後來國破家亡,山河飄絮,滿目瘡痍。

他在乎的,想守護的一切,全部破碎在他的眼前。

但是過去的三個月,他從未夢見過江寒——仿佛他的生命中不曾存在過這個人一樣。

然後,突如其來的,他夢到了她,她一道鎮山河擊碎了漫天迷障,自己卻死在萬千流矢之下。

夢裏的他雙目皆盲,甚至看不到她最後的模樣。

夢中,他守護過很多人,最後都沒守住。

夢中,江寒是唯一反過來守護他的人,于是他活了下來,江寒卻死了。

——最初的夢,是他的心魔,那方才的夢,又是……誰的?

江寒從夢中驚醒。

萬千流矢透體而過的痛楚和恐懼,實在讓人刻骨難忘。

她渾渾噩噩地坐起身,想起自己是收到了葉英白發的消息之後,一時頭疼難耐,方才回房小憩了片刻。

奇怪?她好像做了噩夢,醒來卻又有些不記得了。

江寒目光有些迷茫地掃向窗外的落雪,明明睡着前她那麽悲傷,卻不知道為何醒來之後,心裏卻平靜一如千年寒潭。

就好像被填補了某種缺憾,于是道心臻于圓滿。

江寒換好衣裝,去了演武場,許多小正太與小蘿莉正在練劍,看到她時,一雙雙眼睛灼灼發亮。

“師姐。”負責教導低級弟子武學的卓鳳鳴耐不住孩子們的撒嬌,有些腼腆地走過來問好,“師姐,今天教他們鎮山河的道義。”

“我口拙嘴笨,講不好這個,師姐精通道教典籍,能不能跟小弟子們分說一下?”

“玄劍化生勢,陰陽兩道,有生有死,将劍氣轉殺為生,用以守護,便是鎮山河。”

江寒下意識地講了一下自己對鎮山河的理解,神情忽而恍然:“劍乃利器,非鐵非盾,可殺不可守,但人生在世,總有一些想要用劍守住的人或物。”

“于是,便有了鎮山河,劍出而山河永寂,一鎮無聲,天地皆泯,心懷山河,心有道義,為守住自己想守住的東西,而拔劍。”

江寒拔劍出鞘,劍鳴如雀,三尺秋水出匣,那劍光如一道驚夢,匹練如虹。

“铮——”劍氣化形的劍刃落于演武場的中央,如水波般溫柔的劍氣暈開了漣漪,霎時間籠罩住整個演武場。

那股磅礴而浩瀚的力量輕掃而過,如月光凝聚而成的江流,在這片土地上緩緩流淌。

演武場上頓時爆發出陣陣驚呼和尖叫。

卓鳳鳴握着劍,目瞪口呆的看着鋪滿了整個演武場的“鎮山河”,火燒屁股般的跳起了身:“這不可能!!!”

鎮山河,說白了就是将用劍之人身周的劍域由殺陣轉化為守陣,以此達到守護劍域之內其他人的目的。

将鎮山河鋪滿整個演武場,卓鳳鳴并不感到吃驚,因為江寒的劍術修為乃如今純陽宮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做到這一點并不奇怪。

但是,你見過攻守兼備的鎮山河嗎?=口=!!!

雖說陰陽相合即為大道,但是他從來沒聽說過一個人的劍域能夠殺陣與守陣并存的啊!簡直扯淡!!!

作者有話要說: 葉男神:目睹基友作死,于是我突破了。

江小寒:我作死成功,于是我也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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