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只是不經意間的無心舉動, 雙方其實沒有實質性的碰挨,連一秒鐘都不曾有。┅
墜地的鉛筆筆芯脆弱,一下子被摔斷, 接連滾出老遠,到那邊的書架腳邊停下。黎洛也愣了愣,有些遲鈍。
可能是喝了酒反應慢, 黎洛僅僅看着宋祁于, 沒別的動作。既不退開, 也不偏側身子讓遠點。
兩人四目相對,距離很近,再往前一點就會碰到。
誰都沒動,保持原有的姿勢。
天花板上的燈光柔和,她們身上都有一層淺淡的光暈。宋祁于背對着光線投下的方向, 黎洛對着她, 都能瞧見她耳廓上淺細的絨毛。
宋祁于是洗了澡再進來的, 這人一頭烏發披在背後, 發尾還有點濕, 她身上帶着很淡的香氣, 是熟悉的味道。黎洛有特定的喜好,宋祁于的生活用品都是她經手買的, 這股味兒也是她喜歡的香氣——溫潤的雪松香,質地清爽, 要靠近了才能聞到。
一瞬間走了神,黎洛怔住, 很久都沒動一下。
窗外的樹木枝丫搖晃, 被輕柔的風吹得窸窣作響。
沙沙——
橫斜的影子打進來, 在窗臺上落下痕跡。
又是一會兒, 仍舊是黎洛先抽離出來,沒有亂七八糟的念頭,僅僅平複片刻,緩過勁兒來了,輕聲開口:“把筆撿起來。”
宋祁于轉開眸光,不看她了,別過臉望向地上,神情有些不自在。
“嗯。”宋祁于回道,向後退些,逐漸壓住适才那種擰巴的錯覺,拉開椅子,走過去撿起鉛筆。
這支筆現在不能用了,得重新削。将其放在桌角,不着痕跡又把椅子拉過來一些,刻意遠離,宋祁于重新坐下,恢複成原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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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都不去深究剛剛的小意外,異樣的情緒來得快消失也也快,頃刻間就蕩然無存,都沒當回事兒。
宋祁于在一邊做題,黎洛翻開這人的作業本和練習冊,按慣例檢查一遍。
過後一切如常,直至今天的補課結束。
黎洛拿了張卷子給宋祁于,說:“把這個寫了,明晚我再看。”
作業量比平時少了,宋祁于問:“沒別的了?”
“這兩天就這些,等後面再加。”黎洛說,督促這人,“有空可以先把學校布置的假期作業寫了,別拖到要開學了再趕工。”
宋祁于聽着,一邊收拾桌面。
待交代完了,腦袋還有點暈,黎洛單手撐在桌上,使喚對方:“給我倒杯水過來,要溫水。”
宋祁于照做,轉身就去倒水。
不似前一次醉得那麽厲害,黎洛意識還挺清醒,用不着別人守着。宋祁于一面取杯子,一面回頭瞅了下,發現黎洛沒什麽事,便沒管。
時間還早,補完課,她們都還留在書房裏,各自做手上的事,宋祁于看書練題,不時在草稿紙上算答案,而黎洛則從書架上拿本書下來,慢慢翻看。
等快要出去時,黎洛把那支斷掉的鉛筆給削了,輕輕放到宋祁于手邊。宋祁于擡頭,又垂眼盯着鉛筆。
“早點休息,別熬太晚了。”黎洛說,言罷,轉身出去。
那本書還攤開放在桌上,沒收回去。
是宋祁于前陣子看過的着作,《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當時宋祁于看不進去,讀不懂這種細膩的外國詩歌,所以翻了幾頁就放回去了。
黎洛出去了。
寫完卷子的最後一道題,該是洗漱睡覺的點了。宋祁于起身,收起自己桌前的東西,沒去
碰那本書。只是等走過旁邊時,她駐足,看了眼上面的內容:
「So 18: Shall I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有些眼熟,課上似乎聽英語老師講過這個。宋祁于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也讀得懂個中含義,可她對這種格調的詩歌不感興趣,僅止看完就走開了。
應該是累了,黎洛很早就回房休息,等宋祁于出來時隔壁房間已經關門了,連燈也關上。
這晚兩人都歇得早,老兩口還沒回來,她們都睡下了。
躺在床上,宋祁于困意很淺,還不想睡,但她還是閉上眼睛。腦子裏很空,還是先前那樣,沒多久又莫名其妙想起一些有的沒的,淮安鎮、附中、比賽、将來……還有秦雲可。
不知怎麽就記起了這個從未見過面的死人,宋祁于平躺朝上,心裏總是不踏實。偏頭看看外面,夜色深了,已是淩晨時分。
後面不曉得怎麽睡過去的,反正意識變得模糊,那些奇怪的想法也被壓了下去。
後夜裏起了霧,大早上也是濃霧天氣。
新聞裏在播報最近的天氣走向,預計本周內很可能會有暴雨。
早飯期間,晚上遲歸的褚教授說起這事,提醒黎洛開車出門記得随時帶傘。黎洛說:“車裏有,您別操心。”
宋祁于不咋在意這個,天亮了就抛開昨天的所有,繼續把心思回歸到學習這件正事上。
有夫妻兩個在,宋祁于和黎洛的相處自然了許多,又成了往日的樣子。宋祁于要去語文家教老師家上課,是黎洛開車送這人過去,中午再由褚教授或黎老師接回來。
本來宋祁于可以坐地鐵,犯不着這麽麻煩,但黎洛沒讓。家裏的大人都有空閑,開車節省時間一點,而且沒那麽累。
老兩口裏面,黎老師向來健談,每次接送宋祁于時總會和她聊聊,唠嗑幾句打發時間。
黎老師藏不住事,無意中透露,好像家裏又有要給黎洛找對象的意思了。這次是一位老友相中了這邊,委婉向這邊表達意向,對面禮數不錯,讓老兩口都很有好感。夫妻倆自是願意讓女兒去見見那邊的小兒子,前提是黎洛願意去。黎老師這回想親自出馬和黎洛談談,正兒八經說一下未來的打算。
一直以來,黎洛對戀愛結婚這類事都沒表現出任何排斥,或是異議,只要是家裏安排的,她基本都會去見見,即使最後都沒成。
現今這個社會不婚主義的風刮得很大,老兩口覺得黎洛并非不願結婚,只是她有自己的追求,因而看緣分挑人,這才沒跟誰成過。
褚教授和黎老師年輕那會兒眼光也高,兩口子也都是挑到三十好幾了才選到對方,向來是寧缺毋濫。
夫妻二人不覺得黎洛有啥問題,他們挺支持黎洛,認為她這是謹慎選擇,以免将來走錯路。
宋祁于在後面聽着,沒插嘴。
拉了拉胸`前的安全帶,宋祁于轉頭朝向車窗外,靜靜看着飛快化成一條條直線的路邊風景。
老兩口這次不着急,準備好好安排時機。
黎洛蒙在鼓裏,不知道這個。
八月初,附中高三要提前開學了,去往學校的路上,宋祁于眉眼擰着,等快到了張嘴問:“你打算結婚嗎?”
這個問題太私人了,黎洛沒立馬回答,反而有些疑惑為什麽會這樣問。
宋祁于面上平靜,近乎沒有表情:“只是有點好奇,不知道你會不會。”
黎洛了然,接道:“這樣。”
宋祁于說:“很多人都會結婚,即使一開始不想結。”
“嗯,社會的大多數都如此。”黎洛說,以為小孩兒是想探讨什麽現象,或者要聊一點有關情感之類的話題。她始終處在長輩的角度,欲借此給宋祁于引導一下,畢竟學校還有個李卓恺。
宋祁于想的不同,不是為了找她指路。這人似乎另有所指,反駁說:“可有的人是少數,不會走大衆那條道。”
“是,有時候強求不來,各人有各人的選擇。”黎洛認同,點點頭,再話峰一轉,“但有時得看時機和責任,不同年齡段有不同的重點,也不是所有感情得非要走到最後,遺憾也是一種經歷。”
宋祁于側身:“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黎洛說:“結婚嗎?”
“嗯。”
“我不知道。”
“為什麽?”
“可能會,可能不會。”
宋祁于說:“上次黎老師他們給你張羅相親,你去了。”
黎洛承認:“是,但這不代表我就必須結婚,見面只是去看看,合不合心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宋祁于再問:“你以前怎麽不談對象?”
黎洛笑了笑,反問:“你怎麽知道我沒談過?”
宋祁于:“黎老師他們講的。”
黎洛:“也許是我談了沒告訴他們。”
頓了半秒鐘,宋祁于變得沉默,接不下去了。思忖半晌,她有點遲疑:“真的?”
黎洛又笑:“你說呢?”
“我又不是你。”
“你覺得是就是了。”
“我要是覺得不是呢?”
“那就不是了。”
知道她這是在逗弄自己,成心這麽做,宋祁于再度緘默了會兒,肯定地輕聲道:“你就是沒談過。”
黎洛“啊”了聲,對此挺無奈。
“別人都說你眼光高。”宋祁于講道。
“是挺高。”黎洛承認,再問,“誰說的我?”
宋祁于必然不告訴她,一個字不透露。
黎洛挺樂,不曉得被戳中了哪個點。等到停車的時候了,她還是不改初衷,趁機敲打宋祁于,認真說:“結婚是一個需要再三慎重的決定,這意味着責任,不僅僅是對自己,對家庭也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定下來。你現在還是用心讀書,這種事以後再談,別成天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言訖,還幫宋祁于解開安全帶。
宋祁于下車,沒回這句。
到了班上,在劉亞君來之前,宋祁于趴桌上歇會兒。孫昭到她旁邊坐下,和李卓恺換了個座位。
擡起頭瞅了下,相互打招呼。
孫昭話唠,一來就拉着宋祁于講話,問問假期過得如何。宋祁于懶散,漫不經心說到補課,忽然想起什麽,問孫昭:“你們上次講的那兩個男的,後來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