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贗品·風月寶鑒·三

贗品·風月寶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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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媽一邊搖頭嘆息，一邊說，“……這雖然是難以啓齒，卻還是不得不說一句，上回你和寶釵一起入宮陪元妃說說話，聖上其實是惦記着兩個背影的。”

“只是聽聞寶釵适齡，且早有此意，選秀名冊上特意圈了出來罷了。但……”

薛姨媽也頗為尴尬，猶豫了半晌才說，

“如今寶釵病弱，宮裏頭傳聞又多了出來。依寶釵的意思，你若是真的入了宮，與她相互扶持倒也是好的。元妃雖然身居高位，可高有高的難處，很多事幫襯不到……”

黛玉兩只眼睛難以置信看着薛姨媽，雙手十根青蔥玉指幾乎要攪亂了，她可不想去那黑漆漆吃人不見骨頭的地方折騰！

她幾乎快哭了出來，雙眸盈盈泣淚，輕聲說，“我可不要！什麽潑天富貴，聖眷隆恩，我才不稀罕！”

薛姨媽趕緊拉住她手，左右看了看，比着手勢噓了一聲說，“好孩子，可輕着點。曉得你不喜歡，因此你若入宮能同元妃娘娘說說心意，她在聖上面前吹吹枕邊風，讓他斷了這念頭，這事說不定還有轉機。”

黛玉啜泣着微微點頭。

電光石火之間，心念鬥轉，兀然想到——

咦？

寶釵怎麽好端端的指望她入宮了？她不是最怕人和她争寵、分寵來着麽？

當今聖上也一直謠傳心心念念的都是寶釵，也因此一入宮就因才貌雙全接連晉升。

怎麽？

又突然惦記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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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

必然是寶釵自知宮牆水深，自身難保，幹脆在聖上面前是不是提起她，要拉她下水呢！

要不然怎麽會隔了好幾個月的事了，聖上身邊後宮佳人三千，更有無數奏章國事操勞，哪能這麽巧，突然又想到了這個？

黛玉纖細的小手攥得緊緊的，雙眉蹙起，卻還是不得不安慰下薛姨媽，說下場面上的話，“事已至此，我們胡亂猜測也是無意。等宮中宣召罷。”

薛姨媽看着黛玉一聽到“入宮”二字就忍不住顫抖的樣子，也不禁感慨，一聲嘆息說，“當時只想着風光無限了，若早知寶釵今日，當初又何必……罷了，原不該說這些的。”

黛玉想起那一日寶釵入宮前夕，她一派躊躇滿志同衆人告別的情形，心底也是頗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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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等右等，黛玉尚未等到宮中召見的口谕，倒是等到王熙鳳拿着一疊紙，風風火火邁入潇湘館，小丫鬟在外頭都來不及通報。

“我也繞開那些有的沒的過場子話了，只直接問你，”王熙鳳幹脆利落的聲音仿佛竹筒倒豆子一樣，顆顆分明，“你手上還有多少要寄售的？千裏江山也好，萬裏鴻圖也罷，都趕緊統統交出來，沒的私藏起來獨自樂的理兒。”

黛玉忍不住拿了帕子，捂嘴輕笑，“可是上回寄售賣得好？瞧把我們鳳姐急得。”

王熙鳳把紙張一張張數給她看，黛玉才看清原來這薄薄的印紙，居然全是銀票。

“諾。”

“一張，兩張，三張。”

“剔除寄售的份額，剔除我的辛苦銅佃，便是三百多兩銀子了。我也替你去了零頭，免得你數錢累。”

王熙鳳說得十分直白。

黛玉輕輕一笑，接過銀票，吩咐紫鵑收起來，又笑說，“抹零取整那是應當的，辛苦鳳姐你走這一遭了。”

畢竟。

小丫鬟們不懂采辦，小厮們雖然常年在外行走，卻人多口雜。唯有鳳姐親自經手才是最好的。

她要抽成，自然随她。

這本就是試水而已。

王熙鳳又催她多拿些出來，“依我說，也不單是刺繡——這雙面繡必然是費工夫的，若是有臨帖字畫之類的，豈非更加省事？”

黛玉點了點頭，輕笑說，“自然是有的。只是要精修一下。要過幾日了，今日是萬萬拿不出了。”

“只是。”

“若我們在古玩齋放忒多寄售，會不會占了齋主太多地方？”

她倒是随口一問，王熙鳳卻忍不住皺眉，仔細想了一下，點頭說，“倒也是。偶爾一兩件寄售倒也罷了，若是一整面西牆全是，又被眼尖識貨的認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哎呀，你是不曉得，古玩齋上上下下從齋主到夥計都誇你這刺繡好，圍着的衆人幾乎是競價才搶來的。齋主還打趣說，這品級放拍賣堂也是夠的。”

“是有點古怪。”

鳳姐略一思索，眉間一松，雙眸卻是更亮。

“要不這麽着，再試着寄售三五件，若個個都是頂尖貨色被一搶而空，要不咱們自個兒弄個鋪子，也不用老蹭別人家古董架了。”

也不等黛玉回答，王熙鳳清脆拍掌，笑着說，“就這麽定了。若每次都是三五百兩一件，用不了幾次就能盤家小店鋪了。”

“我也不瞎摻和了，也不出資，只算你自己的。只是每回替你照應周全，這辛苦差事費你可得算足了。”

黛玉本來就有弄家小店鋪之意，但自己開口終究顯得有失禮數——

她好歹是大家閨秀，士農工商等級分明，商字一行本來就是排末等的，若非死過一回，是斷然想不到這一層的。

好在鳳姐替她開了這口子，她只是輕輕推搡鳳姐，笑着說，“都依你。”

正要再說幾句開鋪子的事，卻聽外頭平兒心急火燎在喊。

“奶奶？”

“你可是在林姑娘這裏？”

“不得了了。”

“寶二爺不知怎麽回事，撿到了一枚銅鏡，現下都魔怔了！”

鳳姐一下子花容失色，眉毛擰成了虬蛇。

黛玉臉上只是微微疑惑，心下卻是十分詫異——

難道？

是風月寶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