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妻妻雙簧
第114章 妻妻雙簧
接近年末, 四處一片迎春喜慶。
蘭濱市南面的豪華別墅區內,家家戶戶開始張貼對聯窗花。
然則, 原本打算當天貼窗花的80號住戶,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客廳北面的黑色真皮沙發上,一身黑西裝的霍衷德正翻閱着茶幾上的幾本娛樂雜志,灰白的頭發用發膠打理得一絲不茍,一副銀色眼睛架上鼻梁,胡須剃得幹幹淨淨,由裏到外透着一股老紳士的氣質。
“你叫小蘭?”在小蘭端茶上來的時候,他停下翻閱的手。
“對的,霍先生。”
“不用這麽客氣, 你跟小煙一樣叫我三叔就好。”
“好的,三叔。”小蘭兩手交握地垂在身前,像極了上課講小話被罰站的學生。
生澀、沒有心機、單純,這類人最容易說漏嘴。
霍衷德勾出一個寬容的笑,接着說:
“你好像很怕我。不用怕, 你可能跟着小煙不久, 不知道, 我跟老宅其他人不一樣。他們都想方設法針對小煙, 只有我,一直站在她這邊。當年,她在老撾出事, 還是我帶人趕到,把她救下來的。從感情上來說,她就是我的半個女兒。”┇
果然, 小蘭松懈了一點:“嗯,霍總時常跟我們說, 要不是您,她當年就死了。”
霍衷德笑容加大:“她這麽說的?”
“嗯,她還說,您是整個霍家,她最敬重的人。”
“真的才好,她最好聽我的話,不要跟藍蘇離婚。”
“為什麽?”
“你希望她們離婚麽?”
“也......不是了。就是其他人都希望她們離,三叔你跟他們,不一樣。”
“當然了,我是真心真意為小煙好,別無所求。小蘭,你成天跟着她倆,她們感情好麽?”
“這個......”
“你不想說也沒關系,我就是擔心,要是她們感情很好的話,老爺子不就棒打鴛鴦了麽。”
霍衷德的平易近人讓小蘭幾乎卸下心防,就要把昨晚偷看到的,二人擁抱着告白的一幕抖落出去。
話到嘴邊,耳根忽然響起艾厘的話——
“嘴巴嚴一點,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別說。要是真問起來,你就說不知道。”
于是,話鋒一轉:
“其實,我也不大清楚。三叔,你知道的,霍總的性格就是很深,不愛說話,臉上也沒什麽表情。您是她最信任的長輩,您都看不出來,我就更不行了。”
霍衷德望着她,老謀深算的眼睛跳了一下,出現裂紋,但僅僅只有一下,立馬又恢複和藹可親:
“的确,小煙就是這樣,什麽都不願意跟別人說。你先去忙吧,我在這裏等她回來。”
小蘭點了點頭:“嗯,好的,三叔你需要什麽就叫我。”
邊往廚房走邊深呼吸——還好艾厘提醒了她一下,不然家底都要漏出去了。
牆壁上的擺鐘沉着穩定地記錄時間走過的聲音,分針旋轉四分之一個圓圈,大門外傳來汽車剎停的響動。
咔......噔!
緩沖板落地,輪椅緩慢地順着緩沖板表面的防滑顆粒從車廂下來。然則,一個人影卻率先沖進大門。
“小蘭,幫我收拾行李,我今天就走!”
音色急促沖動,似剛經歷一場激烈的争吵。
人比聲音慢一步進屋,是藍蘇。
穿着一件長款黑色羽絨服,戴一只黑色海綿口罩,露出的眼睛通紅一片,一面說話一面飛快地擦去眼淚。往裏沖了好幾步,才發現客廳沙發上緩慢站起來的霍衷德。
“三,三叔。”
哽咽了一下,吸氣穩住氣息,禮貌地隔着口罩擠出一個微笑,似乎并不知道霍衷德不請自來:
“您怎麽來了?”
霍衷德往她的方向走了兩步,笑得和善:
“我來看看你們,怎麽了?跟小煙吵架了?”
《刀鋒》殺青後,藍蘇從未停止過表演課。而期間有位編劇在講述人物拉扯的橋段時,再三強調一個觀念——有的時候,“否定”的态度,比“肯定”更加讓人相信你的話。
于是,藍蘇委屈地看向別處,将喉嚨壓低,制造出哽咽的效果:
“沒有。”
這下,“争吵”的真實性大大升高。霍衷德兩手背在身後,這是一個居高臨下的自信的身體語言,走到藍蘇跟前,語重心長說:
“兩個人一起過日子,難免會磕磕碰碰。我們做長輩的,無非就是想你們好好過日子。很多時候,沒必要太較真。”
話音剛落,坐着輪椅的霍煙慢一步進屋,高聲說:
“過日子的前提,是彼此坦誠。
”
細窄的輪胎碾上平滑的地板,發出咕嗡的沉悶聲音。兩只腳如布偶般踩在腳踏板上,寬闊的褲腿遮住長期癱瘓的本該萎縮的肌肉,大腿上橫着搭一條珊瑚絨杏色毛毯,深灰色大衣雙排緊扣,脖頸一條黑色圍巾,長發綁在腦後,利落的同時,從下到上透着一股能将人生吞的冷冽。
“蘇家害得我家破人亡還不夠,還讓藍蘇改頭換面,來我這裏騙婚。就算我答應,我死去的父母也不可能答應。”
霍煙勻速駕駛着輪椅往前,全程臉色冰冷,沒看藍蘇。
回避眼神有兩個好處,一是體現她此時對藍蘇厭惡至極,一眼都不願多看。二是,她好不容易靠念力表演出來的冷酷無情,很容易因為藍蘇的一個眼神而崩塌。
霍衷德并不知道二人的小九九,見霍煙如此絕情,連忙上前去勸:
“小煙,這就是你不對了。當年的事,的确是蘇家對不起霍家。但怎麽說,也是上一輩的事,藍小姐......我是說,蘇小姐她是無辜的。”
“無辜?要是真的無辜,就不會煞費苦心嫁進霍家,偷偷打《黑山》的主意!”
藍蘇尖聲反駁:“我沒有!”
霍煙怒斥:“你還撒謊!”
藍蘇再次落淚,又被打飛快擦去,看向霍煙的眼神多了幾分仇恨:
“霍煙,你以為我還會在乎那幅畫麽?它現在值多少錢,在誰手上,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當初害我父母雙亡,害我姐姐到現在還躺在病床上,幕後黑手究竟是誰!那天晚上,我父親是去見你父親才死的,要說他跟我們家的事一點關系沒有,我死都不信!”
霍煙破口大罵:“那你就讓你父母來索我的命!看他們敢不敢!”
二人吵得不可開交,霍衷德連忙上去勸阻:
“都少說兩句,少說兩句......是,當初的确是因為蘇小姐的父親把《黑山》賣給霍家之後又偷回去,才導致霍家被古董圈子的人盯上。蘇先生英年早逝,确實也是交接《黑山》那晚出的事。”
看似勸說,實則卻将蘇見鴻和霍恺生的意外都算到對方頭上,激化矛盾。
偏偏激化之後,他還能不着聲調地求情:
“但是蘇小姐,我二哥這個人老實忠厚,一定不會害人的,我向你保證。”
“保證?”藍蘇诘問,“事實就是,我爸爸去見他的那天晚上出事了。三叔,人心隔肚皮,你怎麽知道一定不是他?”
霍衷德愁眉苦臉:“如果他真的做了什麽,也一定有他的苦衷。”
藍蘇苦笑:“你看,你也不确定了。”
轉頭看向霍煙:“霍煙,我是沒用,沒辦法給我父母翻案。哪怕在你身邊這麽久,都沒能找到什麽線索。我現在累了,離婚,是最好的選擇。”
霍煙順着她的話往下說:“當然,離婚手續辦完之後,我會聯系律師,起訴你騙婚。你,蘇家,藍家,一個都跑不了。”
話到這裏,霍衷德确信二人已經決裂,心下終于松了口氣,上前勸阻:
“小煙,夫妻一場,沒必要鬧得這麽難看。何況你現在做影視公司,蘇小姐又是藝人,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何必呢?”
霍煙冷漠地看向他:“三叔,我沒你那麽大的氣度,去容忍一個害死我父親的人。”
藍蘇借題發揮:“霍煙,你少扣帽子,我爸爸才是受害者。你要告我就盡管來,我也有律師,根本不怕你!小蘭,幫我收拾東西,我今天就走!”
霍衷德趕緊把人叫住:“你們倆這是幹什麽?”
先是質問霍煙:“小煙,就因為她姓蘇,你就這麽大仇恨?事情都過去多少年了?蘇小姐現在好歹是明星,你現在把她趕出去,她住的地方都沒有,媒體會怎麽說?你的名譽怎麽辦?公司怎麽辦?”
接着軟化藍蘇:“蘇小姐,你也是,年輕人千萬不要意氣用事。你們要離婚,我不反對,但你們倆現在都是名人,做事情要考慮後果。你今天出去,是,你是可以住酒店。但蘇沁怎麽辦?她是你的親姐姐,你就因為恨霍家,連你的親姐姐也不要了嗎?”
好說歹說,鋼筋一般的二人才終于各退一步。
霍煙從進屋以來第一次看向藍蘇,因為那是可以不用那麽冷漠的眼神:
“看在三叔的面子上,我給你三天時間找房子。三天後,我不希望再看到你。”
藍蘇扭頭便上樓:“你以為我想?你們霍家,沒一個好人!”
憤怒的腳步急騰騰邁上樓梯,待人消失在二樓走廊,浩瀚的鬧劇才終于宣告終結。
客廳,擺鐘仍舊機械地記錄着時間。
霍煙頹然地靠上椅背:
“三叔,今天多虧有你,不然,我現在就在媒體頭條上了。”
霍衷德嘆氣:“誰讓我是你三叔呢?小煙,聽我一句勸,離了婚之後,別再跟藍蘇來往了。”
“嗯,我知道。”
“唉,本來是過來勸你們不要離婚的,沒想到搞成這樣。那我先回去,老爺子還等着我呢。”
“好。艾厘,幫我送送三叔。”
大廳的門打開又關上,啪嗒,鎖芯落下之後,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因演戲而緊繃的身體驟然松懈,朝樓上走廊的方向看了眼,眸底湧出溫柔,從輪椅起身,朝樓上走去。
一樓到二樓的臺階一共36階,她一步兩梯地上去,腦袋的高度剛與二樓地板齊平,視線剛看到走廊,還剩最後幾步,便瞧見某人從屋裏扒出門框,巴巴地露着一雙眸子等她。
幾分鐘前的劍拔弩張蕩然消失,藍蘇像是貓咪附體,玩捉迷藏後等着主人來找自己。
“他走啦?”藍蘇問。
“蘇導還滿意麽?”霍煙瞧着她,隐約瞧見一只搖尾巴的貓,順着她偏頭的方向也偏了偏頭。
“還可以,沒有NG。”藍蘇大言不慚。
“好。”
“幹嘛?突然這個表情?”她望着突然走近的某人。
霍煙在她面前站定,淺笑、垂眸,拿一根食指勾着她的下巴。
藍蘇愣愣的,順着手指的力度慢慢站了起來,無助且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只見這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導演,該付片酬了。”
之前說好,演得好就獎勵一個吻。
想多久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