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農歷六月，暑夏已至，城郊南湖的荷花宛若亭亭玉立的少女，粉黛姿容，正是大好的盛放時節。偶有蜻蜓立于芙蕖花苞之上，蹁跹而起，時而點水，惹一池潋滟，饒是一副生動有趣的小景。
湖心泊着一艘畫舫，雕梁畫棟，頗具皇家裝飾的華美。這裏本是晚上容玠打算宴請的地方，現在還是白日，他便早早地帶着奚若來此間游玩。
雖在郊外，南湖卻是一些達官顯貴們時常來賞景暢玩之地。其北面靠山，山裏有一座香火常年不絕的般華寺。傳說先帝曾在般華寺裏做了一個升天游龍夢，醒後大喜過望，便下令執重金修建寺廟，南湖周遭也跟着一起沾了光。
因是南湖為天然湖泊，湖面廣闊，工部目前只修建了其靠岸的部分，岸邊架設了橋梁、築立了樓閣高臺。而湖心以及遠處的一邊，仍是旖旎的自然風光。這也成了南湖的一大獨特之處，喜熱鬧的人游于岸邊，兼可賞遠處水天自然之景；喜僻靜的人則可乘一艘小舟往湖心裏鑽，小酌一杯酒水，各得其所樂。
奚若從未見過如此宏偉的畫舫，她以前所見，也不過是旅游區那種“虛殼子”的仿式，表面看起來古色古香，稍稍大型一點的，內部均是電機或者柴油機發動。對于面前這艘實打實的真家夥，她表示很好奇它的發動機理和運行速度。
其實真要說起來，除去現代裝備，傳統船舶的行駛借力無非三種，即水力、風力和人力。大型畫舫，自是不可能用那煞氣氛的風帆，其發動機理嘛，衆人搖橹而已。
為了滿足奚若的好奇心，容玠便命人将這艘大家夥駛到了湖心中央。此時天空中泛起了一絲小雨，淅淅瀝瀝打在湖面上、荷葉上。舫內，二樓房間兩側的舷窗開啓，涼風穿室而過，拂去了夏日的熱燥。
室內，一男一女相對而坐。奚若穿了古代女子的衣裙，挽了少女發髻。此次出行，容玠對外宣稱她是雁無痕的小女，自己的小師妹。
窗外雨景朦胧，容玠見此，來了興致，令人取出一把七弦琴。琴身赭紅，刻以卷雲紋雕花。他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指尖優雅地撥撚在琴弦之上，一曲清揚婉轉的樂曲應此而生。從窗外漫射進來的天光掃在他的一側臉龐，映出一個仿若神祇般的輪廓來。
他的嘴角帶着一絲弧度，似是沉醉在撫琴弄曲之中。微風吹過他淺白色的衣袂，空氣中飄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似是自從有一次奚若說白衣公子很好看，他就常穿白色了。
奚若坐在一邊飲着茶水，待一曲終了，奇道，“你竟是會彈曲的，還彈得這麽好。這是，《鳳求凰》？”
容玠的眼中帶着笑意，微微颔首，“正是。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梧桐木琴，彈一曲《鳳求凰》，只是不知那鳳凰，可願栖梧？”
說這話時，他定定地看着奚若。他的嗓音溫潤而富有磁性，誦着求好之賦，語氣裏帶着幾分表意，幾分暗藏，像是一根翎羽，輕輕地掃在了奚若的心上。他并沒有直言讓她留下來，因為他知道現今還不是時候，她許是對他有意，但他卻不敢自負到覺得她已對他深情。
鳳求凰的典故奚若心裏自是清楚，對于他的話她也有幾分懂得，然而她卻堪堪地避開了那個鳳凰栖梧的問題。她問向容玠，“相如文君，鳳求凰，夏淵之前也有過嗎？”
得此應對，容玠并無驚訝。他從旁邊端起一杯茶，晃了晃上面漂浮着的翠綠茶葉，透過蒸騰而上的缥缈熱氣，繼續看向她，疑惑，“有過？”
“就是，呃，有過這段歷史。夏淵之前有漢朝嗎？西漢，司馬相如，你彈的《鳳求凰》的作者？”奚若補充說明。
“司馬相如倒是有的，《鳳求凰》便是其當年求娶卓文君所作。”容玠思酌了一下，“只不過，夏淵之前并無西漢，司馬相如乃是淵朝人。當年我朝先□□定天下，立的便是興複淵室的號召，我朝國號夏淵，便是取其淵字。”
“诶？”奚若本以為是這個時空與她所在的時空在西漢的時候并未産生蟲洞分歧，導致容玠也知有漢，殊不知，她所在時空的漢朝，在這裏竟成了歷史上的淵朝。那麽，這兩個時空，除了那面屏風，還共有過什麽？
容玠靜靜地看着她，好像也不知該如何解答她的疑惑，他所知道的，都給她說了。窗外繼續在下着雨，他放下茶水，準備繼續撫琴，指尖微動正欲起勢，卻聽得一聲喚。
“阿玠，你能不能教我彈琴？”剛剛一直在沉思着的奚若，突然發現她不知不覺把容玠給撂在一邊了，自覺有些尴尬，便起了話頭。
“小若想學琴？”容玠挑眉，面上一派正經地反問。這突如其來的求學，可真是令他歡喜。
“嗯，不過我手短，你別嫌我笨。”奚若嘿嘿一笑。
“哪有這麽說自己手的，”容玠噗嗤一笑，往旁邊的地方一指，“坐過來吧。這裏只有一架琴。”
呃，她好像給自己挖了個坑？奚若讪讪地坐了過去，眼珠子轉了轉，道了聲，“師父好。”
容玠壓着笑意，心說我可不想當你師父。他面不紅心不跳地以教學為理由執起她的一只手，将自己的五指與她的比在了一起。還真是，好小……好可愛，白白的，軟軟的。
看着奚若認真的樣子，他忍住想與她進一步十指相扣的沖動，然後以外力調整她的手部姿勢，抓着她的手按在了琴面上，“這樣。”
“唔，這樣。”奚若被容玠帶着撥了一根琴弦，一節琴音帶着顫兒回響在室內。
容玠看着她的另一只手，想了想，便坐起來，站到了奚若的身後。從外面看過去，他是以一種環抱的姿勢摟着這個女孩。他的兩只手各控制住她的，慢慢地撥弄着琴弦，逐漸加快了速度。
感受到後面尺寸之間的溫熱胸膛，兩只手上不屬于她的的熱度，以及時而傳至她耳邊的近距離講解話語，奚若面上泛起了紅暈，她想，她還真是給自己挖了個坑……
作者有話要說：
啊呀呀，撩起來撩起來！
本章背景音樂：《鳳求凰》（古琴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