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照雪,不鬧了行不行

第19章 江照雪,不鬧了行不行

一行人順利到達雍州府衙。

說是府衙,其實只是臨時搭建好的木屋,原來的府衙連帶着半個雍州都被水掩蓋。

“三殿下與江大人一路辛苦,下官特意準備了晚膳招待,還請移步正堂。”知府作揖道。

江照雪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趙大人有心了。”

“有心什麽啊有心。”蕭朔環顧四周,忍無可忍開口,“本皇子親自前來赈災,你就讓我待這樣的破地方用膳?趙全安,你身上這身官袍還是九成新,真當我瞎嗎?”

地方官員一身官袍需三十兩銀子,是平民百姓一年的花銷。

是以若非官袍破損,一般朝廷都不允新制。

趙全安勉強擠出一絲笑,“三殿下您這就冤枉臣了,這身官袍之所以新,是因為舊的那身在堤壩查探水情時損壞太過嚴重,如今的雍州實在拿不出錢來再新建府衙。”

說完,便将求救的目光落在江照雪身上。

江照雪視若無睹,心頭惦記着方才下船時感受到的數道探究的目光,偏頭吩咐随行而來的骁翎衛千戶,“在赈災糧與藥材分發前,務必時刻派人盯緊,尤其是今夜。”

臨行前,他曾在禦書房看過雍州知府上書的折子,不外乎水淹了糧倉,城中百姓受餓已久,懇請朝中施以援手。

今日趙全安大張旗鼓迎接赈災官員,那一車又一車糧食,早已不知被多少人看在眼裏。

人到絕境,不會再顧及律法與舉止。

骁翎衛千戶領命退了下去。

“三殿下若是想來雍州享福,也得挑個好日子。”江照雪走到蕭朔身前,斜睨他一眼,“您确定陛下給您的旨意,是來監督赈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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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蕭朔氣急,就要上前,被扮做侍女模樣的蕭寧捏住了後領,只得死死瞪着他。

趙安全面色松快了些,正欲緩和下氣氛,江照雪便眼神譏诮望來。

“趙大人深谙為官之道,知曉沒了官袍便不能做官,至于餓死幾個百姓,朝陛下哭一哭便也算是恪盡職守,三殿下身在上雲京,自然不懂你的辛苦。”

江照雪撣了撣素白袖袍上的褶子,“在下年輕氣盛,不如大人懂得多,這頓飯便不吃了,勞煩趙大人在酉時前将雍州近幾月錢糧損失情況總合成冊,送至在下下榻處。”

說完,他像是瞧不見趙全安僵硬的臉色,轉身徑直又上了船,吩咐從暗處現身的十七,“去堤壩上。”

前世雍州決堤,端王在此停留半年有餘,才将堤壩全然修好。

後來他替蕭濯查閱當年的記載,才知因雍州低處渭河最下游,泥沙堆積導致河床變淺,一旦遇上大雨,便會釀成洪澇災。

當時他便認為,在渭河高處重新挖掘渠道應是最好的法子,畢竟雍州臨海,渠道可直通海裏,能夠免去很多麻煩。

但當時的記載裏所寫,卻是耗費幾倍人力與銀錢,在最上游修了個水壩。

并早在端王前來之前便已開工。

現在他便要去瞧瞧那水壩到底是何來頭,能讓端王修了半年之久。

剛斂住思緒上,船還未劃動,船身便忽而搖晃起來。

江照雪擰眉回頭,卻見蕭濯跟着他跳上了船,本就不大的船上更顯得擁擠。

他還未開口趕人,蕭濯便搶走了十七手裏的船槳,理所當然把人擠下船,然後霸占了船尾的位置。

江照雪冷聲道:“滾下去。”

自那日他捏碎了花到今日,他已一月不曾理會蕭濯。

蕭濯挑了挑眉,手中船槳猛地用力,将船只推離了岸邊。

江照雪趕了一月的路,本就虛弱的身子站不住,倏然朝前一個踉跄,被男人攬進懷裏。

隔着硬朗炙熱的胸膛,他輕易感受到了對方肺腑深處愉悅的震動。

“已經一個月了,江照雪,不鬧了行不行?”蕭濯低頭,無聲嗅着他發間的冷香,不自覺半眯起眼睛。

江照雪忍着厭惡,掙開他的手,指尖有條不紊整理被弄亂的衣襟,淡淡道:“殿下,只有家人親友之間,才配用鬧這個字。”

“至于殿下您,最多不過自作多情。”

他說着絕情的話,可緩和下來的态度,卻又讓蕭濯以為,他果然還是嘴硬心軟。

而這正是江照雪想要的效果。

一個月的時間,不算長不算短,若即若離,一旦蕭濯按捺不住主動找他,那麽就已經下意識裏又讓自己的底線往後挪了一寸而不自知。

蕭濯很自覺忽視了他後面那句話,也逃避去深究江照雪多次冷言冷語的背後是因為什麽,低聲道:“我知道,是我突然送你鳶尾,惹起了你的傷心事,姑且算是我的錯,我不會水,還親自來給你撐船,香囊的事就到此為止行麽?”

對,沒錯,就該是這樣,江照雪對他言行惡劣,就是因為他擅自闖入相府偷拿了香囊而已。

江照雪喜歡他,才會對他耍小性子。

否則怎麽不對旁人這樣?

蕭濯想通其中關竅,眼底的郁色也淡了些。

江照雪靜靜望着他,須臾後垂下眼簾,遮住了眸中諷意,淡聲道:“劃你的船。”

正好十七陪他趕了一月的路,也該歇一歇。

不要錢的船夫,不要白不要。

蕭濯的船劃得很快,絲毫不像是個養尊處優的皇子。

很快到了堤壩。

男人先他一步跳下船,對他伸出手,鷹眼直勾勾盯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他垂眸看了眼面前的手。

指節修長,皮肉都是最健康的顏色,而江照雪肉眼凡胎,便是盯出一個洞,看不見其上沾染的污血與仇恨。

就當是摸狗了。

這樣想着,他重生後第一次重溫了這雙布滿粗繭卻滾燙的手。

這雙曾親手寫下廢後與下獄江家滿門聖旨的手。

幾乎是他搭上手的瞬間,就被對方緊緊捏住。

就連低沉的聲音都摻雜着沙啞,“好涼。”

江照雪下了船,面無表情抽回了自己變得溫熱的手,“只有狗的舌頭,才會一直熱。”

身後,蕭濯虛虛握緊手,又展開,似還在回味方才轉瞬即逝的溫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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