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宋亭雨走過去, 手裏捧着一只紙杯,把充好的感冒藥遞到紀佳魚手邊,沒理會邱淼然的質問,“快喝藥吧, 佳魚…”
紀佳魚手攤開, 自然地接過紙杯, 向宋亭雨的方向偏過頭, 為邱淼然介紹着, “邱總,這位是我的朋友,她姓宋。”
宋亭雨默默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
紀佳魚說…是“朋友”?
此刻,宋亭雨垂下眼睫, 心裏癢癢的,
特別想把紀佳魚的話改掉,
——把“朋友”換成“女朋友”。
紀佳魚向邱淼然的方向揚起手, 耐心介紹着,唇角微揚, 似乎是在開玩笑般,語氣裏帶了抹淺淺的笑意,
“這位是邱總…我新換了經紀公司, 她是我們公司的投資方, ”
“換句話說, 邱總是我們公司的金主。”
邱淼然唇線抿緊,金絲眼鏡後, 漆黑眼睫垂下來,眸底有一瞬的黯然, 心口發悶,臉上布滿郁色,眉心擰了一下才緩緩舒展開,
心裏默默地開始郁悶了,
紀佳魚說…是“我們公司的金主”?
特別想把紀佳魚的話換掉,
——把“我們公司的金主”改成“我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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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一陣長達兩分鐘的沉默。
“嗯,”宋亭雨轉過身去,向邱淼然的方向伸出手,“秋水風投的邱總…我怎麽會不認識?”
何況仁泰醫療與秋水風投有項目往來,
宋亭雨就是不想知道,也早該知道邱淼然這個人,在生意場上鐵石心腸,殺伐果斷,以投資回報率至上,以風險最小化優先,
總之,邱淼然這人城府深沉…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
紀佳魚絕對不能和這種人走得太近,
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很榮幸認識你到你,宋小姐。”邱淼然伸出手,與宋亭雨的手緩緩相握,
“宋小姐今天替、我陪佳魚,現在佳魚被你送來醫院,又照顧得這麽周全,真是麻煩宋小姐了。”
替我陪佳魚,“替我”着兩個字被特意加重了聲音,邱淼然意在表明——
【紀佳魚此時此刻,屬于我】。
“怎麽會是麻煩?我和佳魚今天玩得很開心。”宋亭雨唇角勾了抹笑意,微微挑眉,
“佳魚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會耍小脾氣,我擔心她吃虧,我不在的時候,幸虧有邱總替我陪着佳魚,”
“應該是我感謝邱總才對…”
“我不在的時候”聲調提高,宋亭雨在暗中表示——
【紀佳魚的過去,屬于我】。
紀佳魚握着手裏的紙杯,低頭喝了口藥,忽地被嗆到,重重咳嗽了兩聲,“咳咳…”
“慢慢喝,別急。”邱淼然眉心微蹙,走過去拿走紀佳魚的杯子,瞥了眼宋亭雨的方向,聲音淡淡,卻另有所指,
“這水怎麽這麽燙?宋小姐就是這麽照顧人的?”
邱淼然莫名其妙地開始挑剔了起來,對着紙杯吹了吹藥湯,等涼了一點再遞給紀佳魚。
“佳魚嗆到了?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嗆到?”宋亭雨也走上去,原本想去輕撫紀佳魚的後背,
又想起今天紀佳魚表現的決絕,似乎再向前進一步,兩人連朋友都做不成,伸到半空中的手頓住,宋亭雨又緩緩縮手回去。
紀佳魚擡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前胸,緩慢地順氣,把藥緩緩咽下去,唇齒間全是苦澀的藥味,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
紀佳魚坐在病床上,整個人看起很單薄,瘦弱嬌小的一只崽,脆弱感很強,仿佛風一吹,就要病倒了,
“我挺好的…”紀佳魚捧着紙杯,又強迫自己喝了一小口藥,“就是你們有些吵,”
“我的頭現在很暈,可以讓我自己休息一會嗎?”
“好。”宋亭雨愣了一瞬,轉身走向門口的方向,又在門檻旁側過頭,瞥了眼仍站在病床旁邊的邱淼然,輕輕嗤了聲,
“邱總還不走?要打擾病人休息?”
“你好好休息,”邱淼然眼睫垂落,看了眼地面,又擡眼,鳳眼極黑像是淬了墨,視線掃過紀佳魚握緊紙杯的小手,“我會讓李特助送你回家。”
“就不麻煩邱總了,我睡醒了,會自己打車回去的。”紀佳魚坐起身,去丢喝完藥的小紙杯,
邱淼然抿唇,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似乎默許了紀佳魚自己打車回家的行為,
也默許了,紀佳魚在隐藏自己與她同居的事實。
下一瞬,被捏癟的空紙杯被人從手心裏抽出來。
邱淼然抽走紙杯,随手丢進床邊的垃圾桶裏,她轉身離開病房,臨走的時候,輕輕帶上了房門。
……
今天很困,或許也是因為感冒藥的緣故,睡得有些沉。
等再度睜開眼的時候,
拉開的窗簾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近處是已經亮起的路燈,遠方是寫字樓裏的燈光。
房間裏光線很暗,這種感覺類似于周末獨自睡午覺,結果一覺醒來,滿室黑暗,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聲音,
這種寂寥感,仿佛被全世界抛棄了。
紀佳魚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獨自打車回去。
四十分鐘後,秋水公館的院門被推開。
紀佳魚走過院中小道,在房門口停下,手指按在指紋鎖上,打開們鎖,進入房門。
其實有一點點餓了,
幾天前在便利店裏買了奶酪包,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冰箱裏…
“紀小姐回來了?”陳阿姨身旁擺着衣物簍,一只手裏拿着挂熨鬥,正在客廳熨燙晾曬好的衣物。
“嗯…陳姨,在熨衣服啊?”
和陳姨打了個招呼後,紀佳魚徑直走向廚房的方向,拉開冰箱的門,“啊?冰箱裏的面包呢?”
“邱總讓我拿去丢了,” 陳姨關了手裏的熨鬥,手在圍裙蹭了蹭,走過去,“好像是快過期了。”
“哦哦…”紀佳魚點了點頭,感覺有些餓,翻出手機,想點個外賣。
“紀小姐,粥別忘記喝了,還在鍋裏熱着呢…我去幫你盛。”陳姨說着,去竈臺上取下鍋,取了只碗,盛好粥遞過來,
“謝謝,”紀佳魚接過碗。
碗裏的粥熱騰騰的冒着白煙,炖得很粘稠,米全部被煮開了花,裏面加了碎碎的肉沫,還有蔬菜碎,
食物被咀嚼,在嘴裏發出細微的“咔嚓”聲,淡淡的鹹香味在舌尖彌漫開,
溫熱的液.體流經胃裏,暖暖的,很舒适。
“陳姨…你煮得粥真好喝。”紀佳魚喝了粥,手裏的碗被陳姨收走。
陳姨打開水龍頭洗着碗,
“這粥不是我煮的,邱總晚上應酬完,回來後又熬了這粥,她剛剛才上樓…”
紀佳魚眼睫垂下來,眸光暗湧,手搭靠在大理石臺面上,“邱總會做飯啊?”
“嗯,邱總會的,不過她日常很忙,不常做……我在邱總身邊照顧她很多年了,今天确實是第一次看到,邱總給別人做飯,”
陳姨洗着碗,轉頭看着紀佳魚,忽地感慨着,
“邱總對對紀小姐真好啊。”
“對啊,邱總是很好,有時候會對我很好,但是…”紀佳魚停頓片刻,把後面的話咽下去,沒有繼續往下說,
但是邱總對自己的好,像是主人對小貓咪的那種好,
——想起來就抱貓咪過去撸一撸,給貓咪喂食,卻從沒有尊重過貓咪的意願。
因為從頭到尾,這種關系就是不平等的。
……
喝完粥,紀佳魚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
洗完澡,紀佳魚換了睡裙從衛生間裏走出來,踏着拖鞋走到床邊坐下,
床頭櫃上,手機屏幕還亮着,紀佳魚低頭打字,發了條消息出去,
【紀佳魚】:粥很好喝,謝謝邱總!一分鐘後,
【邱淼然】:不謝,做給自己喝的,你只是順便。
【紀佳魚】:哎呀,那還是要謝謝邱總,
【紀佳魚】:你廚藝特別好~[/愛心]
【邱淼然】:紀小姐不如解釋一下,今天在醫院裏,為什麽那樣說?
【邱淼然】:我是你們公司的老板?
【邱淼然】:紀小姐撇得真幹淨…
紀佳魚莫名有些心虛,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打字——
【紀佳魚】:不是合同上寫得保密條款?
【紀佳魚】:[/照片]
給邱淼然發的是合約書的照片,照片裏在保密條款下方,用熒光筆刷勾出下劃線——
(乙方不得以各種形式對“女伴”的身份大肆宣揚,做出有損甲方聲譽的事情,若乙方違約,甲方有權利追責……)
【邱淼然】:……
【邱淼然】:沒想到,紀小姐還挺能言善辯的。
【紀佳魚】:你現在還在房間嗎?我去找你。
……
“噔、噔——”房門被叩響。
又等了兩分鐘。
“咔嚓”一聲,是門鎖轉動的聲音。
房門被邱淼然拉開,
紀佳魚穿着奶杏色的吊帶睡裙,站在門口,雙手背在身後,奶油色燈光從樓道頂部灑下來,給她的輪廓暈染上一層柔柔的光,
顯然,女孩子剛洗過澡,臉頰還帶着點淺淺的紅暈,皮膚吹彈可破,看起來很柔軟,裸.露在外的肩膀泛着盈盈光澤,
頭發被随意地紮在腦後,有一小縷沒被發圈紮住,垂在耳後,發絲自然地順着脖頸落下來,
更顯得她嬌俏可愛。
這個距離太近了,
甚至能看清她垂下來的睫毛,一根根的,又長又卷翹,像小扇子般,眼睛水盈盈的,
再向下,是少女鎖骨的輪廓,兩個淺淺的鎖骨窩。
紀佳魚出聲問,“請問,我可以進去嗎?”
她依舊保持着背着雙手的姿勢,身子稍稍向前傾去,一小縷黑色發絲微微晃着,從耳後散落下來,落在脖頸旁,
脖頸看起來細細的,皮膚很白皙,隐隐能看到頸側的筋。
門內的光線很暗,應該只是開了一盞臺燈,這讓門內人的輪廓變得很不清晰,
但依稀能看見,邱淼然穿着淺銀色睡袍,腰帶系得很緊,顯得腰肢很窄細,微微低頭,瞥着她,
“你想進來?”
紀佳魚點了點頭,
當初剛搬進秋水公館的時候,李特助告訴她,不可以随意進入邱淼然的書房、四樓閣樓、還有邱淼然的卧房。
她還記得的。
但她在一點點突破邱淼然的底線,在邊緣輕悄地試探着。
“我有東西要送給你。”紀佳魚說。
房門仍是只開了條縫,邱淼然并沒有把自己的房門拉得更開,顯然,并不想要紀佳魚進去。
邱淼然把手伸出來,五指攤開,
“那拿過來吧,直接給我。”
紀佳魚輕輕搖頭,沒把手裏的東西給她,“先讓我進去…”
“我不能進去嗎?”
“砰”的一聲,很突然,房門在眼前被關上。
邱淼然顯然一點面子都沒給她。
“噔噔——”
“邱總你先開門吧…我把東西給你,不進去好嗎?”紀佳魚擡起小手,輕輕在門板上敲了敲,聲音柔弱,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今天的事情。”
聽起來甚至有一點委屈。
門內傳來翻動東西的聲音,腳步聲愈來愈近,門“咔嚓”一聲打開,
下一瞬,紀佳魚被人攥着小胳膊,用力拽進了門內。
終于踏進了邱淼然的卧室,很私密的領域。鼻尖是熟悉的檀木香味,還有沐浴露的味道,仿佛是剛洗過澡,空氣還很濕潤。
她被拽着手臂,手指一松,在身後藏好的東西掉了出來,
是一只粉色的毛絨狐貍玩偶。
紀佳魚彎下腰,去撿掉在地面上的東西,絲毫沒有一點自覺,奶杏色綢面料子向下滑開,能看到一些裏面的光景,一小片肌膚比雪還白,觸感滑.膩,毫無提防地暴露在別人眼前,
吊帶在蹲下的時候,裙裾向上滑去,露出一截小腿,雪白的,纖細的腿型,看着來很有脆弱感,
一看就讓人心口發酥,癢癢的,想去握住她的小腿…
“這個送你,”紀佳魚撿起粉色的毛絨狐貍,把它塞給邱淼然,
“今天下午我夾到的娃娃,它最近是女網紅,咖位比我要大很多哦~”
“你下午,和宋小姐一起出去玩,”邱淼然然停頓片刻,遲疑地問,“其實是因為…想要送我這個?”
紀佳魚微微低頭,側着眼眸,長長的睫毛輕微顫栗着,
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屋裏只有臺燈在亮着,燈光照在少女的臉側,小巧精致的下巴微含着,幽暗的暖黃色光芒,給她的神情添一絲嬌憨,
滿滿是小姑娘害羞時的情态,
看得人更心癢了。
邱淼然看着被塞進懷裏的小玩偶,用手指把它捏出來,揉了揉小狐貍的臉蛋,“挺可愛的,有點像你。”
挺可愛,挺像紀佳魚的…
邱淼然揉了一會小狐貍玩偶,又低聲問,“怎麽沒有給宋小姐?”
“我想說…”紀佳魚擡手掩着唇瓣,輕輕咳了一下,又放下手,從低處瞧着面前的人,小心地解釋着,
“我和宋小姐之間現在沒什麽關系,我們很清白,你不要誤會。”
“嗯,”邱淼然此時沒帶眼鏡,眉眼更顯深邃,鳳眸像是淬了墨,沉沉地望着紀佳魚,“可她看着你的時候,眼神并不清白,我說過……”
“跟了我,就不能再找女朋友。”
邱淼然又強調了一遍,兩人現在的身份、處境,地下小情人與她的金主,服從和被服從之間的關系。
仿佛不提醒,紀佳魚就把這一點給忘記了。
紀佳魚望着邱淼然,視線沒有絲毫躲閃,臺燈給她的發絲鍍上一點光,“我在讀書的時候,短暫地喜歡過她。”
“但是淼然,那都過去了,我只有你了。”
她說,我只有你了。
心跳似乎快了一瞬。
仿佛有柔軟的貓爪墊,在心口輕輕撩過,癢意在靠近心髒的位置蔓延…
“說完了,”紀佳魚轉過身,向邱淼然揮了揮小手,“我走啦。”
邱淼然向前走了兩步,她步子邁得寬,很快扯住了紀佳魚的手腕,“留下陪我,”
“我心情不好。”
紀佳魚被攥着手腕,只能停下,她回頭看了一眼,視線停留在邱淼然懷裏的小玩偶身上,手伸過去,用食指輕輕戳了一下小狐貍的頭,
指尖又細又軟,輕輕戳的那一下,小毛絨狐貍被戳得動了動,帶動了胸前的一點布料,仿佛那一下輕輕戳在人心口上。
“它可以陪你,我不可以,”紀佳魚緩緩搖頭,
“我今天不想…淼然,我生病了不舒服,怕傳染給你。”
“不做別的,”邱淼然沒舍得松開紀佳魚的手腕,那手腕又細又滑,手感好得讓人心悸,“就陪我躺着,睡一晚。”
紀佳魚揉了揉鼻尖,神情有些猶豫,“嗯…”
邱淼然握住對方手腕的那只手,指尖微微發麻,
今天白天的時候,紀佳魚在泳池裏落水,那種近乎于絕望的眼神;還有下午的時候,那個醫院裏出現過的宋小姐,
這所有的一切預示着,紀佳魚可能并非完全在她的掌控之內,
像一尾從指間溜走的小魚苗,差一點,自己就失去她了,
這可真讓人心慌……
“我今天心情真的很不好。”邱淼然又強調了一遍。
紀佳魚輕輕點了點頭,頭微微向下垂去,視線有些躲閃,被攥着的那只手,手指微微蜷縮着,顯然是有些不好意思,耳根也跟着發粉,“好吧,”
“既然邱總不怕被我傳染的話。”
“我洗過澡了,我們可以直接開始了。”
啊…
她一說話,就是這樣如狼似虎的言論。
“怦怦——”
心髒跟着猛地一跳。
下一瞬,邱淼然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兩人之間有着較大的身高差,再加上紀佳魚身形非常的嬌小玲.珑,一米六幾的身高,只有八十多斤,非常小巧的姑娘,很容易就可以被抱起來,
柔軟的被子陷下去一些,
紀佳魚被輕輕抱過去,放在被子上,
這動作很溫柔,就像是小女孩輕手輕腳,對待一個很珍惜的娃娃,
“想什麽呢?說了不做,你不信我?”邱淼然手臂壓在枕頭上,傾下身靠過來,手指按在她粉嫩的下唇,指尖抵着她唇瓣的形狀,輕輕蹭了蹭,
柔軟的觸感,像是一塊濕潤的布丁。
紀佳魚眼睫輕眨,唇瓣被對方指尖搔弄得癢癢的,卻也沒躲,只是扶着她的手指親了親,
“哪敢不信,謝邱總今晚放過我。”
邱淼然立即抽開手,在床邊站直了身,聲音壓得很低,“那就少勾我。”
魂都被勾死了,偏偏還不能碰她...
邱淼然繞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躺上去,
紀佳魚此刻翻過身,
視線裏,左手邊的床頭櫃上有一個相框,此刻被倒扣着,正面朝下不知道相框裏塞的是怎樣的照片。
心裏有些好奇,小手指跟着一點點伸過去,
想把被倒扣着的相框翻過來看一看究竟是什麽樣的相片。
手還沒觸碰到相框,
下一刻,手腕被狠狠攥住,被用力扯過去,扯的手臂都有些發疼,快要扯斷了,
“紀佳魚,”邱淼然直呼姓名,按着她的手臂,把小姑娘死死壓在枕頭上。
手腕被攥的很緊,力度甚至有些吓人,像是要把她捏碎了。
此刻距離很近,幾乎聽到彼此的心跳,又濕又熱的呼吸,逐漸急促,在空氣中交融着,灑下來,骨頭瞬間發酥了,軟了力氣,
邱淼然俯視着她,幽暗的光線下,更顯得她目光森冷,臺燈的光打在高頂的鼻梁,在側臉投下陰影,唇瓣微動,
“別亂動我的東西,”
“不懂規矩,就永遠別再進入我的房間。”
女人聲音清冷,聲線被壓得很低,帶着磁性,很好聽,但是又有種壓抑到深處的情緒,
那種情緒,是紀佳魚無從知曉的秘密。
“你弄疼我了…”紀佳魚撇了撇嘴,聲音越來越小,聽起來像是幼貓的低嘤,“淼然…”
束縛感讓人覺得很難受,
紀佳魚手腕被按着,手臂被迫舉起來,被壓在枕頭上,她輕輕哼了聲,軟着嗓子,
“嗯,我不會再動你的東西了,你先放開我好嗎?”
那雙淺色眼眸盯過來,眨動着睫毛,眼尾也迅速泛起了一層薄紅,眸底亮盈盈的,眼神過于無辜了,
壓着手腕的那只手緩緩松開。
“抱歉,有點失态…”邱淼然傾身壓過來的姿勢僵住,緩緩坐起來,“你知道規矩就好。”
說完話,她掀開被子,把紀佳魚裹進去,
紀佳魚被背後抱着,嬌小的身體被塞進一個暖和的懷抱裏,
對方的手還攬在她的腰上,
邱淼然攬着她,鼻尖在她頭發上蹭了蹭,嗅到了一點來自女孩子頭發的香味,焦躁感霎時間減輕不少,聲音淡淡,“睡覺。”
紀佳魚被迫閉上了眼,
可惡,本來還想玩一會兒手機呢。
耳後,呼吸聲越來越均勻順暢。
床頭櫃上手機震了一下,屏幕跟着亮了起來。
紀佳魚手臂伸出被子,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
翻過來看到消息欄裏多了條新消息——
【陳一盈】:睡了嗎?
【紀佳魚】:還沒。
【陳一盈】:發現了一本好書,分享給你,這是我新劇改編的原著劇情哦,
【陳一盈】:分享鏈接——《白月光回來後我被抛棄了》(來自)
紀佳魚點擊鏈接,大致看了看簡介,這文章應該還不錯,在簡介界面點了一個收藏,又看了眼作者名,李甜湯,
嚯,什麽奇奇怪怪的名字,怎麽不叫李鹹餅呢?她默默點開作者專欄,貢獻了一個作者收藏……
幾分鐘後,紀佳魚給陳一盈回了消息,
【紀佳魚】:這個作者的文章應該挺好看的,明天我有空再看,謝謝推薦。
陳大小姐看到這條紀佳魚的回複,恨得直咬牙,
這是個木頭嗎?看不出來是在罵你啊?!!
“啪”的一聲,陳一盈的手機被摔到床墊上又彈了起來,
自己處心積慮,想要嘲諷暗示紀佳魚,不過是一個像喬軒姐姐,被拿來排遣寂寞的替身,
結果,紀佳魚絲毫沒被內涵到,仿佛沒事人一樣,
一拳打在石頭上,陳一盈反而自己氣得摔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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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紀佳魚手指剛按下發送鍵,
耳後響起女人的聲音,微微發啞,嗓音裏透着朦胧睡意,“還不睡…在跟誰聊天?”
“沒聊天,在看小說,”紀佳魚切出和陳一盈的聊天界面,手機按鍵息屏,“現在就要睡了,”
“對了淼然,我快要去南城了,周末就過去,上次面試結果出來了,我通過了。”
邱淼然摟着她的手松了松,手臂從紀佳魚腰間滑下來,把紀佳魚向外面推開一點,
然後收手回去,直視着她的眼睛,
“你要離開京市,現在才告訴我,要你晚點進組,偏不聽。”
紀佳魚抿着唇,
光線很暗,對方看不清楚,紀佳魚頭低下去,額前碎發掩住了眼眸,那一瞬間,從那雙淺栗色眸底,流露那種厭倦的眼神——
【晚點進組,就可以…多給你玩幾天對吧?】
紀佳魚主動靠過去,在邱淼然微凸的喉骨上親了親,緩緩擡頭,又在她下巴處親一口,
“我錯了,下次提前告訴你,好不好?”
小手悄悄伸過去,指尖輕輕勾畫着,似乎在感受對方肋骨的形狀,
是青澀的讨好。
邱淼然脊背瞬間發緊,伸手過去,縛住紀佳魚作亂的小手,零星血絲在眸底浮起,眼眶有些發紅,嗓音幹得發燥,悶聲道,“說過了,不想做就別鬧我。”
紀佳魚也不掙脫,乖乖躺着說話,慢慢地解釋着,
“我也是才知道啊…蓉姐今天才給我發的郵件。先開機儀式,拍個定妝照和劇照,可能還會給假回京市的。”
邱淼然松了手指,“随你。”
紀佳魚被攥緊的手腕得到釋放,主動貼過去,手臂攀上邱淼然的脖頸,下巴放在她肩頭蹭了蹭,
下一瞬,手臂再次被人扯下來。
“別動了,”邱淼然重新環住她的腰,再一次圈緊了她,“乖一點。”
耳邊傳來系統的提示音——
【續命值+2】
邱淼然說,“不懂規矩,就永遠別再進入我的房間”;“別鬧”;
聲音那麽冷,心裏卻在暗自愉悅,手還攬在她腰間,
真悶騷。
紀佳魚窩在她懷裏,蜷縮着小腿,緩緩垂下眼睫,唇角噙着淡淡笑意——
邱總,你的幹妹妹,還在找我聊天,想要跟我當朋友,
她想借着我,重新靠近你呢,
而你,卻抱着我睡覺,還自己偷偷地開心,
可真渣啊…
-
三天後,京市機場,VIP休息室內。
休息室裏,暖黃色燈光從頂部投射下來,紀佳魚安靜地坐着,側臉輪廓被鍍上一層柔光,桌面上放着一份劇本的複印件,翻開了幾頁,手邊是一杯焦糖拿鐵,
她拿起瓷杯,杯壁抵在唇邊淺淺喝了一口,杯沿是純淨的白,被染上淺淺的紅色唇印。
蓉姐帶着小助理,匆匆趕到:“佳魚,之前給你的劇本看過了嗎?”
“嗯,劇本我讀過,”紀佳魚從紙張裏擡眼,看着蓉姐和小助理,“小說原著我之前也抽空看過了。”
“什麽?”助理小瑤面露疑惑,推了推小圓臉上的黑色粗框眼鏡,“小魚什麽時候看的原著小說?”
“巧了,有人分享給我的。”紀佳魚笑了笑,放下手裏的瓷杯,指了指劇本上被勾畫過的地方,
“我的角色是原劇主角攻的最後等待的真愛,我對這個角色的理解,其實還有些與劇本安排不太相同的地方,希望到了地方,可以找機會和導演磋商一下。”
“小魚…”助理小瑤欲言又止。
“佳魚,這邊臨時接到了一個通知,”蓉姐停頓片刻,想着如何說,才能委婉地告知紀佳魚,她女一號的劇本臨時被搶的事實,
“葉導對你試鏡的過程很滿意,但是呢,他和編劇商量過…你的原先的劇本對你來說不太合适,最後他們經過協商,臨時為你更換了女二號的戲份。”
這次的劇名為《奈何明月向溝渠》,改編自裏的一本渣賤古早文——文章名為《白月光回來後我被抛棄了》。
作為女一的替身,劇本裏的女二是被主角攻包.養多年的情人,最後被抛棄後,心有不甘,然後sa害了主角心愛的人,
她倒是個蛇蠍美人。
但也是容易招黑粉的角色,一般藝人接到這份劇本,都不會開心的。
蓉姐看着紀佳魚,面露擔憂,她伸出手,在紀佳魚的小手指上握了握,“佳魚,你要是不喜歡這個角色,”
“咱把劇本拒了,不演也可以,不必勉強自己,是他們違約在先,要是敢讓我們出違約金…那就讓劇組來找公司,咱們集團總部法務部見!”
“我的藝人,不能被人這麽欺負!臨時換角色,現在才通知我們,真是……”蓉姐氣得不行,險些在休息室裏罵髒話。
“哦,被換成女二了啊,”紀佳魚唇角揚起一點弧度,眼尾彎了彎,指節在白瓷杯子上敲了敲,指尖和瓷杯,都是無暇的瓷白色,“那也好。”
“我很喜歡這個角色。”
蓉姐觀察着對方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動,卻沒想到,劇本臨時被換,這麽大的事,受了這樣的欺負,
紀佳魚卻說,“那也好…”
仿佛這是再微小不過的事情了。
似乎被紀佳魚淡然的神态所影響,蓉姐原本緊蹙的眉毛緩緩舒展開,從文件夾裏取出嶄新的合約,一式兩份,遞給她,
“那好,你沒有意見的話,就在這份新合約上簽字,我帶回公司重新走流程,”
“你和小瑤先飛南城,我處理好新合同之後,再過去看你。”
“嗯,那麻煩蓉姐了。”紀佳魚接過合約,從包裏取出一只鋼筆,筆尖移動,在白紙上發出“沙沙”聲,簽完字遞過去。
一個半小時後,航班在南城,長橋機場降落。
紀佳魚和助理小瑤,拎着行李,打車去往南城影視基地。
下午,南城影視基地,某處攝影棚內,
“我不管餘導演選了誰,拍合照還是海報,都應該站我後面,我才是一番,不是嗎?”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刺耳。
那女人大約三十多歲,眉尾墜着一顆小痣,唇瓣圓.潤,鼻頭又尖又挺,
五官過于精致,倒有種“矯枉過正”的味道。
正是馮雅蘭,自從出道以來,資源不斷,有人在背後捧她,可惜從來沒爆紅過,位于一線和二線之間的女明星,也算是個腕兒。
“這個站位是誰設計的?”馮雅蘭努着嘴,不滿地埋怨着,口沫橫飛,指指點點,
“還有你,懂不懂得尊重前輩?把鏡頭都擋完了!”
馮雅蘭身邊的助理走過去,推了推站在橫幅下的女生:
“雅蘭直播拍花絮呢,別擋鏡頭!”
陳一盈站在前面,莫名被人罵了,又被人一推,大小姐脾氣就上來了,小拳頭捏緊了,就要沖上去,卻被跟在身邊的小助理拉着胳膊給攔住了,
小助理壓低了聲音,
“陳大小姐,這是你第一次進組拍戲,還想在圈內混就注意着點,沒看到有鏡頭對着那個叫馮雅蘭的嗎?這人是臨時加進劇組的,別沖上去給自己找麻煩…”
陳一盈心裏又委屈,又氣惱:“葉導明明安排我站這裏…你現在讓我站哪!?”
身後有人拉着陳一盈袖子,輕輕扯了扯,“站過來。”
女孩子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等下拍照,站在這別動。”
陳一盈被人拉着向左面的位置站了站,徹底幫她解圍了。
從那種無處可站的尴尬局面裏解脫出來,
陳一盈轉過頭,卻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輕輕“啊”了一聲,“你?你怎麽也在?”
“我當然在,”紀佳魚下颚微擡,唇角揚起,“而且,我是你嫂子呢…”
紀佳魚的意思是,劇裏的“嫂子”。
馮雅蘭既然搶走了女主,作為主角攻真愛的女一號劇本,那陳一盈必然飾演的是主角攻的妹妹了,
陳一盈眉心輕皺,卻想岔路了,差點誤以為紀佳魚是要跟邱總搞在一起了,
【不過是拉了我一把,想當我嫂子?怎麽可能…】
陳一盈頓了頓,才反應過來紀佳魚的意思:“你演得女二?”
“嗯,臨時換得角色,”紀佳魚輕輕點頭,
“倒要感謝你,之前給我發了那本原著小說。”
《奈何明月向溝渠》劇本,改變自《白月光回來後我被抛棄了》,也正好是陳一盈那天晚上給紀佳魚發的“推薦讀物”。
怎麽回事…明明是發給紀佳魚,用來諷刺紀佳魚只是個替身罷了,怎麽這人不禁沒放在心上,還來感謝她了。
陳一盈莫名攥緊了手指,“你這人…真的看不懂嗎?”
“不懂什麽?”紀佳魚唇角仍是上揚的,拿着劇本的手輕輕扇了扇,發絲因風微微拂動,
“陳小姐有話還是攤開了說,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的聲音輕慢,緩和,仿佛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
陳一盈轉過頭,心道‘別以為一點小小的善意,就能撼動我’
她瞧一眼紀佳魚,撇了撇嘴,“算了,現在沒空跟你講。”
紀佳魚輕嗤一聲:“你沒空講,我還沒空聽呢~”
陳一盈被氣得攥緊了拳:“你…”
這時候,攝影師已經就位。
“怎麽了?”葉導走過來,“剛才吵什麽?就要拍照了,怎麽位置又換了?”
“剛才雅蘭老師要調整站位,”紀佳魚解釋着,
“覺得陳一盈擋她鏡頭了,現在已經解決了,可以讓陳一盈跟我站同一側。”
葉導是當初面試紀佳魚的主考官,本來挺欣賞紀佳魚的,現在聽說有演員擅自要求調整站位,眉心微皺,對某位帶資進組的大姐更不滿了…
“那就開始拍,”葉導向後站開幾步,拍了拍手,“馮雅蘭讓你的助理放下手機,停止直播……”
馮雅蘭撇了撇嘴,“別拍了,讓跟妝師過來給我補妝。”
葉導眉心皺得更深了。
幾個主演僵硬地站在原地,幹巴巴地等着跟妝師走過去,。仔仔細細地給馮雅蘭補妝。
跟妝師離開後。
“好,調整完站位,燈光快就位,打光板扶好!機位就緒,大家看鏡頭!”
閃光燈亮起,熄滅。
劇照拍攝完畢。
開機儀式開始。
劇組的人陸續走出影棚,走到空地上。
這裏已經布置好開機儀式所需設施,供桌上擺好香爐、瓜果貢品、關公像……
葉導向前走一步,去上頭柱香,然後,劇組人依次上香拜關公,
掀開紅絨布,露出下面鎮着的攝影器材,
開機禮成。
這時候,有絲絲雨滴落下來,
場務喊着:“葉導,下雨了。”
“不礙事,”葉導擺了擺手,讓攝影機位再靠近一些,燈光穩住,
“攝影師再拍幾張,開機儀式見了水,是祥瑞的跡象,南城人有句話,‘豬籠入水,四方來財’!”
“等下拍完,大家就先散了,回酒店吧,明天再組局慶祝。”
“葉導請客!”
“那是當然。”
“葉導明天見~”
紀佳魚揮手與葉導等人告別。
這次的酒店,是助理小瑤臨時定的。
蓉姐原以為紀佳魚拒接通告,把劇組原先給定的酒店都取消了,
這導致紀佳魚與劇組其他不住在同一個酒店。
“嗒、嗒——”
雨越下越大,滴在青石板上,很響。
附近的路況不太好,有些地方積了水,
而且紀佳魚踩着高跟鞋,又穿着裙子,實在不好走路。她輕輕嘆了口氣,為了擋雨,舉起包包擋在頭頂上,避開小水坑,腳步輕輕的,
雨幕中,她的身影靈巧,似一只鳥。
“啊…”紀佳魚突然輕呼一聲,裙裾似乎被什麽東西勾住了,她垂下頭,
視線裏,裙擺被小路旁邊的鐵質栅欄,勾住了。
一柄寬大的傘,為她遮住了雨幕。
紀佳魚轉頭望見對方熟悉的臉,
“亭雨?你來南城了?”
是宋亭雨。
她描着黑色眼線,依舊是煙熏般的眼影,出國歸來的她,妝容變得西化了不少,比大學時期濃厚很多,
“我來出差,環球科技峰會,”宋亭雨握着傘柄的手指緊了緊,有點不自然地吞了口水,心裏緊張,怕被紀佳魚誤會了,繼續解釋着,
“聽說你拍攝的地方在附近,就過來看看,沒別的意思。”
宋亭雨垂眸,望見紀佳魚的裙子被勾住了,
小姑娘挎着包,一只手舉着傘,抿着唇,微垂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裙擺,還想蹲下來,一點點弄出來被栅欄勾到的裙子。
現在下着雨,外面又吹着風,顯然,紀佳魚再蹲下去,裙子有被吹起來的風險。
“拿着傘。”宋亭雨把傘柄遞過去,“我來吧…”
宋亭雨握着傘柄的左手,無名指上還帶着那枚素戒,她們在一起的時候買的,
在一起的時候,宋亭雨經常帶着這只素戒,把紀佳魚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裏,搓了又搓,握得很緊,
紀佳魚接過傘柄,目光不作聲色地從那枚素戒上移開,垂眸瞥着地面,“謝謝。”
宋亭雨彎下腰,手輕輕放在她的裙擺上,
裙子是薄紗織成的,淺杏色,被勾住了就要細細的解開,不仔細,會被勾得脫絲,
宋亭雨的動作很慢,很細致,一點點解開勾在圍欄上的布料,
餘光裏,是女生露出來的一截小腿,被淺杏色裙裾襯托着,就顯得愈發白皙,
腳腕那麽細,看起來很脆弱,仿佛一捏就碎了,
再向下,是淺灰色羊皮高跟鞋,尖頭鞋面裏,腳背很瘦,肌理白淨,甚至能看清楚青筋的輪廓,
也太瘦了,
偏偏要那麽倔,明明不用拍戲,跟她走,也可以有很好的生活。
宋亭雨手指撥開最後一點被栅欄勾住的布料,她弓着腰,頭發散落下來,在她額前留下陰影,
這個角度,紀佳魚看不到,
宋亭雨盯着她蒼白的腳背,細瘦的足腕時,眼底流露出的那種不甘…還有癡迷。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
雨滴打在青石板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如同擂鼓。
“怎麽?”紀佳魚握緊傘柄,微垂下頭,輕聲問她,“還沒好嗎?”
宋亭雨弄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