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往事如夢

葛瑤後悔過。

那是她唯一的一次機會。

如果她的勇氣多到她能夠扒掉沈絡的衣服，她就不會等到今天，也不必拿葛艾去吓唬程骁，她可能已經站到了他的身邊。

可她沒有。

失去了一次機會，等于失去了全部。如果她有程骁的那份自信，或者那種完美，她都不必躲到現在。

從前，她愚笨、懦弱、平凡，但她勤奮、善良、單純。現在她一無所有、帶着葛艾、卑微卻有城府，算計着自己又算計着別人，連葛艾都沒放過。她變得不甘心，她想得到他。

她甚至貪心的不想只用葛艾綁住他，而是想得到他的整顆心。哪怕被別人戳了一刀又一刀也沒關系，她只想經歷過的所有傷痛最後能換來他的完整無缺的愛情。

她自私又卑鄙，但是有什麽辦法，誰讓她愛他呢。

因為愛，沈絡說的，葛瑤都信。

沈絡說他沒有跟別人在一起過，那麽就沒有。

縱使葛瑤不知道葛艾到底是誰的孩子，但只要不是沈絡的，那就足夠了。她不必離開葛艾，也不必放棄沈絡。

葛瑤推開次卧的門，小艾已經睡了。

她走到床頭，給他蓋好被子。他縮在被子裏，只露出一張乖巧的臉，連呼吸都很可愛。她歉疚地望着他，心裏說着抱歉。

不論沈絡跟葛艾是什麽關系，她始終都是小艾的媽媽。不論程骁如何咄咄逼人，她都不該拿小艾當擋箭牌。小艾是無辜的。

“對不起。”她輕聲道。

周五下午有家長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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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學校第一次開家長會，主要是總結學生在學校裏的表現，以及請家長們配合老師的工作，共同教育孩子。這一次，多了個準備萬聖節。

葛瑤開過家長會和葛艾手牽手出來。

葛艾忽然說：“大瑤，你最近是不是特別開心？”

“嗯？”

“你前陣子都不怎麽對我笑的，你現在常常跟我笑。”童言無忌，卻一針見血。

葛瑤蹲下來摟着葛艾，低聲在他耳邊說：“對不起，是我不好。”

葛艾拍拍她的後背，說：“沒關系。大瑤開心，我也開心。”

“我抱你，要嗎？”

“不要！”葛艾一本正經道：“我是男子漢，我不能讓大瑤抱着走。小朋友們會笑話我的！”

葛瑤失笑。

學校門口，沈絡在路牙子等了很久。大約是知道葛艾與自己關系匪淺，他對他的關心更甚。以前跟班主任了解情況時說到家長會，他也就是一聽而過，今天卻問了家長會內容，老師說了個大概，他才放了心。

他來得挺早，但沒有進去。既然葛瑤不想他知道，那他就暫且當做不知道。時間還很長，他會慢慢來。

他看見母子倆出來，笑着上前，“這麽晚，一起吃晚飯吧。”他自然而然的牽着葛艾的另一只手，說：“去你家蹭頓晚飯可以嗎？”

葛瑤有點訝異，通常沈絡喊吃飯都是在外面的飯店、餐廳，但她也只一怔，失笑道：“吃什麽？”

沈絡低頭看葛艾，“你想吃什麽？”

“蟹肉粥！可以嗎，大瑤？”

“我沒有熬過蟹肉粥，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試試。”

“那我們去超市。”

過了夏天，天黑得比之前早了，他們從超市回到家的時候，基本看不到晚霞了。

葛瑤開門就開了燈，屋子裏一下亮了。

沈絡陪葛艾寫作業，她在廚房裏刷螃蟹。沈絡挑的是澄陽湖大閘蟹，個頭很大，她刷幹淨了兩只放在鍋裏蒸，又拿了碗将米放在水裏泡。

她在網上查看的方法，有點複雜，也費時間。趁着蒸蟹的時間她準備了一道涼拌三絲。等大閘蟹蒸熟了，她又開始拆蟹肉。

葛艾的作業已經做好了。

沈絡到廚房來，他卷起袖子，問：“有什麽我能幹的？”

“進過廚房嗎？”

“沒有。”

“那你在外面等吧。”

沈絡讪讪出了廚房，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葛艾正在玩他的手機，不必他去看着。他後背靠着牆，聞着廚房裏的蟹香，看着拆蟹的人。葛瑤應該是不經常拆蟹，動作不是很熟練，甚至顯得有點笨拙。但她的表情很溫和，不像平日裏的疏冷淡漠，很溫暖。

沈絡想，他的那個小房子裏的廚房裏是不是也應該添置一套廚具了。萬一以後用到了呢。

蟹殼被留了下來煮湯。

玩膩了游戲的葛艾抓着手機到廚房，三個人鬧了會兒，蟹殼湯也煮好了。葛瑤這才将米入鍋，用蟹殼熬成的湯熬粥。

這邊熬着粥，那邊另起一鍋炒兩道小菜。

因為程序複雜，三個人都等了很久。等蟹肉粥熬好了，三個人都已饑腸辘辘，加上葛瑤這鍋蟹肉粥格外鮮美，三個人又都喝了很多粥，就着小菜，最後撐得肚皮都快破了。

吃撐了的三個人又下樓走了一圈，正好葛瑤和葛艾将沈絡送到小區門口。臨行前，沈絡和葛艾來了個吻別。

葛瑤默不吱聲地看着，不确信沈絡是不是真的相信她說的，葛艾跟他沒關系。

周六周日連着兩天自考，葛瑤跟江斓請了假，葛艾被她送給宋循照顧了兩天。

晚上她去酒吧接葛艾，遇見了程骁。

她很久沒有見過程骁了。

程澍和賀靳南也在。

宋循不在舞臺上。還沒輪到她，她在賀靳南慣常喝酒的位置上跟人聊天，葛艾也在。葛瑤皺了皺眉，找過去。

原本縮起來的葛艾見到葛瑤，伸手牽着她的手指，手指緊緊地攥着她的，仿佛是怕她消失了。他軟軟的喊她，“大瑤，你是接我回家的嗎？”他仰頭看着他，眼底有恐慌和期待。

“嗯。”她應聲，将葛艾摟進懷裏，“媽媽來接你了。”

“葛瑤，你來了？考完了？怎麽樣，有沒有高考的感覺？”宋循抿了口酒，讪讪的笑問，聲音很大，但在嘈雜的酒吧裏顯得聲音很小。

她笑笑，“還可以。”

程骁坐在旁邊問：“考什麽？”

“自考本科。”

“哦？”程骁嗤笑，“真是有心了，現在還考本科。要不要來一段鋼琴？”

葛瑤搖頭，“我帶小艾先走了。”

“急什麽？我看小艾挺适應這裏的。何況我們幾個都在，又不可能出什麽事兒。”

“小骁。”

“我沒說錯啊。”

宋循偏過頭，偷偷地跟葛瑤說了句無聲的“對不起”。

賀靳南也沒說話。

“萬一再有醉漢不懷好意，我可不想再欠一個人情。”葛瑤意有所指。程骁無所畏懼，反正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倒是賀靳南，臉上讪了一下。

時間到了，宋循逃似的跑了，跟葛瑤匆匆打了聲招呼。雖然她不是很聽得懂，但也聽出了葛瑤和程骁之間的不同尋常。重要的是這鍋是她惹出來的，若是她沒帶小艾到這裏坐着就好了。

可宋循也不是故意的。她在後臺陪葛艾，程骁看見了，硬拉着她到吧裏坐着，她又不放心葛艾一個人，只能帶着。

程澍失笑，“這事是我不對，葛小姐可不要挖苦我了。”

轉移話題成功，葛瑤也不想跟程骁多言，抱起葛艾，準備走人。

程骁低着頭，賀靳南靠着她，默然遞了杯烈酒。程骁也不想那麽刻薄，他知道。但為了沈絡，她總是忍不住拿刺去刺任何人。

“我送你們。”

“謝謝，不用了。”她給了道眼神，程澍起身的動作一頓，又坐下去。葛艾今天在這裏受了驚，不宜再跟他們接觸。

葛瑤抱着葛艾從後門走出去。小艾乖乖的趴在她的肩頭，摟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嘴巴微微嘟着。

風有點涼。

葛瑤疼惜地摟進了懷裏的小孩，替他擋掉稍許晚風。風裏仿佛藏了無數冰刃，一根根紮進她的心裏，疼得要命。

“對不起，媽媽以後不會留你在這邊了。”

“沒關系，大瑤要考試。大瑤來接我回家就好了。”葛艾奶聲奶氣的說：“大瑤不要怪宋循阿姨。宋循阿姨是被另一個阿姨硬拽過去的，她不放心我一個人在房間裏。”

“嗯，我不怪宋循阿姨。”

“大瑤，你以後還要考試嗎？”

葛瑤遲疑幾秒，說：“以後……我請沈叔叔陪你，好嗎？”

葛艾早她耳邊輕輕哼了一聲，“好。”

公交車上人挺多，葛瑤沒去擠，在站臺招了輛計程車。她回家幫葛艾洗了熱水澡，将在酒吧裏沾上的味道都洗幹淨，抱着他到床上，輕聲細語地講了個睡前故事，将人哄睡覺。

她在他額頭落了道晚安吻，悄悄退出了卧室。

今天考了兩門科目，都不算難，考過的把握很大，考完心裏也輕松了。輕松了，也就覺得有些疲憊，應該是最近沒休息好。

她沖了個熱水澡，舒服多了。

躺到床上，宋循的電話來了。

宋循的聲音很清脆，像是游戲在森林裏的鹦哥，但在沉寂的夜裏顯得有些聒噪。她道：“葛瑤，今天很抱歉，讓小艾置身于那樣的場合。”她解釋說：“程骁很少去休息室，今天卻突然去了，還強拉着我去喝酒。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擔心她對小艾……那個時候，我沒辦法再去找一個信得過的人照顧小艾。”

“我知道，沒關系。”

“是我大意了。”宋循道：“程骁為什麽會這樣針對你，連小艾都算計在內。”

葛瑤揉着額頭，說：“因為沈絡。”

“你跟沈絡在一起了？”

“沒有。”

“你和沈絡什麽情況？我看程澍對你也有點意思。”

“我跟程澍沒關系。”葛瑤否認了程澍，但不知道怎麽概括她和沈絡之間的關系。

宋循沒說什麽。換作平時，她或許會再八卦一下，但今天她才做錯了事。不過葛瑤一向聰明，知道什麽是自己想要的。兩人随口聊了幾句，道了晚安。

葛瑤關了燈，卧室一片黑暗。

她以為程骁就算愛沈絡，就算讨厭她，但至少不會波及孩子。可說到底還是怪她自己，拿孩子做擋箭牌，是她的錯，是她愧對小艾。

她忽然開始動搖。她做了這麽多，一點點接近沈絡，在別人面前不惜利用小艾，可到現在，她還是什麽都沒有得到。她和程骁一樣，在自己的世界裏努力着，以為這樣就能得到沈絡的青睐，但到頭來都只是一場空。沈絡也根本不知道她們做了什麽，他像是局外人。

值得嗎？她問自己。

許久，她聽見自己說，值得。

作者有話要說：

現言真是太兇殘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