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昔年笙歌50
昔年笙歌50
夜深了,尤融和阮笙歌離開的時候,阮笙歌的嘴角也流了血。
像很難站起來,尤融睜着紅腫的眼睛,使盡力氣,将阮笙歌死死攙着。
從前心疼他醉酒,擔心他摔跤,那些日子也是這樣,在浴室的磨砂門外靠着、等着,心揪着。
然後門打開,轉身看,總能看見阮笙歌笑的樣子。
攙他回房,在門外繼續等,最後護送他去客廳,看他躺在地上,直到睡着。
他們一直這樣相依為命。
走的時候,尤融将阮笙歌帶來的禮物,留在石桌上。
那是新買的唱片機,一大摞原聲唱片。
是他們的愛情,一路走來的紀念。
尤融不奢望父親能懂,只希望他能多看看阮笙歌,自己珍惜的阮笙歌,他希望父親也能看到他的好。
最上面的,是《他似皎潔林間月》,然後《周身反骨》《刺猬的真心》《枕邊玫瑰》《烈火蝴蝶》
這些歌,全都是阮笙歌為他而寫的,是摯愛的禮物。
最後踏出院門前,尤融轉頭,深深看了眼仍在怔愣的尤姜豐,嘆息一樣地說:“爸,我們走了。最近就很少回來了,他忙,我也有事要做。”
“那些唱片,你記得聽,好好收着。”
尤融說完,只感覺想哭,死死忍着,嘴唇都快咬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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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笙歌意識游離在清醒與黑暗之間,這時也艱難說了句,“爸,我們走了,下次再回來看你。”
出來走到巷子,阮笙歌騎不了車了,尤融撥打120,堅持要送他去醫院。
阮笙歌被擡上救護車的時候,尤融哭了。
阮笙歌嘴裏一直在喊:“不去醫院,我想回家。”
可眼睛已經緊緊閉着。
他傷得那麽重,卻只惦記着他們的家…
阮笙歌只住了三天醫院,就趁尤融外出買飯的功夫,偷偷辦了出院手續,一個人溜了。
尤融一路追殺回家,恨不得把他掐死。
“你別拿身體開玩笑,行不?”
阮笙歌躺在床上,懶洋洋地,一副總算恢複自由的姿态。
尤融坐在床邊,想罵他,又舍不得。
阮笙歌朝他伸手,又拍拍身側的位置,“過來,躺上來,老公抱抱。”
尤融現在對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這人軟硬不吃,一塊硬骨頭,強啃會崩掉牙。
尤融脫掉拖鞋,拍了拍衣服,很講究地躺到床上,矜持地跟阮笙歌隔了段距離。
阮笙歌一個翻身,就壓倒在他身上。
尤融臉紅紅的,明知故問:“幹嘛?”
“幹。”阮笙歌勾唇一笑,答得極不要臉。
尤融推了他一把,沒推開,本身也沒使勁。
“要親就親,”尤融将臉轉到一邊,耳尖紅紅的,“不親就下去。”
阮笙歌湊近他耳邊,盯着他耳朵看,那枚耳釘始終戴着,成了尤融的符號。那是他的印記,宣示他的所有權。
“我就壓一壓,給你壓平整點。”
阮笙歌逗他。
尤融不看他,忽然間心煩意亂起來,想不出原因。
最後沒頭沒腦說了句,“阮笙歌,我懷疑你不是男人。”
一句話,像掀起了一場風暴,地動山搖那種。
沒有男人受得了這種挑釁,尤其是阮笙歌。
疾風驟雨,一陣清脆金屬聲,阮笙歌用一屋子的飾品,各種銀鏈子,将尤融綁的嚴嚴實實。
一邊撓他癢,一邊壓着他親。
把人鬧得哭了一臉,又笑出了好一陣眼淚。
“怎麽樣?爽不爽?”阮笙歌很兇地問,“以後還敢不敢?”
“竟然質疑你老公的屬性,膽子不小啊你。”
尤融好不容易止住眼淚,拿手胡亂擦臉。但好奇心是止不住的,憋了好幾年,今天非要問出來。
尤融指尖蜷縮,一雙眼睛卻極是清澈。
“三年了,”他忍住羞澀,呼吸錯亂地問,“我們這樣正常嗎?”
阮笙歌在他身側躺下,單手墊着腦袋,另一只手摟着他腰。
“有什麽不正常的。”
他說的話很正經,很嚴肅,呼吸卻極不正經,臉也有點紅。
“兩個相愛的人,都成年人,在一起這麽久,”尤融鼓起勇氣,轉頭看他,眼神很困惑,“有什麽不能做的?”
阮笙歌聲音粗了,壓抑着呼吸,粗野地威脅起來——
“我這是心疼你,懂不懂,”他氣得捏了把尤融的臉,手指從唇上劃過,“你下學期就考編制了,等考上再說。”
尤融更困惑了,“考不上,難道就不配跟你…”
他臉紅得已經不能看了,熟透的柿子一樣,讓人看了想咬一口。
阮笙歌呼吸再壓不住,一下子起身,腳步匆匆往浴室走。
“我沖個澡,”他想想又補了句,“你反省一下自己,等會給我靠牆站立。”
“為什麽要反省,錯的又不是我,”尤融嘴硬,坐起身沖他喊,“當初你先勾的我。”
阮笙歌危險又狂亂的聲音傳來,同一時間,浴室的門被啪地關上,很有态度的樣子,還從裏面反鎖了。
阮笙歌只給他留了句話——
“到時候臺裏面試,你起碼得坐得了凳子。”
等阮笙歌洗完澡,哼着小曲出來,尤融還在床上躺着,氣呼呼的,嘴還撅着。
阮笙歌抱着手臂,靠着門框,長久地凝視他,最後莊嚴地說:
“喜歡是放肆,愛是克制。”
“終其一生的愛,”他邪魅一笑,“那是終生克制。”
尤融沖他砸了個枕頭。
“笑你的頭,笑你的心。”
又砸了一個枕頭,都被阮笙歌接着了,他挑着眉,眼神挑釁,仿佛在問:還有東西砸不?
尤融被他氣得半死,又羞恥又傷自尊,簡直找不到态度來回應。
“遲早笑死你。”尤融罵。
“偏要憋死你,受着!”阮笙歌轉身,作勢要離開,走之前臉轉回來,極風流、極欠地補了句,“愛我,你怕了嗎?”
第二天一早,兩人勾肩搭背走在菜場,跟昨天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讨論沒發生過似的,更加如膠似漆。
盡管都戴着帽子,口罩遮臉,但兩人辨識度實在太高,被尤融一個遠親一眼就望見了。
他偷着拍了張照,準備直接打個車跑餐館裏,舞到尤姜豐面前。
上回在莫初禮街,他拍的照片很高清了,發給尤姜豐,居然沒回複。微信好友還拉黑了,電話也打不通。
後來那個大點的男孩紅了,網上都讨論他。
他興奮地把照片發到微博超話,以為能引來一波關注、漲粉什麽的。哪知道,五秒鐘不到,他發的東西沒了。賬號還被永封,現在都注冊不了。
那男孩背後的靠山,一定很厲害。
他惹不起明星,還膈應不了尤姜豐麽?
一種憋屈日子過久了,終于能踩着個人耀武揚威的興奮支持着他,打車花了50也不心疼了。
餐館裏,早上沒有顧客,冷冷清清,看着生意不咋地的樣子。
尤姜豐坐在收銀臺後面,臉色陰沉地擺弄一個木盒子。
他大搖大擺走上前,手撐着櫃臺,伸長脖子往裏看。
“這啥玩意啊?高級貨?”
尤姜豐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下水道裏的死耗子。
真讓人惱火。
不一會兒,那盒子開始放歌,還挺好聽。
他聽着聽着,嘴角彎成個陰陽怪氣的弧度。
“我還想着好心提醒你。原來你早就知道,你還擱這追星呢?”
尤姜豐又看他一眼,忍耐力所剩不多,脖子都爆青筋了。
他繼續說,就愛看人吃癟,“餐館生意不好做,這年頭,錢難賺——”
沒人搭理,也不妨礙他超常發揮,“還是傍大款好啊,尤其是跟大明星,以後吃香喝辣,卡裏幾十個億。”
“管他男的女的,咱小融本身也妖裏妖氣,不男不女的。扭個腰賣個屁股,就能富三代,擱誰不羨慕…”
他話沒能說完,唱片機聲音停了,尤姜豐從櫃臺後出來了。
都沒看清他的腳步,就一根鐵棍子,上面沾着血,呼啦一下,給砸在腦門上,骨頭可能都凹着了。
眼前一黑,身子往後一撅,想罵都罵不出來。一種滲透到骨子裏的怕,讓他失去意識前,只最後看到了尤姜豐的臉。
仰視的角度。
尤姜豐的眼睛,像一個死神。
裏面沒有人,只有一個聲音,仿佛在說,只要他多蹦一個字,今天就別想走出這個門。
将人用腳帶着,丢進後院倉庫,帶上門,尤姜豐從櫃臺後面掏出包煙,拿了火機,走到店門口,站在牆壁前抽煙。
煙抽得急,心也躁。
戒了總有二十來年,尤融他媽不喜歡,認識那會,他就戒了。
最近沒來由地想抽,喝酒都不管用。
心裏太燥,竟時常想起當年打那夥嘴賤的親戚時,被人告發,被關看守所的日子。
後來沒追責,要不被記上一筆,尤融明年都考不了編制。
這些晦氣東西,殺了都不解氣。
要是他沒牽挂,只是爛命一條…尤姜豐狠狠扔掉煙頭,一腳踩得稀爛。
斷子絕孫又怎樣?老子怕過誰。
年輕人有年輕人自己的活法,關你世人狗屁事。
管好你自己!
狠狠地,尤姜豐又抽了根煙,心裏的躁郁壓住了,才轉身回到店裏。
唱片機還在櫃臺上。
歌是好聽,嗓子也行,人也不差。
就是歌詞——
不像個正經人。
尤融完全不知道外面的風雨,在家跟阮笙歌不是看電影,就是玩烈火玫瑰,或者影子游戲。
阮笙歌今晚心情好,一邊燒玫瑰,一邊手指纏着他的,滑溜溜的,跟水蛇一樣,鑽得人心都躁。
看完一部三小時的《莫紮特傳》,尤融都有點困了,阮笙歌卻莫名像打了雞血,又要跟他演電影。
這次兩人戴了口罩,燈效調的五彩斑斓,模仿電影裏舞臺劇的氛圍。
阮笙歌從房裏找來一根電子煙,神秘兮兮地,把煙拿着,長時間凝望他。
忽然猛地俯近,摘下口罩,誘惑地吸了一大口煙,又一把扯掉他的口罩,貼住了他嘴。
尤融被灌了一大口煙,吓得身子都抽搐了,仰頭,白色龍井茶香味的煙霧,從鼻子裏、嘴裏一陣陣淌出來,把家裏染得跟蓬萊仙境似的。
“知道嗎?”阮笙歌用力咬住他耳垂,吸吮他的耳釘,噴着灼熱的呼吸,“這就是你的味道。”
他迫近,聲音燒在耳膜上,尤融骨頭都酥了。
“我迷戀的味道。”
兩人都有點醉了,那種長久以來不斷醞釀、升騰的心裏的瘾,終于像花枝蔓延一樣,從腳尖一路游移,纏到了頭發絲頂。
阮笙歌拽着尤融手腕往門外走的時候,那呼吸亂得、燙得…是真叫人害怕。
一路上扯着手,發足狂奔…像私奔,又像偷情。
呼吸燒成了火,心跳亂成海嘯。
直把尤融帶到全市最豪華的酒店,開了頂級套房。
拿過房卡,就一副臉都不要了的樣子,衆目睽睽下,将尤融攔腰扛起來,野獸一樣往電梯走。
套房真的大,竟然是一整層樓。
連成片的大落地窗,将城市夜景一覽無餘。
尤融心醉了,眼睛濕漉漉的。
阮笙歌坐沙發上看他,目光幽深,晦暗,糾纏…那眼底的掙紮極明顯。
眉心都蹙了,擡頭上全是汗,連鎖骨都紅了。
尤融輕輕地開酒,将紅酒倒在高腳杯裏,往茶幾上放了一杯。又走到床邊,背對阮笙歌,閉上眼睛,灌了滿滿一杯酒。
酒精将心裏那叢火,灼燒得更炙烈了。
滿滿當當的情緒,在心裏奔湧。爆炸一樣,炸出了片片煙花,每一片,都像是漫天的星海。
視野迷離得差不多的時候,尤融化成了一攤水。
一步一步,他腳步顫抖,往阮笙歌的方向走去,像走進一個夢。
阮笙歌蹙着眉,呼吸急亂,喉結上下跳動着。整個人兇猛,壓制,迷戀,溫柔。
已經到了意志力的極限。
“阮笙歌,我願意為你放棄自尊,”尤融在他腿邊蹲下,仰頭看他,聲音帶着淚的洶湧,還有那麽深的眷戀,“我願意向你獻祭。”
阮笙歌一下子起身,像野獸發狂一樣,将他拽起來,箍着脖頸,一路帶到落地窗前。
尤融的背,被狠狠壓抵在落地窗上,兩腿也被提起,懸空架在阮笙歌腰上。
那樣搖搖欲墜,那樣滾燙如火。
阮笙歌開口的時候,聲音卻是跟神态截然不同的珍重。
“不,我會将你供奉起來,你永遠是聖潔的神。”
他呼吸更加急亂,汗滴落在地毯上,眉心緊蹙。像窮盡畢生意志力,也壓不住這場暴風雨。
終于,理智全線崩塌。
阮笙歌用喑啞的嗓音,青筋暴起的手臂,讓尤融感受他的迫切。
“這世間唯我一人,被允許弑神、渎神……品嘗你的堕落。”
他手臂箍得那麽緊,讓尤融痛得那麽心悸。
“我要在你身上鑽木取火,點燃心裏的烈火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