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有一瞬間,兩人的距離格外近,近到幾乎呼吸相聞,齊鑫可以看清葉知秋濃密纖長的眼睫,根根分明。
心髒像是漏跳了一拍,齊鑫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葉知秋含笑看着他,眼底有着淺淡的戲谑,以及輕微的遺憾。
這一刻,他身上再沒有任何一點姜楠的影子。
可齊鑫的心髒還是無可自控般越跳越快。
怦怦怦怦……
“我可以,”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隐隐有點不穩,“給我個機會。”
“是嗎?”葉知秋笑了一聲,“剛脾氣不是挺烈的?”
“我……,”齊鑫一時無語,半晌才又吐出重複的一句話,“我可以。”
周邊嘈雜聲相繼響起。
“小哥哥夠辣啊,斯哈斯哈……”
“給他個機會,給他個機會……”
“路子挺野啊,不知道我能不能也要個機會?”
“……”
齊鑫:……
長了二十多年,他一直都算中規中矩,此刻衆目睽睽之下,不知是興奮,緊張,還是無措……
好像全身血液都不受控制般開始往頭頂沖來,大腦一片模糊的嗡鳴。
可葉知秋卻毫不在意,他施施然收回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視線重新掃過那束早已被掃落在地的玫瑰。
最美的時節,卻被人毫不留情掃進塵埃裏……
像原先的他,明明鮮豔明媚,卻最終被磋磨到枯槁零落。
“可以。”他沒再看齊鑫,聲音也很淡,“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追求’我。”
齊鑫大喜擡頭,整個人立刻精神了起來。
只是下一刻,葉知秋重又看向他,那雙漂亮的眸子似笑非笑:“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齊鑫:“……”
齊鑫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剛剛的喜悅還未來得及細細品味,一盆冷水就兜頭澆了下來,讓他一時有點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可葉知秋卻只那樣淡漠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像在逗弄一條無家可歸的狗。
滾燙的心慢慢變冷,齊鑫被燒灼到迷糊的大腦終于徹底清醒過來。
從天堂被踹入地獄,憤怒與屈辱同時反彈,齊鑫胸口不斷起伏。
“怎麽?”葉知秋好笑地看他,“剛不是說你可以?”
複習過很多次的,陶若晴的叮囑再次響在耳畔。
“他沒什麽優點,”陶若晴邊飲茶邊緩緩道,“性子更是格外驕縱自我,所以剛開始你要多忍耐些。”
“要馴服他,或許比你想象的還要久一點。”陶若晴又說,“你還需要更多一點耐心。”
深深吸了口氣,齊鑫強行壓住心底蕪雜的情緒。
就連李少君将地上的玫瑰撿起來摔進他懷裏,他也只是咬緊牙關忍了下來。
“我可以。”他再次重申。
好不容易進了這一小步,齊鑫不敢在這時候惹葉知秋反感。
畢竟,無論是葉知秋的才華,還是陶若晴答應下來的投資,無不關系着他齊家的興衰,決定着他未來的命運。
妥協地退後兩步,他站穩腳跟。
“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明天一起吃個飯?”他說,“我去家裏接你。”
“明天有別的安排,”葉知秋從桌上跳了下來,“你回去等我消息。”
“那……”齊鑫在自己口袋裏摸索片刻,摸出一張名片來遞到葉知秋面前,“我的聯系方式都在上面。”
葉知秋垂眸看了一眼。
和上一世一樣,大約是怕驚起他的警惕心,齊鑫名片上沒有任何頭銜職務,只簡單印着他的名字與電話。
上一世,也是到了後來,葉知秋漸漸情深後,齊鑫才告訴他,他家裏有個小型服裝加工廠。
而他更是注冊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品牌:齊韻。
他向他描述自己遠大的夢想,高遠的理想與未來……
雄心勃勃,壯志如山。
為了幫他,葉知秋回絕了各大品牌的邀約,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注到了他那個小廠和齊韻上。
婚後,他更是一邊讀書學習,一邊日夜操勞為他畫線稿,做設計,跑工廠……
鑒于葉知秋的天分,很快,齊韻便憑借新穎的設計與大膽的配色獲得了消費者的喜愛。
其中更是不乏一些走在時尚前沿的明星和網紅。
也因此,齊韻的國民度開始迅速攀升。
兩人結婚第三年,齊韻開始在時尚圈嶄露頭角。
而同時,齊鑫的名氣也越來越大。
只是當初那個驚才絕豔的葉知秋卻昙花一現般變得銷聲匿跡。
原因無他,葉知秋那些年嘔心瀝血做出的設計,無論最終做成成品出售,還是作為創意發表,署的都是齊鑫的名字。
因為那時候,齊鑫對他說過很多很多。
他說他很不容易,以他的實力,一輩子都不可能在時尚圈站穩腳跟。
他說葉知秋年輕又有才華,就算幾年沒有作品,也不影響他之後輕而易舉就殺出重圍。
他說如果他可以聲名鵲起,那麽加上葉知秋,齊韻就會有兩位重量級設計師坐鎮,在行業內的影響力,以及對優秀設計師的吸引力也會更大。
他說他想要得到葉洪憲的認可,想要他和他的婚姻可以得到親人們的祝福。
他還說……
名片猶如千斤重般,在齊鑫手裏舉了好久,舉到他覺得尴尬難堪時,葉知秋才笑了一聲:“我媽那裏不是有你聯系方式?”
“那,”齊鑫只得重新将名片收了回去,“回頭聯系。”
這次葉知秋沒再說話,只那雙漂亮的眼睛依然還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得已,齊鑫只得重新抱着那束已經淩亂不堪的玫瑰,在衆人側目中原路返了回去。
“你還真看上那孫子了?”齊鑫一走,李少君立刻就冷了臉問。
“以前比他好的多了去了,也沒見你鳥過人家。”金寶寶也說。
“也沒那麽差吧,”唐樂笑,“感覺挺認真的,和小秋其他追求者都不一樣。”
葉知秋笑了笑,不知可否。
“玩兒呗,”他說,“他願意追就給他個機會,反正又沒确認關系。”
“渣。”金寶寶說。
“渣。”李少君神色終于緩和了些。
“渣。”唐樂也笑着附和。
葉知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舉起酒杯來:“那我先渣為敬。”
“……”
幾個人說話間,來找葉知秋要聯系方式的人已經過了好幾撥,不僅如此,後面躍躍欲試的好像還大有人在。
“我看今天還是算了,”金寶寶有些好笑,“等哪天你再請一次好了。”
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葉知秋也不再堅持:“回頭找個清淨的地方請你們。”
“随叫随到。”李少君率先起身,招呼侍應生将剩下的酒封存起來。
唐樂也取了手機:“我幫你們叫代駕。”
幾人相攜出門,在門外回廊巨大的廊柱下,葉知秋腳步頓了頓。
“少君,”他說,“你先停停,說句話。”
李少君神色一肅,知道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被葉知秋聽到了。
“別怕,”金寶寶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悄聲道,“他也就聲勢大,其實心軟得很。”
又站直身體:“我路比較順,先把樂樂送回去,你倆待會兒到家也記得在群裏報個平安。”
“嗯。”葉知秋應了一聲,見金寶寶要走又叫了他一聲。
“幹嘛啊?”金寶寶說,“這麽舍不得我?”
“路上小心點。”葉知秋說。
“你忘了?”金寶寶笑,“樂樂剛不是叫了代駕嗎?”
“我是說以後,每一次。”葉知秋說,神色認真。
金寶寶愣了片刻,随後上前抱了葉知秋一把:“知道啦。”
“要記得。”葉知秋又說,“無論什麽時候,安全第一。”
金寶寶是學舞蹈的,雙腿就是生命。
葉知秋從來沒敢想象過,上一世失去一條腿後,他該有多痛苦。
犯錯誤的不是他,不是他們,他們誰都不該付出那麽慘重的代價。
葉知秋很少這樣婆婆媽媽,但金寶寶也并未多想。
他下意識在腦海裏加深了一下葉知秋的叮囑,然後點點頭:“記住了。”
又俏皮地揮了揮手,“走啦。”
金寶寶和唐樂離開,空氣瞬間變得安靜了起來。
北方初冬的天氣已經很涼,但星月卻格外皎潔,葉知秋靠在廊柱上擡眼看着夜空,一時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聽到了。”李少君率先開口,一臉倔強,“要打要罵随你,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不會改變自己的觀點。”
“打你罵你幹什麽?”葉知秋将視線收回來,片刻後忽然說,“你那些話我會放在心裏。”
“啊?”李少君早已做好了迎接暴風雨的準備,聞言不由有點懵,“你說什麽?”
“我會放在心裏的。”葉知秋再次說,神色認真。
李少君愣在原地,一雙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葉知秋笑了,伸手在他肩頭重重捶了一拳。
“謝了。”他說。
這聲謝到的有些遲,遲了足足一輩子。
今天,葉知秋終于說了出來,正式,也是第一次給了曾經和現在都那麽擔心他的李少君一聲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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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太絕了,”同一時間,樓上201,俞任之在安靜了一陣子後,終于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狼嚎來:“這他媽誰能頂得住啊?”
姜楠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他這樣的,”他笑,“一看就是在外面玩兒慣的,一般人确實招架不住。”
邊說,他邊悄悄擡眼看向秦見鶴。
他倒的那杯酒還在原地,秦見鶴并沒有動。
此刻,他手裏握着一杯冰水,透明玻璃杯中冰塊晶瑩剔透,更襯得他漆黑眼眸格外深邃冷漠。
好像剛剛樓下那段小插曲,并未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姜楠悄悄松了口氣,一顆心多少放下去些。
他長相不錯,也一向以此為傲,偏偏今天在秦見鶴面前讓人壓得那麽慘烈,心裏既不安又膈應,危機感深重。
“年輕人嘛,愛玩正常的。”俞任之倒不覺得有什麽,他看向秦見鶴,“你們公司不是正招攬人家嗎?我不管,将來人去了,哥們兒一定要近水樓臺先得月。”
“近也是小嶼近,關你什麽事兒?”汪岐棠好笑。
“人還不一定能看得上Q.L。”秦見鶴淡淡道。
“Q.L可是時尚界巨頭,怎麽可能會有人看不上?”俞任之不受忽悠,“你讓老孟抓緊點,他堂堂設計部主管,如果連這種人才都抓不住的話,可以提前告老還鄉了。”
秦見鶴沒說話,淡淡瞥他一眼。
“他口碑好像不是太好,”姜楠像是略帶猶豫般提醒,“任之哥,你還是找個門當戶對簡單單純的好,免得吃了虧。”
“怎麽?”俞任之還沒說話,孟青言倒是淡淡開了口,“剛不還說不認識嗎?”
他可不像俞任之,最看不慣這種夾帶私貨的小把戲。
“我是不認識,”姜楠笑了笑解釋,“但我母親偶爾會在宴會上和他繼母照面,太太圈裏沒什麽秘密的,只要打聽一下就知道。”
“是嗎?”意外地,秦見鶴冷冷擡眼看了過來,“如果你母親能接觸到更高層次太太圈的話,那你大概也會知道,我在我繼母口中的口碑一樣不好。”
這一整晚,秦見鶴對姜楠格外冷漠,甚至已經到了視若無睹的地步。
姜楠一直都盼着秦見鶴能夠看上自己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又或者能夠主動和自己說上一句話,就算只一句也好。
現在他的願望實現了,可他卻變得更加焦慮更加患得患失,一顆心直墜冰窟。
因為,秦見鶴看他的視線既鋒銳又無情,冷到他根本不敢直視。
而他話中的意思就更是讓他透不過氣。
他在告訴他,他們根本不是一個圈層。
并用他自己勸俞任之“門當戶對”那句話徹底堵死了他。
他更後悔因為心急而口不擇言提到葉知秋的繼母。
明明一晚上秦見鶴什麽都沒說,可現在因他一句話,卻讓他站出來,毫不避忌地為葉知秋說話。
姜楠又懊悔又嫉妒,他顫着嘴唇想要解釋幾句,可在秦見鶴冰冷的目光下,卻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