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人都死了,還抱着屍體做什麽?
第50章 人都死了,還抱着屍體做什麽?
早知死後還要被蕭濯抱在懷裏侮辱,他就該把自己燒成灰。
江照雪飄近了些,下意識伸手想要将自己的身體從蕭濯懷裏抽出來,卻摸了空。
只能眼睜睜望着蕭濯又摟着他的腰,再往懷裏攏了攏。
殿中無任何侍從,再裝樣子給給誰看?
江照雪冷笑。
既然無法解救自己的身體,他轉身就要朝巫山殿外飄去,卻發覺自己無法離開巫山殿的殿門。
巫山殿裏仍舊是他死前的模樣,一應擺設都被擦拭得幹淨亮堂。
唯獨沒了他往日離不開的紅羅炭與殿外凍得刺骨的茫茫大雪。
春光從窗棂傾瀉進來,帶着融融暖意。
不過也是,若是再燒炭,屍體定會腐敗。
江照雪只覺好笑。
人都死了,還抱着屍體做什麽?
這時,有人小心翼翼推開了門,他循聲望去,是個面生的太監。
“陛下……”小太監忍着畏懼喚道。
床幔後人影微動,一只手挑開簾幔,另一只手仍舊抱着江照雪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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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中人的手無力垂落,露出一截帶有吻痕的雪白腕骨。
江照雪遠遠打量一眼。
男人眉目間的陰鸷比以往更濃,眼眶中血絲可怖,眼下一片烏黑,神情憔悴,像是長久不曾睡過一個好覺。
只投過來一眼,就吓得小太監哆嗦着跪倒在地,“陛下……丞相大人在殿外求見。”
半晌,殿中傳來男人沙啞的嗓音,“朕知道了,帶他去正殿候着。”
前世時,巫山殿特意修葺了如養心殿一眼的正殿,以方便帝王流連巫山的同時,還能處理政務。
可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區分前朝後宮的手段,否則又為何事事要避着他?
江照雪跟在蕭濯身後,一路飄去正殿。
待瞧見殿中行跪拜禮的父親,他倏然愣在原地。
父親不是被他偷偷送走了麽?為何會……
“老臣參見陛下。”
蕭濯走下臺階,彎腰親自扶起江相,語氣和緩,“丞相來此,所謂何事?”
江相又重新跪下,目光沉痛,雙鬓霜白,比江照雪記憶裏的父親蒼老許多,“老臣來此,只為一件事——”
“斯人已逝,懇請陛下讓君後入土為安。”
蕭濯沉默良久,沒有回答。
可一向溫厚的江相卻因此激起了氣性,顫聲道:“陛下,當年縱使是端王挑起的禍端,讓您不得不将君後驅逐出宮,可但凡您當年對他也有如今這般珍惜不舍,他又怎會心灰意冷自焚于牢中?!”
“老臣此生投身于大梁,一兒一女皆死于陰謀詭計之中,是臣無能不能護佑兒女,以至于如今孤家寡人,再無所求,唯願他們姐弟能在黃泉之下相聚。”
江相拜伏于地,“臣從未索求過什麽,今日懇請陛下一回,讓君後安心入土,魂魄安寧。”
“朕的君後沒有死!”蕭濯站起身,一字一句,篤定道,“又何來入土為安一說?”
“陛下!您怎可如此枉顧死人意願!”
後來的争吵聲越來越遠,周圍一切忽而又凝聚成不見五指的黑。
江照雪只覺着自己像是一片無根的浮萍,漫無目的地飄蕩,直到脊背忽而落到了實處。
天光已盛。
他緩緩睜開眼,面色怔忪,從榻上坐起身。
外面守着的無杳聞見動靜,連忙上前挑起床幔,“大人,您——”
聲音戛然而止。
江照雪見他失神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便探出指尖撫上臉頰,觸及一片濕潤。
原來在他于夢中見到父親的瞬間,便已潸然淚下。
接過無杳遞來的帕子洗幹淨臉後,他低聲問:“不是讓你回自己屋裏睡,怎麽昨夜又在這裏守夜?”
無杳嘆了口氣,“大人,您本就身子弱,昨夜又淋了雨,不仔細盯着如何能放心?”
“這是十七清早去尋李太醫開了房子後煮的藥,能驅寒暖胃,大人喝了罷?”
江照雪喝完,淡淡囑咐:“昨夜十七也淋了雨,讓他也就着這個方子喝一副。”
“奴說可沒用,那小子只聽您的話。”無杳笑了笑。
江照雪收拾好情緒,一邊于銅盆裏淨手,一邊道:“那你便與他說,若他不喝,下次出門就不帶他。”
無杳噗嗤一聲,偷笑,“那他怕是得喝一大碗了。”
今日并非休沐日,江照雪用完早膳,便領着無杳要出門往刑部去,誰知剛走出重雪院的院門,便瞧見十七如門神一般,執劍擋在大門前,與某個挺拔高大的黑影對峙。
他只當沒瞧見,喚道:“十七,走了。”
十七立馬收了劍,走過來,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公子,這蕭濯從昨夜你睡了後便一直站在這,跟癞皮狗似的趕都趕不走!”
江照雪聞言,擡眼望去。
男人依舊是昨夜那身黑色衣袍,眸色憔悴,微微泛着紅,眼下烏青濃重,逐漸與夢中的帝王重疊。
見他望來,蕭濯的眼神頓時亮了,眼巴巴道:“阿雪……”
十七頗為不高興,刻意側過身擋住了蕭濯望向江照雪的目光。
江照雪無波無瀾,收回目光,徑直繞過蕭濯離開。
無杳有些擔憂,“大人,這四殿下會不會惱羞成怒,放狗咬人呀?大人您身子不好,可不能被咬。”
江照雪譏诮勾唇,“不必理會他。”
昨夜之事,既然蕭覺說要自己處理,江照雪自然不會再插手。
哪怕他有些擔憂雲有行,可他也必須顧及江家,不能貿然幹涉。
來到刑部時,昨日那個被十七關進刑部大牢的人已經不見了,刑部尚書與左侍郎去了相國寺不在,剩餘的大小官員再見着他卻不再像昨日那般漠視。
“诶,江大人這麽早就來當值啦?”
江照雪沒理會試圖與他寒暄的官員,只微微颔首,便尋到自己的桌案坐下。
耳邊,偶爾傳來幾人的竊竊私語。
“你們聽說了吧?昨日尚書大人回府時,突然從路邊沖出來一只獒犬,腿上咬下了一大塊肉呢!”
“聽說是得罪了人,诶,被狗咬了還要堅持去相國寺,真是不容易。”
“劉兄,你何必藏着掖着,誰不知道上雲京除了那位四殿下,沒人敢放狗咬人?”
“我看尚書大人未必是得罪了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