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入夜,齊州城。

出城門不遠的大槐樹莊,幾個黑影鬼鬼祟祟,三人,一貓。

靥娘先是看看左邊兩個人,又看看右邊一只貓,壓低聲音嫌棄道:“君莫笑跟我來就行了,白公子跟小黑胖湊什麽熱鬧?”

被叫做小黑胖的望月很委屈,喵裏喵氣地哼哼:“喵嗚……”

我要保護老大安全,還有,我根本一點都不胖。

白澤琰臉皮厚些,月光下一張俊臉絲毫不見羞赧。

“母親去看外祖父跟外祖母了,父親又跟神官大人在議事,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跟你們出來走走。”

“你又不會法術,還那麽高大一只,帶起來很麻煩的。”

“喵嗚。”

就是就是!

“……靥娘,小貓,你們不可以歧視人族。”

“噓——別吵,馬上就到了。”

君莫笑打個手勢,示意幾人別說話,翕動鼻翼聞了幾下,朝前一指,“就是這家,我聞到桃子味了。”

他們要找的正是今天在書院幹活的範氏的家,靥娘雖說答應小道士不再多問,但終歸不放心,也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想來看看所謂坐産翁究竟是個什麽樣。

君莫笑聽了她的講述,眨巴眨巴眼,問了個同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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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的是個海馬精?”

靥娘嗤笑:“切,無知桃樹,姐姐今日便教你些學問,這叫做産翁坐蓐,意思就是妻子生産完馬上下地幹活,而丈夫則做産婦打扮,擁衾抱雛,坐于寝榻——”

她努力回憶着丹景的話,“稱為……稱為産翁。”

“那就是公雞抱窩。”君莫笑擺擺手,“還不如海馬精呢。”

白澤琰皺眉:“男人做産婦打扮?還讓剛生産完的婦人幹活?真真無恥,無恥之尤。”

望月:“喵!”

無恥!人不如貓!

幾人輕手輕腳進了院,小院破舊,只兩間簡陋的低矮土房,靥娘幹脆用靈氣做了個簡單結界,他們看得到別人,別人看不到他們。

大的那間土房土房亮着燈,幾個人明目張膽站在門口,看屋子裏一個戴抹額的男人裸着上身斜靠在床頭,啃豬蹄啃得滿嘴流油,床裏有個襁褓,時不時傳出嬰孩啼哭,白天在書院幹活的範氏此刻低頭站在床邊,兩只手試探着伸出,想要去抱孩子。

“哎呦呦,你想幹啥?”

旁邊一位老婦一筷子狠狠抽在範氏手上,“鑫兒今天已經喂過孩子啦!”

說着,又從桌上罐子裏夾出一塊豬蹄放進男人碗裏,滿臉堆笑,“我的鑫兒辛苦,多吃些,多吃些!”

範氏被抽的縮回手,站在原地小聲讷讷:“我瞧着許是沒吃飽,不然怎的會一直哭?婆母,您就讓我抱抱孩子,給她喂口奶吧。”

“一個小妮子能有多大飯量?別喂的跟你一樣奸饞!又能吃又不下力的賠錢貨!”老婦人瞪起眼,聲音陡然高起來,“她哭便哭去,不要管!”

“那我不喂,我就是抱抱行嗎?”範氏聲音染上了哭腔,“求求您。”

靥娘看得生氣,又有幾分不解:“這老太太幾個意思?那男的根本沒奶,為啥不讓當娘的喂?”

“你沒聽她說是個女娃娃?”

君莫笑這些年在齊州府衙見識了不少案子,對于人族某些劣根性比靥娘要了解得多。

“男的沒奶,又不讓娘喂,想把孩子餓死呗,你們聽這哭聲都沒勁兒了。”

“呀呀呸,這天殺的狗屎老太婆,看我怎麽教訓她!”

靥娘氣得撸袖子就要進屋去揍人,被君莫笑跟白澤琰一左一右拉住。

“別沖動別沖動!她是人不是妖,連你一拳都禁不住!”

男人吃飽了,翹起小指剔剔牙,眼神瞥向桌上兩個桃:“這桃看着不錯,給我吃個。”

“不行!”範氏下意識阻攔,又低聲解釋道,“這桃是我吃的,夫君正坐月子,不能吃寒涼的東西。”

“什麽叫你吃的?啊?我告訴你,你舅媽當年拿你換了我家五升米,那就是把你賣給我們鄭家了!別說吃的喝的,就是你這個人都是我鄭家的!”

老婦突然暴起,一巴掌扇在範氏臉上,“說!這麽大桃子哪兒來的?是不是外面野男人給的?”

“好啊,我兒子辛辛苦苦在家坐月子,你居然出去勾引男人?怪不得人家說書院裏都是小白臉,讀書的沒個好東西!”

白澤琰也把袖子撸起來:“太無恥了!不然我去揍吧!”

“別去。”靥娘薅住他,大眼睛咕嚕嚕轉一圈,唇角勾起幾絲壞笑,“就算把這死老太婆揍殘廢了也治标不治本,到頭來還要範氏伺候,得另外想個辦法才行。”

“什麽辦法?”

“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她指指屋裏翹着腳看熱鬧的男人,跪在地上嘤嘤哭的範氏,還有瞧着自己兒子笑開花的老婦,“老太婆的心肝寶貝在那兒呢,她再橫,也得聽他兒子的。”

靥娘說着指尖一彈,一股靈氣便化作千百根絲線射出,盡數附到範氏身上,她十指靈活飛舞,絲線嵌入範氏骨縫,勾出縷縷灰色或黑色的病炁跟寒炁。

“可憐天下者,唯有慈母心,既然這男的喜歡當媽,我便給他一顆慈母心,還有女子生産完的痛苦不适也一并體驗,才是真正的坐産翁。”

無數條絲線彙成一股,帶着範氏生産後的所有病痛,一股腦鑽進老婦已經喂到男人嘴邊的那片桃子裏。

鄭鑫做了三天月子,豬蹄吃得都膩了,這桃子清涼香甜,入口便知是佳品,他不由得狠狠瞪了範氏一眼,剛想開口罵她藏私,忽的胸口一陣劇痛,□□的胸前,兩座山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鼓起來,噴射出白色乳汁。

老婦正眉眼帶笑湊在跟前看兒子吃東西,冷不防被噴了一臉,頓時驚慌失措:“這是啥?這是啥?這是——奶!?”

她慌忙伸手去捂,還沒等碰到,鄭鑫就疼得嗷嗷叫,大顆冷汗滴下來,臉色煞白。

“疼啊,娘!我疼!”他瘋狂捶床,這由內向外的尖銳疼痛就像是胸口陡然生出兩塊尖石,硬生生要把他皮肉頂穿,“我受不了了,好疼啊!”

範氏也被眼前情景吓壞了,但關鍵時刻母愛還是占了上風,她一把抱起孩子送到自己丈夫胸前,大吼道:“讓妞妞吃,你讓妞妞吃!吃出來就不疼了!”

乳汁香甜,滿溢着奶香,餓了一天的小娃娃聞到便本能尋過去,小嘴一口叼住,拼命吮吸起來。

方才還難忍的疼痛小了下去,鄭鑫只覺得胸前乳汁汩汩流動,心中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感覺,他小心翼翼從範氏手上接過妞妞抱着,愛憐地低下頭跟她貼貼,又輕輕拍打:“哦哦,爹的小妞妞,吃奶睡覺覺。”

老婦傻了眼,見兒子這會兒不疼了,又伸手去抱孩子:“行了別吃了,給我!”

“你別碰!她還沒吃飽呢!”鄭鑫猛地将她推開,又拉拉範氏衣角,“娘子你看,妞妞吃得多香。”

範氏也愣了,看看臉色鐵青的婆婆,戰戰兢兢伸出手,用指背輕輕摩挲孩子小臉,頓時心下一片柔軟。

“真好,妞妞這下有吃的了。”

“嗯,我以後每天把湯喝得足足的,這樣就有奶水喂妞妞,你在外面幹活辛苦,湯裏的肉都留給你。”鄭鑫深情望向自己娘子,只覺得那瘦削的蒼白臉頰看起來堅毅又可靠,讓他着迷。

“娘子,你真好看。”

砰——!老婦摔了罐子,湯湯水水撒了一地,她氣急敗壞扯開範氏,罵道:“呸!下流胚子,當着我面眉來眼去什麽呢!”

範氏這次被推開,并沒有像之前一樣摔倒,反而很穩健地站住了,這久違的輕松與靈活讓她欣喜,只想原地跳幾跳。

鄭鑫抱着孩子下了床,擋在範氏面前對自己母親怒道:“你幹啥?不許欺負她!”

老婦先是震驚,待明白兒子确确實實是在護着媳婦針對自己,頓時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哎喲我的老天爺啊,沒天理了啊!你這不孝子娶了媳婦忘了娘啊——!”

“……婆母,地上髒,我扶您起來。”

“滾,不用你這賤人假好心!”

“娘——!我不許你對她這麽說話!她是妞妞的娘親!是我的妻子!”

“兒啊?你是不是失心瘋了啊我的兒!?”

靥娘看得真切,鄭鑫一顆心生出無數根須,随着乳汁被妞妞吞進身體,妞妞吃得越多,他們兩人羁絆就越深,而另一邊老婦的心則是紮根在鄭鑫身上的,纏纏繞繞,密密匝匝,任憑鄭鑫态度多惡劣都堅韌如初。

殚竭心力只為子,可憐天下慈母心,慈母的愛深厚又真摯,半分摻不得假。

鄭鑫的心已經生出慈母之愛,紮根在小妞妞身上,這個他原本不愛的女兒,會成為他此生最舍不下的牽挂。

扯一扯,疼一疼,若有人對妞妞不好啊,那簡直比剜他心肝還難受。

通往城裏的官道上,幾個黑影大搖大擺,三人,一貓。

“靥娘,這個範氏的夫君胸變成那麽大,以後咋辦?他不會變成個女人吧?“

“喂完奶就沒了,不會變成女人的,估摸着就是心思會較着之前細膩點,善良點?”

“那還成,不然孩子有倆娘,也是夠奇怪的。”

“哪能呢,爹便是爹,娘便是娘,我方才看過了,那小娃娃是個雙親疼愛的面相,福氣大着呢。”

“喵嗚!”

老大,前面有夜市!

靥娘振臂一呼,一陣風似的跑了:“沖!”

望月跟上:“喵嗚!”

沖!

君莫笑到底穩重些,問了句:“小白你帶錢沒?我可沒錢啊,那點月錢早都被靥娘搜刮幹淨了。”

“早知如此,我還不如在家溫書,好過錢袋受損……”白澤琰掂掂錢袋追上去,“靥娘!你不要點那麽多鴨血羹,吃不下,真的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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