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黛玉初入宮
黛玉初入宮
黛玉見了老太太,被仔細叮囑了見娘娘的禮儀,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她都一一點頭。從屋子裏出來時,卻恰好碰到了一個臉生的小丫鬟,正慌慌張張尋路,跟個沒頭蒼蠅似的。
小丫鬟只管看地上,沒留神,一個趔趄撞上了雪雁。雪雁哎喲一聲,摔倒在地上,一邊喊疼,一邊呵斥,“哪兒來的丫頭?這麽不知輕重,今個兒幸好是撞上了我,若是撞到了我家姑娘,可怎生是好?”
小丫鬟也磕碰到了腦袋,她十分尴尬揉着額頭,低着頭道歉說,“我……我也不記得我叫什麽,只曉得他們喚我香菱,是梨香院那裏的。”
她一擡眸,一張俏生生小臉露出來,不是香菱是誰?
黛玉不由心生憐惜,攔着雪雁要嚷嚷的嘴,眉眼彎彎,微笑着安撫她,“你可是來找寶姐姐的?”
“正是呢。是莺兒讓我來帶一句話,可我……走着走着迷了路,話也忘了。”香菱懊惱拍拍頭,不好意思說,“瞧我這記性,好多事都記不住,別說小時候的事了,就是一炷香之前的也未必能字字句句記得。哎,真是遭罪。”
黛玉心下忍不住暗暗嘆氣——
怕不是拐子為了好得手,給她下藥下重了,傷了身子。
雖然金色字幕在虛空不斷閃爍跳動,提醒她可以展開“拯救香菱”一事,可她能怎樣?也不過是安慰幾句,“不怕,我和雪雁會一路給你指路。”
香菱微微笑起來,不好意思撓撓頭說,“姑娘真好。姑娘和寶姑娘一樣好看,一樣體貼關心人。”
她毫無遮攔的誇贊,可見誠心。看來,寶釵平日裏對香菱也是挺好的。只是——
“只是我要學詩,七言也好,五律也罷,寶姑娘卻總是笑話我,說我做的詩平仄都是亂的。我讓寶姑娘從頭教起,她笑着說太難了。”
“啊,我在胡說什麽。”香菱用小手捂住嘴,似乎察覺了自己說了什麽,十分尴尬說,“是我不好,一個小丫鬟學什麽詩歌呢,寶姑娘說得沒錯呢……”
她一着急,鬓角額發都亂了。
黛玉忍不住眸子彎彎,笑着替她捋順額發,說,“寶姐姐說難學是真的,要耗時長也是真的,但仔細從頭說起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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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真有心,我倒是可以教你。只是要你日日堅持來,若半途而廢,我可就不教了。”
香菱一聽,立即點頭如搗蒜一般,趕緊說,“來的!自然來的!”
雪雁忍不住小聲嘀咕,“怎麽梨香院的人,都愛找我們姑娘教。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是不是每個都要教一回?”
“上回都惹出那麽大的事……”
黛玉豎起食指,比在嘴上上,噓了一下,“不可說。”
在沒有徹底掰倒薛蟠之前,賈府對這些兄弟姊妹之間的事,一律歸為玩鬧小事無憑無證。
她倒是真心想幫香菱,并不是為了虛空金色字體許諾的抽卡。
宛如上一世一樣,即使深陷污泥之中,香菱卻還是一心向往着高雅詩詞歌賦,想着就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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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榮寧二府邸衆人都在忙碌賈珍喪事,尤氏哭得肝腸寸斷,居然暈死過去,又是把賈蓉衆人急的趕緊請大夫。賈蓉媳婦秦可卿呢,卻也是推說身子這兩日恰好不舒服,這治理喪事一事就落到了王熙鳳頭上。
黛玉與寶釵共乘一轎,略略掀起簾子,看着外頭一片哀嚎哭喪之聲,寶釵神色中雖然流露出不屑——
誰不曉得珍大爺是個不管事的,一應賬房收租田産之事全是蓉大奶奶在管。他成日只知花天酒地胡鬧,這一次又是死在這種事上,也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不知多少人巴不得他趕緊見閻王呢。
但。
寶釵是個最伶俐通透的,這些事看破不說破,沒必要當面說出來,因此只挑了一些別的事,同黛玉唠嗑,“也不知娘娘如今急急召見我們又是為了什麽?”
黛玉心下思量,這一回單單召她們倆來,多少能猜到一點娘娘心思。
可她微笑搖頭,嘴上只說不知。
她們的轎子從天色曦亮開始出發,一直到晚間才晃晃悠悠到了偏殿。過了層層關卡,過了無數九曲回廊,終于在日暮時分的偏殿外,二人齊齊跪下,參見了元妃娘娘。
“恭祝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恭祝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兩個女孩子脆生生的聲音,異口同聲喊了起來,仿佛兩只空谷翠鳥一般好聽。
元春本來意興闌珊斜靠在貴妃榻上,見到二人脆生生行禮,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才稍微有了點精神。
“起來罷。”
“來,讓我仔細瞅瞅,”她招招手,讓兩個人走近一點,黛玉與寶釵于是上前幾步,走到她貴妃榻旁才停下。
元春頗有點好奇,這二人按說皆是初次入宮,卻一個個走路姿态款款大方,絲毫不見小女孩子應有的緊張拘束——
她卻不曉得,寶釵見慣了世面,又是為了入宮選秀之事頗多籌備,因此并不會小家子氣般拘束。
黛玉呢?則是重活一世,聽過元春省親時那一句“暗無天日吃人的地方”,曉得拘束與否都是假的,這森嚴宮殿張口吃人倒是真的。
元春仔細打量寶釵,見她面如玉盤,眸似秋水,又問了一些四書五經上的典故,皆是對答如流。
可是。
寶釵越是答得滴水不漏,元春越是皺眉。她揮手讓宮人們先退下,只留了一兩個貼身心腹在,又滿目含幽望着寶釵,說一句,“這宮裏……”
她看似無意擡眼望了一下深深穹頂,幽幽嘆息說,“并不是才貌雙全就能有一席之地的。”
“哪個秀女初入宮的時候,不是自诩才貌無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