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阮家
第14章 阮家
徐元白只覺得腦仁直突突的疼,他閉了閉眼,待方姑口幹舌燥說完最後一位閨秀,深吐了一口氣。
那副模樣活似瘦了慘絕人寰的折磨。
唐皇後越是看着,越是覺得頭疼,她寬袖一甩,方姑領會閉了嘴。
她拿起跟前的茉莉茶,輕輕吹了口氣才問道:“二郎,你告訴母後,可心哪家的?”
徐元白捏了捏鼻梁,有些疲累道:“倒也無特別可心的,再瞧瞧吧。”
皇後擱下茶盞,玩着手上的護甲睨着他“那倒是難了,這滿京城裏的閨秀,但凡适齡婚嫁的,都列席再這兒了,這都無特別可心的?那你預備如何。”
都在這兒了,也不盡然,他方才聽了一圈,就獨獨沒聽着阮瑤清的名字。
要是有,他倒也不必費事了。
誠然,這也怨不得皇後,這阮瑤清初初才到京城,又從未展露過頭角,整個京城都未必知道:阮家有這號閨秀待嫁,不在這花名冊上實屬正常。
徐元白心頭一動,啧啧嘴道:“都在此了?那倒是不盡然。”
“怎個意思?難不成還真有餘下的?”她邊說邊看向一旁的方姑。
這畫軸冊子皆是方姑親自督着底下人辦的,她甚是确信的沖皇後搖了搖頭。
徐元白看着皇後懶懶的掀掀眼皮,點了點頭道:“自是有的,好比就今日,聽武成侯世子他家有個妹子在京,我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一個姓阮的姑娘在冊。”
頓了一下又道:“可見這冊子遺漏的也不知凡幾了。”
皇後皺眉問道:“武成侯家有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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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複又看向了方姑,方姑也甚是困惑,也無論真假了忙低頭認錯道:“許是底下人大意,稍漏了幾人,奴這便再去查缺看看。”
皇後心思一動看向徐元白“怎麽,你是看上阮家的女兒了?”
徐元白嗤笑了一聲,道:“兒臣目下連她的面都未見過,哪裏知道:瞧得上瞧不上的事兒。”
這話未往死裏說,皇後亦是聽了出來。
皇後準備再問,徐元白在無心應付,她要查便讓她查就是了。
若是太刻意了,反倒是惹了皇後的眼。
他向皇後施行一禮,看向外頭已晚的天色“母後,兒臣需得告退了,東宮待批的奏章快趕上山高了,再拖下去明日該挨父皇批了。”
有關公務,皇後向來重視,既聽他這麽說,忙道:“那便回吧,待明日查清了,我在尋你來便是。”
徐元白未答,起身退了一步道:“那兒臣先告退。”
皇後颔首。
他掀起衣袍,腳步不停的便往坤寧宮外去。
自他走後,皇後便一直靜立不動,坐在那軟榻上深思許久,不知多久,茶水漸已涼透。
方姑重沏了一杯,送到她手上。
她伸手握住有些微熱的茶水,忽而回神,柳眉微微蹙起,看向方姑道:“太子今兒是幾個意思?”
好端端的,怎又提到了阮家的女兒。
方姑拿了把搖扇緩緩替她扇着,搖了搖頭“太子殿下心思向來深,奴婢哪瞧的透?”
“也是了,我這個當母妃的都瞧不透他。”
她起身要往寝內去,方姑走到她身側扶她,卻聽她道:“查查吧,阮家那女兒,若是真有,便尋她畫像來。”
方姑聞言一默,而後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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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白進了東宮尚未坐穩,便讓人去傳利一。
“吱呀”一聲,殿門被推開。
他跪拜在地“殿下,已将阮家小姐安穩送回了府。”
徐元白點頭“她看着身子可好些了?”
她身子太弱,一病下便久治不愈,這些日子雖然極想見她,但心頭最記挂的便是她那堪折的弱體。
利一答“奴看姑娘,臉色好了些許,也愛動了,看着就是大好了。”
大好便好,大好便好。
聞她境況變好,徐元白虛浮的心,總算是堪堪放下了些。
他甩了甩手,便讓利一退下。
利一點頭,退了出去,将門扉掩上,守在了門外。
夜已漸深,燭火微微閃閃,照的人影晃蕩,似躁動的心跳,搖擺不止。
男人深呼一口氣,預備再次回神,細看手中的奏章,奈何,腦子裏皆是那人倩影晃蕩,叫他幾乎魂不守舍,眼前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手不自覺稍稍一用力,奏章叫他撕破了頁。
他想去看看她,她現在不在方州,不在山上,離他很近,前所未有的近。
那種濃烈的渴望近乎将他吞并。
不知過了多久,已至深夜。
天上的雲朵已全然散開,月漸漸爬上了高空,月光照着人影微漾。
東宮緊閉的門發出“吱嘎”一聲。
門被人從裏頭推開。
利一祿二低頭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去尋身夜行黑衣來。”
兩兄弟聞言皆是一怔,祿二最先回神,忙答道:“殿下稍等,奴這便去尋。”
說着戳了下利一,拉着他下去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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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侯府
夜已深深,萬物俱籁,侯府廊下燭火被夜風吹的微漾,将檐下廊柱影子拉的斜長。
偶有三兩個家丁手執燈籠夜巡而過,人影與燈光漸漸消失。
夜黑之處,又是三道:身影在廊下閃過,随機又默到了暗處,仿若方才發生只是眼花。
菡萏院
今夜有些悶熱,人睡的有些不安穩。
阮瑤清不知怎的,心躁難安,輾轉難眠,她在床鋪上翻騰了許久,眸子合了又合,硬是半點睡意也無。
她翻身而起,嘆了口氣朝外喊了兩聲“菱星。”
少頃才聽到隔間小屋裏傳來一聲應答。
待那人拿着火折子過來,印着微弱的火光,阮瑤清認出那人不是菱星,而是菱月。
菱月披着衣裳,将寝殿內的燈燭點亮,拿到杌子上問她:“姑娘,怎麽了?”
阮瑤清眨巴了下雙眼,一雙黑瞳裏水汪汪的滿是精神,她嗡道:“想喝水。”
“我去拿,姑娘等等。”說着邊轉身去桌上拿着茶盞。
“菱星睡了嗎?”
菱月拿了茶盞送上:“她睡的沉,該是今日太累了。”
少女拿着茶盞頓頓飲下,待喝了一杯,将茶盞遞給她示意還要。
菱月拿着茶盞轉頭下去添茶。
只聽少女聲音脆脆傳來:“那你不累嗎?我看你今兒也沒閑着。”
菱月莞爾:“不累的,婢子練武的,身子骨要強些,輕易倒是不容易覺得累的。”
她乖巧的點了點頭,曲着腿蜷抱着,小臉窩在膝上,睜着一雙澄清的眸子霎時可愛。
“姑娘睡不着?”
阮瑤清點了點頭:“今夜也不知怎的了,就是不困,菱月,半開下窗子吧,有些熱呢。”
她甜糯糯撒嬌道:。
因着她大病初愈,府裏上下看護格外嚴格些,父兄更是跟兩個丫頭下了嚴令,讓她們看護好自己,莫要寵着她貪涼。
眼下,她貪涼的習慣又犯了。
菱月甚是堅定且掃興道:“姑娘莫要難為婢子了,你這大病初愈的,若是見夜風涼到了再病着,侯爺可放不過婢子。”
她聞言眸子裏略是委屈,紅唇翹起嬌道:“好菱月,就開一會會,不然夜裏我熱的睡不着。”
見菱月仍舊不理她,她撅了撅嘴甩了甩青垂的烏絲便要下地自己去開。
菱月見狀,只得妥協“您歇着吧,奴開就是,就一會啊,要是讓侯爺知道了,婢子該受罰了。”
阮瑤清高興了,便是喜笑顏開。
窗牖被半推開,露着條細縫,屋內的微光透過那條細縫撒到了外面的地上,靠的近些,能瞧見裏頭的春色撩人。
阮瑤清拍了拍床榻喊道:“你過來,陪我聊聊可好?”
菱月瞥了眼用絲綢錦繡鋪着的軟榻,眼眸微閃,到底是沒坐上去,她半坐在邊上的床沿上,拿着把扇子緩緩替她扇着風。
“你今年十九了?家裏可還有旁人?”
“嗯,十九了,奴也不知家裏可還有人,奴被賣了幾回了,早不知家裏頭還有誰了。”
她答的平靜,面上無半分委屈,她沒說清楚自己被賣過幾回,但阮瑤清想,約莫不下五回了吧。
不然怎鍛造這樣一顆麻木心腸。
“你為何會到我這兒?”
她搖着扇子答:“也是巧合,奴被上一家主子賣了後,便無處可去,恰逢戰亂……”
阮瑤清問一句,她便答一句,偶能聽到她細心安慰,也能聽到另外一位莞爾一笑。
少女迎着窗牖坐在床榻上,認真仔細的看着身邊的丫頭,若順縫隙着光看去,能瞧見她稚嫩絕色的面龐,溫婉的光将她籠住。
這一聊,便至醜時。
阮瑤清撐不住打了個呵欠,不多時便耷拉着腦袋啪在膝上沉沉睡去,順滑的青絲順着肩頭散開,将小小的她掩住。
菱月見她睡着了,勾了勾唇,将她扶着睡下,才熄了燈,而将那窗牖輕輕合上,輕手輕腳的斂步走了出去。
屋內一時間又陷入一派靜谧,唯餘少女輕緩的呼吸聲。
忽而“吱……”一聲在夜間響起,內寝的窗牖叫人推開。
床榻上的少女渾而未覺,只是軟軟的翻了個身,趴在床榻上,月白的寝衣被壓着微微松開,面朝外趴着。
徐元白見她只是翻了個身,僵住的身子才緩緩放松,呼出一口氣,緩步到她身側。
他子時便到了,奈何那時她起夜了,怎想點亮了燭火後,便燃了一個多時辰。
方才,他便隐沒在那半開的窗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