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姜楠今天來見齊鑫,是特意打扮過的。
昨晚在葉知秋面前輸了一局,他一心想着要扳回來。
此刻,一身Q.L的今冬新款,将他襯得格外貴氣。
和他相比,齊鑫就顯得落魄多了。
他昨晚一夜沒睡,到家也不過片刻,就接到了姜楠的電話,連休息都沒來得及。
此刻眼下一片烏青,看起來格外憔悴。
姜楠看他片刻,沉默着在對面落座。
“本來還想怪你的,”他說,“看到你又不忍心了。”
這話溫柔又體貼,幾乎讓齊鑫感激涕零。
相應地,他腦海中再次閃過葉知秋那雙冰冷如刀的眼睛。
明明那麽漂亮的眼睛,看他時怎會那麽殘忍?
好像恨不能将他的心髒一刀刺透般兇殘。
從昨晚到今天,葉知秋那雙冷酷的眼睛不知在他心裏過了多少遍。
每多過一遍,他心裏就會多一分忐忑。
不止一次,他心底升起過不切實際的奢望與幻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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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給葉知秋擺臉,他愉快地送他回家,又或者,葉知秋可以像姜楠這樣心軟就好了。
如果那樣的話,說不定今晚他們還可以共進晚餐。
“如果早知道你昨晚一夜沒睡,我就先不約你了。”見他沒說話,姜楠又說。
“沒關系,”齊鑫笑了笑,“我其實……也想見你。”
有個人在身邊說說話,他至少可以不用一直陷在無望而焦慮的胡思亂想裏。
但姜楠卻誤會了他的意思。
聞言,他蹙了蹙眉。
他确實不喜歡齊鑫出現在葉知秋身邊,但也不願意和齊鑫将那層薄得已經透明的窗戶紙徹底捅破。
他今天約齊鑫出來,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想要讓葉知秋難堪。
看,你身邊的男人,私下裏還是會偷偷來見我。
你不過是個工具,而我,才是他真心喜歡的人。
這種優越感讓他極度舒适。
他享受于此。
一餐飯,齊鑫沒怎麽動筷,酒卻喝了不少。
姜楠那張照片就是在他喝多後偷偷拍下來的。
悄悄發了朋友圈後,他就開始惡意而興奮地等待葉知秋的反應。
不知道葉知秋看到齊鑫和他在一起,會是什麽反應。
對了,他不會認不出齊鑫的手吧?
激動,期待,得意,惡意……
所有的情緒交雜在一起,姜楠頻頻低頭查看手機。
“你是還有別的什麽安排嗎?”注意到他的反常,齊鑫說,“有事兒的話就先去忙正事兒,我沒關系的。”
“沒什麽。”姜楠笑了笑,“我只是在等個消息。”
“等個消息……”齊鑫喃喃。
如果是以前,他早該吃醋了,可是現在,他卻只覺羨慕。
姜楠還能等個消息,可葉知秋卻早已将他無情拉黑。
見他微微出神,姜楠再次誤解了他的意思,他笑了聲:“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又貼心地解釋,“是公事上的消息。”
說話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滑動手指,再次刷新了下朋友圈。
“消息”兩個字剛出口,他驀地停了下來,神色也随之一肅。
葉知秋沒有對他那條朋友圈給出任何回應,甚至于,他剛剛在圈裏曬了一個帥哥。
即便那條圈剛刷出來就被其他信息壓了下去,即便姜楠都還沒來得及點開圖片,只是對着小圖驚鴻一瞥,他還是能看出來對方是個極品帥哥。
難道葉知秋又找了別人?
姜楠疑惑地向下滑動屏幕。
很快,葉知秋那條朋友圈便完完整整展現在他面前。
這一次,即便不用點開圖片,他也能一眼認出照片中的人是誰。
那是秦見鶴。
和他平時見到的,衣冠楚楚,西裝革履樣子的秦見鶴完全不同。
男人一身格鬥服,英姿飒爽,烏黑的碎發染了汗,随意地搭在額頭,看起來更年輕,也更鋒銳英俊。
這樣的秦見鶴,就算姜楠喜歡了那麽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到。
他的唇角不自覺抿緊,臉色一點點白了下去,變得極度陰沉。
葉知秋,他為什麽會有秦見鶴的照片?
還是這樣私人的照片?
他憑什麽?
之前會所中,孟青言讓秦見鶴往樓下看時,他心底升起的那股莫名恐慌與抗拒再次侵襲而來。
只是這一次,比上一次要強烈百倍千倍萬萬倍。
猶如開了閘的洪水般,徹底将他淹沒,讓他無法呼吸。
強烈到那些恐懼仿似化成了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只一下,就将他的心捏到汁水橫流,痛不欲生。
他最害怕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秦見鶴不僅和葉知秋認識了,在他面前,他還可以如此放松。
姜楠懸在屏幕上方的指尖不自覺顫抖了起來。
他想要去責問葉知秋,想去瘋狂辱罵宣誓主權,想去徹底抓花他那張勾引人的臉……
可好一會兒後,他也只是存下了那張照片而已。
“姜楠,姜楠……”有誰的聲音從極遙遠的地方傳過來,姜楠擡眼,對上齊鑫的眼睛。
“姜楠,”齊鑫的語氣很急切,“你沒事兒吧?”
借酒澆愁愁更愁,齊鑫本都已經醉了,可姜楠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瞬間将他吓到清醒。
等姜楠擡起臉來,他才發現,他何止臉上沒有血色,就連嘴唇上的血色都褪盡了。
“你怎麽了?覺得還好嗎?”齊鑫已經摸到了手機,随時準備撥打120。
“沒事。”姜楠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發出聲音來,像是被猛然驚醒般,他驀地起身,快步往外走去,“我還有事兒,等會兒你叫個代駕吧。”
齊鑫:“……”
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姜楠便噔噔噔地下樓去了。
姜楠走得特別快,特意挑選的,油光锃亮的牛皮小短靴踩在木質樓梯上蹬蹬作響。
像誰吹響了戰争的號角,氣勢洶洶。
可下到一樓大廳時,他的腳步又忽然頓住了。
好像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無論他多麽心急焦慮,無論他多麽痛苦害怕,其實都沒有用。
畢竟,秦見鶴好像連他的名字都沒有記住。
他沒有任何權利可以去幹涉秦見鶴的私生活。
同樣,他和葉知秋也僅有一面之緣,他連他家在哪裏都不知道,他怎麽去抓花他的臉?
如提線木偶般,姜楠緩緩擡頭仰臉,往樓上的方向看去。
如果剛才他還在齊鑫面前罵葉知秋沒有教養的話,那麽現在,他從未這麽渴望齊鑫可以争氣一點,再争氣一點……
如果他真正可以把葉知秋追到手就好了。
只要他把葉知秋追到手,那麽,他就有把握得到秦見鶴。
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
就算是塊石頭,他也有耐心把他暖熱。
大廳裏放置着高高的靠背椅,姜楠走過去,背對着樓梯落座。
他的思緒已經慢慢平靜了些,可內心的嫉妒卻不減反增,如業火流雨般,将他一顆心侵蝕的沒有一處完好。
姜楠唇瓣抿得死緊,片刻的沉思後,他打開聊天軟件,找到俞任之的頭像。
将葉知秋的朋友圈截圖發過去,他顫着手在屏幕上打字,語氣卻依然裝得雲淡風輕。
【江南:怎麽?上次會所裏秦總不是不認識葉知秋嗎?】
俞任之回複的超快。
【俞任之:我靠,勁爆啊。】
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姜楠氣到差點将手機給摔了。
他忍了忍,繼續打字。
【江南:葉知秋和秦總很熟嗎?】
【俞任之:……】
俞任之也很懵逼。
但他始終記得,上次因為帶姜楠去會所,秦見鶴連孟青言電影慶功宴都缺席的事情。
秦見鶴的情緒一向內斂,他能有這麽大的反應,可見對姜楠實在不喜。
所以對于秦見鶴的事情,俞任之本能地在姜楠面前避開。
看着屏幕上那毫無意義的六個點,姜楠怒意勃發,他再忍耐不住,恨恨地将手機摔了出去。
而同一時間,回完姜楠的信息,俞任之興奮地将姜楠發給他的那張朋友圈截圖發進了他們幾人的小群裏。
【俞任之:我靠靠靠靠,這是什麽?@秦見鶴,圖片.jpg】
【汪岐棠:今天去拳館了?@秦見鶴】
【俞任之:才幾天沒見,小嶼就金屋藏嬌了?】
【汪岐棠:哥哥的腰?這誰發的,這麽會抓重點?emmm,攝影技術也不錯。】
【俞任之:小美人兒。】
【孟青言:挺配,一個帥一個美,倒是沒看出來嶼哥進展這麽快,已經帶去拳館了。】
大家都知道,拳館對秦見鶴來說是比較私人的地方。
需要發洩多餘的精力,情緒,或者遇到什麽難題的時候,他喜歡一個人過去,一呆至少要兩個小時。
【俞任之:怪不得小美人兒之前都不願搭理我,原來是珠玉在前,痛哭流涕.jpg】
俞任之最近從金寶寶那裏存了這個表情,時時使用。
【孟青言:嶼哥以後可以減少去拳館的時間了。】
【俞任之:孟青言,小小年紀你想什麽呢?你是想說,他多餘的精力終于有地方可以發洩了嗎?】
【孟青言:我可沒說。】
【汪岐棠:走呗,去拳館堵他去。】
【俞任之:我已經出發了。】
【孟青言:待會兒談個本子,你們玩好。】
【……】
幾人聊得正歡的時候,葉知秋也剛在樓下辦好會員。
順便,他問了下高級VIP拳室的情況。
VIP拳室只有六間,雖然設在綜合格鬥樓層,但使用者并不限于綜合格鬥學員。
目前,六間拳室已經全部名室有主,雖然有個別拳室常年不開,但拳館目前确實無法再提供單獨的拳室出來。
鑒于價格也貴到讓人不忍直視,葉知秋最終還是打消了最高VIP的念頭。
他先跟了個小班,打算先入入門,之後觀察下哪個老師技術脾氣比較好,再定下一對一的課程。
一切辦好,時間已經到了四點半鐘。
冬天天短,窗外最後一縷殘霞顏色也越來越淡,葉知秋算算時間,開始低頭在群內發信息。
【一葉知秋:同志們,出來嗨嗎?】
随後,他甩上西餐廳定位。
【招財進寶:來來來,正愁晚上吃什麽呢。】
【李少:馬上出發。】
【樂樂:好呀。】
Q.L離服裝學院不算遠,算起來,唐樂應該第一個到。
但這個點路上容易堵車,怎麽也要二十分鐘了。
至于金寶寶和李少君,沒個四十分鐘絕對到不了。
時間還早,葉知秋捏着剛辦的VIP卡,刷了拳館一樓的圖書室,挑了本格鬥入門技巧,坐在靠窗的位置翻閱。
他剛看了兩頁,手機再次震動了下。
群內唐樂發來了新的信息。
【樂樂:抱歉大家,臨時發現我的作業做錯了方向,得連夜修改,所以今天暫時不能過去了。】
【招財進寶:學業要緊,不要着急,以後有的是時間。】
葉知秋笑了一聲,唇角勾起一縷淺淡的諷意來。
唐樂是很細心的一個人,他或許作業找不到方向,也或許會完成的不夠出色,但做錯方向這件事,絕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他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臨時有了不能被他們知道的行程。
而這個行程一定是被動到來的,不然他最開始不會答應出來。
唐樂能有什麽秘密呢?
不過就是陶若晴那邊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将他呼來喚去當狗一樣使喚着,他倒好像還真的蠻高興。
葉知秋漫不經心地擡手,在屏幕上留下六個點。
【一葉知秋:……】
他無意拆穿,因為還不到時候,但他也早已不會再将這種事情放在心上。
現在的他早已不是原來的他,他心如金石,堅不可摧,早已有足夠的勇氣和底牌去面對未來的狂風暴雨。
但他也不想讓唐樂那麽舒心。
六個點而已,足夠多疑而敏感的唐樂內心升起疑惑和不安了。
收到信息的時候,唐樂剛剛走出宿舍大門。
看着屏幕上葉知秋的回複,他果不其然地蹙起了眉心。
葉知秋對他很好,好到可以讓他感激涕零的地步。
知道他家境困難,他出門吃飯游玩總會帶着他,從不讓他掏錢不說,還送他工具,禮物,飾品服裝,讓他不用為了生計發愁……
而在學業上,他更是給了他無限的幫助。
不知道是成長環境還是個人天分的原因,唐樂的思維相比一般同學更加固化。
每每遇到問題,葉知秋總會不厭其煩地幫他梳理,打開新的思路。
所以這一年多來,他在專業水準和思維方式上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可以說,沒有葉知秋,就沒有今天的唐樂。
是葉知秋帶他打開了眼界,是葉知秋帶他看到了外面多彩絢麗的世界,也是葉知秋,将他內心的貪婪與奢望徹底引到了明面上,讓他不能不正視自己的野心與刻入骨髓的自卑。
沒有人知道,每次和葉知秋在一起,那種虧欠到擡不起頭的感覺壓得他多麽難受。
那同樣也是葉知秋給他的。
相比較而言,他反而更喜歡和陶若晴之間的關系。
一場公平的交易,毫無虧欠。
只是……
這還是葉知秋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聊天。
六個點兒而已,其實看不出什麽語氣。
但不知為什麽,唐樂眼前就是莫名浮現出了葉知秋漫不經心,十分輕慢的笑容來。
他心頭驀地一跳,隐隐有些不安。
【樂樂:抱歉啦,小秋,下次我請你吃黃焖雞。】
【一葉知秋:不用啦,正事兒要緊。】
握着手機微微怔愣,唐樂構思着下一條如何回複。
以致于手機在掌心裏響起時,他吓了一跳。
“喂,王叔。”唐樂接起電話來。
“我到你們學校門口了,”電話裏傳來王叔的聲音,語氣熟稔,“你什麽時候下來。”
“馬上。”唐樂不再多想,疾步下樓。
以前陶若晴見他,也是派王叔過來。
只是今天,雖然來接他還是王叔,但要見他的人卻變了。
這次是葉知夏。
他剛換好衣服,梳妝打扮好,葉知夏的電話就像長了眼睛般進來了。
他讓他去劇組所在的酒店一趟。
唐樂一路疾步,直到坐進那輛熟悉的黑色車子裏。
他氣喘籲籲:“王叔,小少爺要見我這件事兒,太太知道嗎?”
“不清楚。”王叔說。
唐樂的眉心蹙得更緊了。
變故頻生,他有點摸不清頭腦。
和陶若晴聯系這大半年來,他們的接觸一向十分隐秘。
不僅葉知秋不知道,按理說,葉家其他人應該也毫無察覺才對。
唐樂無法确定葉知夏忽然叫自己過去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沉思片刻,試探着問王叔。
“王叔,”他笑,“您說,小少爺叫我過去這件事,要不要問問太太?”
前面王叔沉默片刻,忽然反問:“問太太幹什麽?”
唐樂:“……”
手機被握在掌心裏,瞬間變得一片濕滑,唐樂沒再說話。
往郊區行駛一路暢通,車子沒多久就到了片場所在的酒店。
王叔前面帶路,上了電梯直奔12樓,最後在1205門前停住。
他敲了敲門,微微彎腰:“少爺,唐先生到了。”
“讓他進來。”門內,葉知夏的聲音隐約傳了出來。
王叔推開房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不知道為什麽,他這一路的動作姿态,都讓唐樂生出一種無比怪異的感覺來。
好像葉知夏才是他真正的主子,就連陶若晴都無法比拟葉知夏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但唐樂并沒有時間多想,他踏進房門,一下就對上了葉知夏暗沉沉的眼睛。
葉知夏坐在套房不大的會客廳裏,擡手向他示意:“坐吧。”
唐樂坐了過去。
本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他保持着沉默。
“知道叫你來什麽事兒嗎?”葉知夏高高在上地問。
唐樂垂眼,遮住眼底的厭惡。
這樣的态度,他從小看的多了,早就已經受夠。
也因此,就連陶若晴面對他時都是客氣安撫居多。
只是,他也并不敢得罪葉知夏。
“不清楚。”他說。
“你和我媽那些事情,我都知道。”葉知夏開門見山地說。
“我和葉太太能有什麽事兒?”唐樂擡眼,“葉太太只是看我家境不好,對我多加關照而已。”
“是嗎?”葉知夏被他氣笑了,這人還真不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那要不要我建個群,把葉知秋拉進來,咱們三個一起聊聊?”
唐樂知道他不會這樣做。
畢竟,陶若晴是他親媽。
但他也已經可以确認,葉知夏是真的已經知道他和陶若晴的交易。
“所以,”他終于發問,“你找我幹什麽?”
“幫我盯着葉知秋。”葉知夏說。
“這份工作是葉太太交給我的,”唐樂蹙眉,“我必須要征求她的意見。”
“你覺得,是我媽的意見重要,還是我的意見更重要?”葉知夏鄙夷地笑了下。
這句話,還有這個笑容,無疑齊齊刺痛了唐樂。
他抿住嘴唇,一言不發。
“我媽是以畢業後将你介紹入娛樂圈做造型師為條件讓你為她做事的吧?”葉知夏說,“但介紹你進娛樂圈,你以為我媽靠的是誰?”
唐樂啞然。
“你要知道,你的前途并不握在我媽手裏,而是握在我的手裏。”葉知夏最後說。
“我明白了。”唐樂再次垂低眼簾。
“你明白就好。”葉知夏得意地笑了,這種手握別人命運與生殺大權的感覺,他很喜歡。
“您有什麽重點需要關注的嗎?”唐樂問。
“把他的一舉一動都報給我,”葉知夏說,片刻後又補充,“尤其他和高文烨的事情。”
“高文烨?”唐樂有點懵。
高文烨不是葉知夏這次的合作對象嗎?
怎麽和葉知秋扯到一起去了。
“你喜歡高文烨?”他問。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葉知夏冷臉。
雖然葉知夏沒有回答,但他的表現已經足夠唐樂确認自己的猜測了。
幾乎同時,他心底冒出一個十分惡意的想法。
如果他能搭上高文烨,那麽葉知夏還有什麽資本對他高高在上,頤指氣使?
他只要在高文烨和葉知秋之間充當一兩次信使,就足以讓着兩兄弟打起來,豈不是解氣?
只是,陶若晴那只笑面虎不好對付。
這個想法雖然昙花一現,卻讓唐樂極度興奮。
不過,暫時還沒有時間細化以及計較得失,他只得暫且先壓下去。
“我明白了。”唐樂說,“只是,現在我也不能時時見到葉知秋。”
他頓了下,“原本今天有機會一起吃飯的,結果你讓我過來,其實,這種事情電話裏說就可以的。”
“電話裏說,”葉知夏說,“怎麽才能讓你知道,誰才是老大呢?”
唐樂無語。
“好啦,”葉知夏起身,“你可以回去了。”
走出葉知夏的房間,唐樂在狹長的走廊裏站了好一會兒,深深呼吸數次後,才撥通王叔的電話。
對方電話正在通話中,他挂斷後又停了片刻,才開始往電梯間的方向走去。
王叔此刻正站在酒店大門外和陶若晴講電話。
“……姓高的至少儀表堂堂,錢也賺的不少,”他說,低聲下氣地,“最重要他喜歡。”
“你懂什麽?鼠目寸光!”陶若晴氣得直罵,“我這麽多年苦心經營,不就是為了把他送入豪門,吃香喝辣,可以蔑視他們任何一個,高文烨算什麽?”
她冷笑一聲:“拿了影帝也只是他那一次運氣好,沒有更強勁的競争對手,你知道外面怎麽說嗎?說他是最沒有含金量的一個影帝。”
“而且,”,陶若晴絲毫不給王叔說話的機會,機關槍一樣,“他已經年過三十,作為演員,後面大概率是走下坡路,你讓葉知夏嫁給這種人?難道是覺得他這些年生活在葉知秋的陰影下還不夠慘,還要被他一輩子騎在頭上嗎?你要真這樣想,那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那……”王叔顯然猶豫了。
“我跟你講,”陶若晴說,“這幾個月你看好他,無論用什麽手段,都不能讓他跟姓高的有實質性進展,知道了嗎?”
“可我哪能管得了他。”王叔又是焦慮又是為難。
“我不是說了,任何手段都可以用了嗎?”陶若晴無情地說。
王叔握着電話沉默了好一會兒,片刻的猶豫後還是決定向陶若晴坦白:“今天他把唐樂叫來了。”
陶若晴:“……”
“王昌群,”陶若晴無語地問,“是不是他讓你去死你也願意啊?”
聽到這句,王叔原先緊繃卑微的神情忽然松弛了下來,甚至于,他眼底還露出了一點笑意。
“如果真的需要,”他說,“我會。”
陶若晴沒再說話,啪一下挂了電話。
王叔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心裏仔細咀嚼着陶若晴剛剛電話裏對他說的話。
他承認,他确實鼠目寸光。
但是,他也是真不忍心看葉知夏傷心難過。
這個世界上,如果能有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就好了。
他想得出神,連唐樂什麽時候來到跟前都不知道,直到唐樂出聲叫他,才回過神來。
“這麽快?”他問。
“快嗎?”唐樂說。
這段時間确實不長,不過十來分鐘而已,但對唐樂而言,卻是度日如年。
來時的晚霞早已墜落,淺淡的暮色已開始從四面籠來,夜晚來了。
*
拳館內,秦見鶴剛剛結束訓練。
他擰開瓶蓋喝了口水,從健身包裏掏出手機點開。
群裏信息早已爆了,屏鎖一打開恨不能直直往他臉上怼。
秦見鶴:……
最近這種狀況好像有點多。
本想熄屏将手機放回去,但持續往外蹦的信息中幾乎每條都有他的名字。
秦見鶴斜斜靠在門邊,邊喝水邊點開聊天軟件,擡手點向群聊天框右上角的“367條新消息”處。
聊天記錄被拉到最頂,他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長眉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秦見鶴不動聲色向下滑動屏幕。
片刻後,他一側唇角微微挑起,勾出一條淺淡的弧度來。
如果葉知秋在,他就會發現,這條弧度不單單是性感,還染上了隐約的“殺意”。
群裏仍有新消息源源不斷地湧進來。
秦見鶴快速拉了一遍前面的聊天記錄。
他和葉知秋僅僅有過兩面之緣,嚴格說起來,甚至連真正認識都還算不上。
可半個小時,三百多條信息,他們的婚禮,蜜月,甚至孩子的名字都已經有了着落。
此刻,俞任之和汪岐棠更是已經到了對面的西餐廳,正等着“捉奸”。
也真是可笑。
不過,敢在他頭上動土的人,他也真是第一次見到就是了。
【俞任之:還沒結束嗎?快,帶着嫂子一起過來,我心儀久矣@秦見鶴】
秦見鶴安靜地将水喝完,低頭回複信息。
【秦見鶴:剛結束,我沖個澡立刻下去。】
俞任之飛速回複。
【俞任之:嗷嗷嗷,和小美人兒一起嗎?】
一起什麽?什麽一起?
秦見鶴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他們是不是一起去沖澡。
秦見鶴不再理他,拎着健身包上了五樓。
沖洗幹淨,換好衣服,他和往常一樣乘電梯下樓。
“啊,好帥好帥啊。”看着他推門而出的高大背影,前臺小妹不知道第多少次花癡捧臉。
只是很快,那道身影便下了臺階,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小妹的視線收回來,随即又興致勃勃地投向了閱讀室。
“啊,好帥啊。”小妹陶醉托腮。
一本書已經翻了一半兒,葉知秋解鎖屏幕在群內發了條信息。
“快到了嗎?”他問。
“馬上,”李少君酷酷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都快到了又堵車,我和寶哥只好又繞了一段,五分鐘內準到。”
“那好,我先去店裏占個位置。”葉知秋起身,去茶水間喝了杯熱水,回來穿戴整齊,起身出門。
遠遠地,他看到西餐廳的門開合了一下。
以為那兩人已經到了,葉知秋加快了步伐。
*
西餐廳內,靠窗的環形卡座中,俞任之終于等來了秦見鶴。
他猴一般蹭一下站了起來,兩只眼睛直往秦見鶴身後尋摸。
“看什麽?”秦見鶴将健身包随意地丢在一邊,在空着的一側雙人沙發落座。
“怎麽回事兒啊?”
“小美人兒呢?”
俞任之和汪岐棠兩人齊齊出聲。
不待秦見鶴出聲,俞任之先鬼叫起來。
“不是吧?咱們什麽關系,你竟然還要把小美人兒給藏起來?”
汪岐棠無奈看他一眼:“還小美人兒?”
“嫂子。”俞任之立刻改口。
俞任之其實比秦見鶴還要大上一歲,但他心性天真,外加秦見鶴自幼就氣場強大,所以他喊哥喊得一向流暢。
此刻“嫂子”兩個字出來,更是流暢到像是已經喊了千百遍一樣。
秦見鶴無語地看他一眼,不知道這人怎麽可以這麽沒羞沒臊。
“不叫嫂子嗎?”俞任之被他看得愣了下,猶豫片刻後問,“哥夫?”
噗嗤……
對面汪岐棠口裏的咖啡不小心噴了出來,俞任之淺灰色的羊絨衫立刻花了一片。
見狀,秦見鶴難得地笑了一聲。
“活該。”他說。
汪岐棠立刻遞了紙巾過來,憋着笑哄他:“等會兒哥哥給你買一打賠罪。”
“我要你一打幹嘛?”俞任之手忙腳亂地擦拭着身上的咖啡漬,一擡眼猛地愣住了。
玻璃窗外,一道挺拔瘦削的身影正往西餐店而來,怔愣間,門口的風鈴發出了叮咚聲響。
“我靠!小美人兒。”俞任之立刻起身,先沖秦見鶴嘀咕,“你們可真會玩兒,還分開過來。”
再沖門口招手,“小美……嫂……小葉,這兒。”
葉知秋正在找尋李少君和金寶寶的身影,沒看到那兩人,卻有一個陌生年輕人沖他招手。
他愣了片刻,随後記起這人好像之前去過牛首山看他賽車。
因為他說過自己是秦見鶴的朋友,所以回去後他還特意查了查他的身份。
國內航運巨頭的獨子,跟他們根本不是一個圈層。
葉知秋看過也就罷了。
差距太大的人他沒想着交往,太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那晚牛首山,這人還見證了他的黑歷史。
只是沒想到這麽巧,竟會在這裏遇到。
既然人家主動招呼了,他也不好置之不理。
葉知秋微微點頭,向這邊走來。
餐廳的卡座很私密,椅背很高,坐下去就是單獨隔開的一塊區域。
所以直到葉知秋來到近前,含笑招呼時才看到坐在另外兩側的秦見鶴和汪岐棠。
“俞先……”一個“生”字被生生卡了下才吐出來。
下午才拍過人家的照片,拿來做攻擊武器,葉知秋看到秦見鶴多少有些心虛。
他笑得勉強,沖俞任之吐出最後兩個字,“你好。”
“快坐啊。”見葉知秋絲毫沒有落座的意思,俞任之忙将他往秦見鶴的方向讓。
葉知秋:“……”
這也太熱情了吧?
打個招呼還不夠,還要坐?
“抱歉,我還約了……”
“坐吧。”他的話還未說完,秦見鶴忽然擡眼,一雙漆黑鳳眸沉沉地看向他,不容拒絕。
他已經換下了之前的格鬥服,此刻白襯黑衫,合體西褲勾勒出交疊長腿,腳下皮鞋锃亮。
很是衣冠楚楚。
葉知秋:“……”
莫名懵逼,但也莫名心虛。
“快坐吧。”汪岐棠也含笑看了過來,目光溫潤。
看着汪岐棠和俞任之,葉知秋猛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常規性錯誤。
他之前反擊姜楠,是基于前世姜楠對秦見鶴求而不得,甚至不惜下藥達成自己目的的基礎上。
這種關系,顯而易見,姜楠是沒有資格,也沒有辦法因為一張照片就去找秦見鶴質問,或者确認的。
那條圈僅姜楠可見,姜楠不可能和秦見鶴對接,所以他想當然地以為,這件事情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但是他忽略了一點,姜楠既然可以和他們一起混會所,自然和秦見鶴的朋友相熟。
更心虛了怎麽辦?
秦見鶴的氣場本就強大,葉知秋這會兒又無比心虛,他抿了抿唇,只得在秦見鶴身邊落座。
“小葉,”俞任之見他落座,喜得眉開眼笑,“你說,這麽好的條件在這裏擺着,你幹嗎非要去VIA。”
“是金子在哪裏都能發光,”秦見鶴偏頭看向葉知秋,淡聲道,“VIA官網最近更新的內容都很棒。”
葉知秋:“呵……呵呵……”
實話實說,這還是他重生以來,最為被動的一次。
老天爺可真有意思,前世姜楠這樣折磨他數年都可以平安無事,他不過才發圈一個小時,就被拉過來公開處刑。
将來還有各方面的合作,而且确實是自己有錯在先,他不好太拂秦見鶴的面子,只指着李少君和金寶寶兩人到了可以救他一命。
但這“五分鐘準到”的兩人也不知道繞去了哪裏,葉知秋等得心急如焚,他們卻遲遲不見蹤影。
這邊,秦見鶴已經讓服務生取了菜單,遞到他的面前。
“想吃什麽?”他的一舉一動無不紳士溫柔,讓俞任之簡直看直了眼,“先點上。”
葉知秋:“等會兒我……”
“我知道你還約了其他朋友,”秦見鶴打斷他,深邃雙眸含着淺淡笑意,“等他們到了再點他們的。”
行吧。
葉知秋吃了這個啞巴虧。
反正之後他早晚還是可以讨回來。
他低頭看菜單,聽汪岐棠問:“怎麽聽說秦叔叔又住院了?”
“嗯,”秦見鶴聲音很淡,“還是老毛病。”
“你也去看看了嗎?”俞任之也問,又說,“這次秦叔叔再催你對象的事兒,你終于可以交上完美答卷了。”
“你知道嗎小葉?”俞任之是個話簍子,“我們小嶼長這麽大都還沒談過戀愛呢。”
“這不明天要帶小秋過去嗎?”秦見鶴嗤笑一聲,“人都要死了,還整天想着傳宗接代。”
葉知秋:“……”
不是,秦見鶴剛說什麽,說帶誰去看他爹?
還有,怎麽會有人說自己親爹要死了說的這麽雲淡風輕的?
他雖然厭惡痛恨葉洪憲,但也從來沒有忤逆到這種地步過。
也不知道秦見鶴這是帶他去看病人,還是看病人走得慢去送上一程的?
還有,他什麽時候可以傳宗接代了?
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可以一句話這麽多槽點的?
風鈴叮咚,葉知秋忙偏頭去看,金寶寶和李少君二人終于推門而入。
除了剛剛重生回來那一天,還從沒有哪一次葉知秋看到二人這麽親切激動過。
他起身,沖兩人招了招手。
“寶,”金寶寶火急火燎地走過來,“今天真是撞了邪了,都拐過來了還是又堵了一段。”
他說着說着腳下一頓:“诶?”
“小金,”俞任之開心地沖金寶寶揮了揮手,“原來嫂……小葉今天約的是你呀?”
“俞任之。”金寶寶笑眯眯的,“沒想到又見面了。”
“我來介紹,”俞任之将兩人讓到唯一空着的一面沙發上,“這位是我朋友汪岐棠,這位……”
他看向秦見鶴,笑眯眯的,“不用我介紹了吧?”
金寶寶:“……”
李少君:“……”
不是。
他們應該和對面那一看就很不好惹的人很熟嗎?
而且,葉知秋為什麽要和那人擠在一張沙發上?
明明他們這張沙發更大,而且他們來的時候也空着。
左右看看,俞任之和汪岐棠都是獨自一臺沙發,李少君不覺微微蹙起眉來。
“不是,”李少君看向葉知秋,“這個沙發大,你過來。”
“不懂事兒了吧,小孩兒,”那天賽車場上俞任之就覺得李少君不太好相處,“人家小夫夫正濃情蜜意,去你那兒幹嘛?”
李少君:“……”
金寶寶:“……”
“不是,”金寶寶偏頭去看李少君,“你聽明白他說什麽了嗎?”
“沒。”李少君搖頭,沖葉知秋伸了伸手,“秋爺,過來啊。”
噗嗤,汪岐棠沒忍住,再次笑了起來。
葉知秋抿了抿唇,偏頭看向秦見鶴,秦見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雙漆黑的眼眸滿是戲谑。
葉知秋:“呵……呵呵……,”
“是這樣子,”他坐直身體,“今天我和秦見鶴坐。”
秦見鶴一向低調,極少公開露面,金寶寶和李少君并不認識他。
可葉知秋學的是服裝,就算不認識,兩人也聽過不止一次他的名字。
聞言,金寶寶張大了眼睛。
“哦。”李少君也說。
“小秋,”金寶寶雲裏霧裏,“所以,你是談戀愛了?”
“咳,”葉知秋輕咳一聲,“等回頭我再和你們細說。”
“這麽好的男朋友有什麽好再說的?”葉知秋能找到像秦見鶴這麽優秀的男友,金寶寶比自己中了大獎還高興,“連齊鑫那個狗逼你都肯給他個機會。”
“就是。”俞任之附和。
金寶寶的話簡直太合他胃口了。
“以後嫂子出來也可以帶着你們,咱們可以經常一起聚聚了。”俞任之高興地對金寶寶說,“嫂子”二字更是脫口而出。
葉知秋放棄掙紮。
死過一次的人,臉啊,面子啊,葉知秋深知,這些都是再次要不過的。
他側眸看向秦見鶴握着餐叉的那只手。
上次在工廠他就注意到了,秦見鶴左手尾指上戴着一枚素色的銀戒,色澤古樸,泛着微光。
這只手,姜楠肯定認識吧?
就算認不出,這枚戒指他總能認得出來吧?
反正已經被公開處刑,好處不撈白不撈。
葉知秋重新解鎖手機,光明正大地對着那只手拍了一張。
秦見鶴的手很好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握着刀叉的姿勢有種貴氣的随意感。
拍完之後,葉知秋欣賞片刻,剛準備再發一條僅姜楠可見的朋友圈,手卻突然被人握住了。
秦見鶴将他的手握進自己掌心裏,含笑看他:“不如這樣再來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