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入了夜，溫度更低了。
或許是燈光很暖，或許是有人與自己并肩而行，葛瑤一點都不覺得冷，心裏暖暖的。
她希望這條路可以很長很長，長到她和沈絡可以一直走下去，走到白發蒼蒼。
“冷麽？”
葛瑤搖頭，“不冷。”
沈絡臉不紅心不跳的抓住葛瑤的手，直接揣在自己兜裏。葛瑤的手很軟，指腹有薄繭，他捏在手裏輕輕地摩挲着。
燈光找不出葛瑤臉紅的樣子，她想抽過來，但并沒有用力，有點欲拒還迎的意思。她舍不得抽離這份溫暖。
“元旦公司裏有聚會，一起麽？”
“嗯。”葛瑤笑笑，“有年終獎嗎？”
兩人的手攥在一起揣在兜裏很暖很暖，暖得兩人的手裏都冒了汗。沈絡揣在另一只兜裏的手撓了撓衣兜，覺得這手裏還可以抓一只手。
他笑笑，“當然有。”
葛瑤輕輕笑。
“心情整理好了麽？”
葛瑤沉默片會兒，應聲，“嗯。”
“願意說說嗎？”
葛瑤扯起嘴角，笑得不像笑，說：“小艾不是我的孩子。”她說起了那段往事，連細節都沒有忽略。事情壓在自己心底太久了，如今破了個口子，她幾乎事無巨細的說給沈絡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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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六的一大早，我媽在門口看見了躺在雪地裏的小艾。當時他身上裹着小棉被，棉被被雪沁得都濕了，他就裹在那條濕了的棉被裏，不知道凍了多久。那條棉被一直被我媽收着，說是留作紀念，紀念小艾來到我們家。
小艾是我們的救贖。”她聲音平淡，幾乎聽不出當年的心酸。她失去了父親，陳桂芳失去了丈夫，葛艾便成了她們母子活下去的寄托。她道：“我爸希望他能夠像艾葉一樣堅韌，所以給他取名叫小艾。我爸說，從今往後，小艾就是我的兒子。”
“後來我去醫院拿到了小艾的出生證明，他親生媽媽沒有帶走那份證明。”葛瑤冷笑一聲，“我才知道小艾的生日，也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後來我爸動了些關系，給小艾改了現在的名字。小艾就一直跟着我，到現在。”
沈絡沒有問葛瑤的父母，只是攥着她的手更緊了些，“小艾跟着你很好，你把他教育很好。”
“小艾本來就很聰明懂事，從小就特別乖巧，說話也甜。鄰居們都很喜歡他。”
沈絡笑起來，白燦燦的牙齒像是小太陽。他摸摸葛瑤的腦袋，說：“你也很好，聰明、善良，堅強、勇敢，一往無前。”他看着她，墨黑的眼眸閃着熠熠光輝，“葛瑤，我們在一起吧。”
葛瑤猛地擡眼。
我們在一起吧。
這句她想了很久很久的話，竟然真的從沈絡的口中說出來了，她覺得不可思議極了，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天上挂着明亮的星星，路邊亮着昏黃的燈光，漆黑黑的夜，暖融融的心，一切都剛剛好。
葛瑤指尖動了動，緩緩的從沈絡的手掌心裏抽出自己的手。抽出來的一瞬間，外頭的冷空氣凍得她一哆嗦。
沈絡看着鎮定自若，心裏卻七上八下。他是第一次跟人表白，雖然平時大大咧咧慣了，但面對喜歡的人，難免忐忑。何況葛瑤久久不出聲，還從他的手心裏掙脫了。
他有點熱，想擦汗。
“我沒有你說的那麽好。”葛瑤輕聲道，她開始覺得冷了。
“葛瑤，你比你想象中的自己要好，你有很多閃光點，只是自己并不知道。”
葛瑤抿着唇。
“不要掐自己。”
葛瑤一怔，松開了藏在口袋裏正掐得死緊的手。
沈絡失笑，想吻一吻眼前的小女孩，但最後只是撸了一把她的頭發，說：“考慮考慮，我等你的答案。”
葛瑤不說話。
“回去吧。”
“嗯。”
葛瑤愣愣的跟着沈絡往回走。
小艾已經睡了。
葛瑤躺到床上。
她仿佛還在夢裏，又覺得悵然若失。
沈絡想跟她在一起，她不是不高興，但她真的沒有他口中說的那麽好。她怕現在接受了沈絡，以後他知道了自己的缺點，再跟自己分手。與其得到再失去，不如一開始就不要。還能少些痛苦。
可是她又覺得欣喜。等了這麽多年，盼了這麽多年，她的愛終于還是有了回抱。
葛瑤有點想哭，鼻子酸酸的，眼睛發澀。
她關了床頭燈，将自己埋在被窩裏，抑制不住的小聲啜泣，卻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麽會淚流不止。
葛瑤第二天是腫着一雙眼睛去公司打卡的，前臺的姑娘見她的樣子笑成了傻子。
鄭佳芸看她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被問了句，“眼睛怎麽這樣了？”
她吞吞吐吐的說沒事。
“馮安寧那邊的具體流程和細節我們都敲定好了，到時候鋼琴伴奏這邊就由你來負責了。有問題嗎？”
葛瑤搖頭。
這邊才敲定了各項事宜，外頭就傳來一陣喧嚣。前臺的姑娘踩着高跟鞋跟着氣勢洶洶的馮安寧後頭勸說着，馮安寧卻不管不顧地沖進來。
她一眼就看見了葛瑤，頓時龇牙欲裂，“葛瑤！我警告過你不要亂說話的，你為什麽不聽？你是不是嫉妒我？！”
葛瑤秒懂，“我沒跟別人說過。”
“你不說陸歡會知道嗎？你不說他會不要我嗎？！”馮安寧怒吼。
原本熱鬧的辦公區瞬間陷入詭異的安靜，目光由好奇轉變成憐憫或幸災樂禍。不止她們，葛瑤和鄭佳芸都楞了一下。
陸歡取消這場婚約絕對不是她們想看到的，一來葛瑤并不想摻和馮安寧的事情，巴不得她再也不要出現，不要打擾她和小艾的生活。二來對鄭佳芸、對公司來說，陸歡取消婚約，公司便失去了一筆大單子。
周遭的目光愈發讓馮安寧怨恨葛瑤，她幾乎咬牙切齒道：“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你爸媽死的早沒人教你怎麽做人是不是？破壞別人的婚姻，你真是太不要臉了！”
葛瑤臉色微沉。
“馮小姐，請口下積德。你現在應該做的是挽回陸先生，而不是責備一個與此事無關的人。”
“呵！她就是罪魁禍首，她怎麽會是無辜的？她就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你，陸歡不會取消婚約，他不會不要我！都是你惹出來的事情，都是你的錯！！”言辭尖銳，情緒激烈之下，馮安寧甚至揚起手來要打葛瑤。
葛瑤皺着眉，後退了一步躲開，但下巴還是被撓了一下，有點火辣辣的疼。她冷笑，目光冰冷，“陸歡不要你，跟我有什麽關系？你要反省的是你自己。”
鄭佳芸眉心一動，轉身找創可貼。
“一定是你跟他說了什麽，如果不是你跟他說了什麽，他怎麽會突然取消婚約！！”
“我能跟他說什麽？”
“你肯定是跟他說了我以前……”馮安寧一噎，竟說不下去了。只要她說出來，就說明她承認了，她不能說。
“你以前怎麽？”
“葛瑤你！”
“滾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馮安寧氣得眼睛都紅了，卻只能轉身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離開，十分狼狽。
鄭佳芸拿了碘酒給葛瑤下巴上的傷口消了毒，貼了創可貼。
辦公室裏只有她們兩個人。
“謝謝芸姐。”
“馮安寧是怎麽回事？你幹的？”
“我不知道。”葛瑤不欲多說，“可能是她跟陸先生有些小矛盾吧，跟我沒關系，我不清楚。”
鄭佳芸沒再說什麽。
葛瑤手機響了，她又跟鄭佳芸道了聲謝，出去接電話。經過辦公區，同事們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她恍若未知，淡定的接通電話。
來電是程澍。
“陸歡昨天取消了跟馮安寧的婚約了。”
“嗯。”葛瑤眉心皺的更厲害了。
程澍輕笑，“跟你沒關系。”
“程先生沒事我就挂電話了。”
“需要我幫忙嗎？”
程澍根本沒相信葛瑤剛才的否認，葛瑤冷笑道：“不需要。”她又不喜歡陸歡，不過是怕馮安寧搶走葛艾，馮安寧是不是跟陸歡結婚跟她有什麽關系。
葛瑤果斷挂了電話。
葛瑤的眼睛還紅腫着，這會兒身上的氣壓又極低，沉着臉，看上去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但她只是被馮安寧弄得心情不好。
想想聖誕節快到了，小艾學校裏要搞一個活動，再加上元旦，要求家長配合準備一些東西。
葛瑤便去了附近的商場。
商場裏人多，很嘈雜，葛瑤手機響了很久她才聽見。拿出來看了看，是沈絡。她有點遲疑，她知道自己在怕。
鈴聲斷了。
她又覺得難過。
徘徊的時候，手機又響了，仍是沈絡。
她猶豫幾秒，按了接通。
“在哪兒呢？”
“在弘亞廣場。”
“在肯德基門口等我，我幾分鐘就到。”
“嗯。”
葛瑤挂了電話，在廣場上站了會兒才挪到肯德基的門口。
五分鐘後，沈絡到了。
沈絡一眼就看見了葛瑤，還有她臉上那雙紅腫的眼睛，以及下巴的創可貼。他心疼的伸手撫摸着她的眼睛，道：“馮安寧？”
“只是劃破了，不礙事。”
“眼睛怎麽了？”
葛瑤無話，不想說是自己哭了大半夜才導致眼睛紅腫成這樣的。早知道會見面，或許她今天不會出門。
沈絡皺眉，猜到了，“哭了？”
葛瑤撇開臉。
沈絡抓住她的手，手勁兒很大，沒讓葛瑤掙脫出去。他牽着她往裏面走，“逛逛上次有，買點什麽？”
“聖誕節要用的一些東西。”
“和小艾過聖誕？”
“嗯。”
“我也去。”
葛瑤沉默。
沈絡委屈巴巴的說：“你不讓我去，我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只能看着別人抱團過節。你忍心嗎？”
葛瑤無奈，只好出聲應下，“嗯。”
沈絡頓時笑了，笑成一朵花。
“小道消息，艾爾德華先生是這一屆愛麗絲國際鋼琴比賽的評委之一，你想不想報名？”
逛得好好的，沈絡忽然提起這事。
葛瑤有些心動，但她很久沒有參加過比賽了，心态不穩是一方面，再來就是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規規矩矩的練琴了，水平恐怕有退步。
“別考慮太多，想不想參賽？”沈絡誘勸。
“我很久沒練琴了。”
“距離比賽還有一段時間，你可以趁着這段時間練一練。你本來就彈得很好，練一練只是提升自信。”
葛瑤遲疑。
沈絡眨巴眼，說：“大瑤，我将你彈鋼琴的視頻報上去了，已經收到那邊的回複，你入初賽了。”
“真的？”
“真的。我私自幫你報名，你沒怪我吧？”
葛瑤失笑，卻說：“進入初賽也未必能到決賽。”
“不管是初賽還是決賽，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沈絡又揉她的頭發，說：“以前你在舞臺上彈鋼琴時，整個人都是發着光的，我能感覺到你對鋼琴的熱情和喜愛，現在幾乎感覺不到了。瑤瑤，我想讓你在比賽的過程中重新拾起對鋼琴的喜歡，而不是只當它是一份工作。”
丢了鋼琴這麽多年，她自己都忘了當初對鋼琴的那份感覺。即便自小是應父親的要求學習鋼琴，但到底鋼琴陪伴了自己一整個童年。她是失去了對鋼琴的熱愛。
還有，剛才沈絡喊她什麽，瑤瑤？
“別想太多了，我們要的不是冠軍，而是前往未來的路。”
“嗯。”葛瑤跟在他身邊，一顆心整個化成一灘糖水，“沈絡，謝謝你。”
沈絡不在意的哈哈大笑，手裏緊緊地牽着葛瑤。
作者有話要說：
為愛發電沒電了，完結倒計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