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巴掌
巴掌
禦書房
宴柏舟與許平念帶着聞佑進宮時，恰好遇到秦向松正在和齊王商讨國宴之事。
見他三人來了，齊王便免了他們的禮，給他們賜了座。
聞佑：“陛下，我來給你請脈。”
齊王笑呵呵的對她道了謝，聞佑號完脈後覺得沒什麽問題，剛想回去坐下，就看到一旁的陌生人，想到紀老的囑咐，于是便随口诹了幾句陛下的頭痛症是朝政所累，眼下已無大礙雲雲。
回座時還悄悄的對許平念擺了個得意的表情，許平念也對她暗暗比了個大拇指。
齊王也是心中一松，一時高興，直接問宴柏舟：“朕聽說，是軍工處有了新的進展？”
“是啊陛下，”還不等宴柏舟回話，聞佑就一臉興奮道：“您是沒瞧見，豁，那陣仗可大了，這可都是汪勳的功勞…都是他……”
她與錢萬安脾性相投，情同姐妹，聞佑本是想給汪勳邀個功，好讓錢萬安高興，最好能讓齊王給他們二人賜個婚。
可她還沒說完，就接收到了宴柏舟有些嚴厲的眼神，一時有些無措。
“陛下，既然國宴的事已經定好，那老臣就先去準備了。”秦向松仿佛沒聽到二人的對話，起身行禮道。
“……也好，那秦愛卿就先去吧。”
等秦向松走後，許平念也借故将聞佑帶了出去。
剛一出門，聞佑就壓低聲音：“這是怎麽了？軍工處的事…不是都知道嗎？”
許平念有些頭痛的看着她：“紀老他們沒告訴你，軍工處的工匠們對外是保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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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安全考慮，軍工處分工明确，有專門負責對外奏報的人員，是以文物百官只知道軍工處的功績，卻不知具體的主事匠人姓甚名誰。
“好像……沒有吧。”聞佑心中也有些慌：“那…那現在怎麽辦啊？”
“好在屋裏只有秦相一個人…回去告訴錢掌事，最近多安排些人手将他保護起來，最近進出都要當心些。”
看聞佑眼中都起了霧氣，許平念也不好再苛責她什麽，只得在腦中一遍遍回想方才秦向松的表現是否有什麽不妥。
-
而禦書房內，宴柏舟詳細的向齊王禀告了軍工處的新發明後，君臣二人罕見的有些沉默。
“咳咳，九郎，身子可好些了？”
“陛下，當真打算與怒那聯姻嗎？”
二人同時開口，齊王愣了愣，宴柏舟卻一臉淡然的直視他。
“微臣認為，七殿下那日分析的十分在理，與怒那聯姻，實是下下之策。”
齊王：“……九郎，你的意思朕知道，只是朕也要問你一句，你反對聯姻，是因公，還是因私。”
從那日禦書房齊王的刻意安排，宴柏舟就知道他是察覺到了什麽，現在齊王直接這麽問，他反倒是松了口氣。
“因公。”
“也因私。”
宴柏舟看着他，目光不卑不亢。
"既然陛下問了，臣也不妨直言。"
“七殿下與若是心有佳人，那便是天作之合，臣願盡一生之力，保家衛國，忠于君王，絕無二心。”
“可若是七殿下不願，陛下。”
“請恕臣大逆不道。”
他這些年的操勞籌劃，為的就是齊懷瑾能順心安康，不收其他任裹挾。
包括皇權。
齊王閉了閉眼，心中忍不住嘆息。
宴柏舟這話，可以稱得上是威脅君王，确實是大逆不道。
可他這些年鞠躬盡瘁，可以說以一己之力為他肅清了朝堂，如今大齊國福力強，滿朝文武，天下百姓，甚至是他這個一國之君，都得承認他宴柏舟功不可沒。
更何況……
更何況他從來都是身負權柄卻進退有度，唯一這一次頂撞他，卻也還是為着他與心愛之人唯一的兒子。
可若成全了他們二人的心意…哎。
“你退下吧，這件事……朕會好好考慮的。”
“是，謝陛下。”
宴柏舟行禮退去，到禦書房門口時卻碰見了剛要進門的林秋水。
林秋水愣了愣，有些意外在此見到他，“身子好了嗎？怎麽不多休息兩天？”
“已經好全了，多謝姨母關心。”
林秋水目光有些複雜的看着他：“你…罷了，不說這些，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你生辰，休沐一日也沒什麽。”
宴柏舟笑着應和兩句，借着公事在身，很快告辭離開了。
林秋水嘆了口氣，也進了禦書房。
“你們都下去吧，我和陛下有事要說。”
齊王聽到她的聲音，轉身一看，見林秋水雙眉微蹙的看着他，心頭忍不住有些發虛。
“陛下，”林秋水毫不客氣的坐下，單刀直入：“瑾兒和九郎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
齊王沉默的點頭。
“陛下不會真的打算讓四公主遠嫁怒那，讓瑾兒娶怒那的公主吧？”
“若是能讓他們二人走上正路……”
“陛下！”林秋水強壓心中的火氣，但還是忍不住打斷他：“他們一片赤誠，情真意切，怎麽就成了歪路了？”
齊王嘆口氣：“朕不是這個意思……我對瑾兒的期許你也知道，他來日是要繼承這皇位的，怎能與九郎…”
“陛下，你也知道，若不是沒有更好的人選，我是不願瑾兒坐上這個位置的，瑾兒也是如此。”
林秋水走到他面前，執起他的手。
“高處不勝寒…陛下，我知道你為着江山萬代，有着許多的不得已，但我只是一個母親，我始終只是期望我的孩子能活的安康喜樂便好了。”
齊王反握她的手：“王氏去後，你執意不肯讓朕封你為後，在廢太子事發之前，也百般拒絕我改立瑾兒為儲君，你的心思，朕是清楚的。”
“可眼下确實只有瑾兒能夠做好這個君主，能造福這天下百姓。”
林秋水：“可瑾兒與九郎在一起，也能做一個優秀的君主，也能造福這天下百姓。”
見齊王還要說什麽，林秋水輕輕靠在他懷中，“陛下，我想不了你想的那許多，我只想我的孩子能得償所願，能與他心愛之人白頭偕老，長相厮守。”
齊王攬住她，內心掙紮。
片刻後，他深深嘆了口氣，妥協道：“九郎與瑾兒……朕可以不阻攔，瑾兒的婚事，朕也可以先不插手。”
“但是無論如何，他得留個後嗣……”
“父皇，請恕兒臣不孝。”
齊懷瑾突然推門而入。
齊王與林秋水看他進門便跪在他們面前，一時無言。
“瑾兒，你這是做什麽……”
“父皇，”齊懷瑾恭恭敬敬的扣了個頭，目光堅定：“不論今生兒臣是否能與先生長相厮守，兒臣都不願娶一個沒有感情的女子，更不能為了後嗣耽誤一個女子的一生。”
“瑾兒！”
齊王語氣有些嚴厲，帶着帝王的威嚴。
“你要為了九郎，連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都不顧了嗎？”
“父皇。”齊懷瑾卻毫不畏懼的與他目光相對，“不娶妻，不生子，便是不顧百姓嗎？”
“百姓在意的不是皇室後嗣，這王座之上的人是姓齊還是姓李，對他們都無關緊要。”
“他們在意的是君主是否賢明，稅政幾何；一年的收成怎樣，年末能有多少餘糧，逢災是否有人垂憐。”
“在意誰來做這個皇上的，是我們自己。”
“懷瑾！”齊王走到他面前，“你莫要覺得這帝位非你不可了！”
“瑾兒，先別惹你父皇生氣。”林秋水忙上前兩步，向齊懷瑾使着眼色。
齊懷瑾卻沒有看她。
“父皇，兒臣從未這麽想。”
“天下有才能者盡可居之，父皇如果覺得兒臣不合适，盡可以考慮他人。”
“啪！”一個帶着怒氣的巴掌落在他的左臉。
“陛下！你這是做什麽！”
林秋水一臉心疼的看着齊懷瑾臉上浮起的紅腫，有些顫抖的用指尖輕撫：“疼嗎？”
齊懷瑾向她笑着搖搖頭，轉身看着面帶驚詫之色的齊王。
“父皇，抱歉。”
“一巴掌不夠，可以繼續。”
“好了瑾兒，明日是九郎生辰，你替我将禮物送過去吧。”
林秋水将他推出門，“乖，聽母妃的話。”
“母妃…”
林秋水看了一眼他臉上的印子，強忍淚意。
“放心，有母妃在，去吧。”
-
将軍府
“少主，七殿下來了，我将他帶到卧房去了。”
宴柏舟正與許平念在書房商讨今日在禦書房的事，便見雁青前來禀報。
他心中有些意外，還不等說什麽，雁青便有些猶豫道：
“七殿下他……看起來不太好。”
宴柏舟心頭狠狠一緊，也顧不上再問什麽，起身便向卧房走去。
雁青一把拉住跟着往外走的許平念，“你湊什麽熱鬧？”
許平念輕啧一聲，一臉好奇：“我讓你給的東西你可帶給他了？”
雁青從懷中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裹，塞回許平念懷裏：“話我帶到了。”東西沒有。
“…那七殿下是為什麽來？不行，我得去看看。”
剛到門口，就被雁青一下子拉住。走向相反的方向，“不是說想吃餃子嗎，跟我出去買肉吧，明日錢掌事他們都來給少主慶生。”
“哎呀…這哪用我們…明日再買也來得及……好雁青，你就讓我去看看嘛…”
-
宴柏舟一路步履匆匆，心如擂鼓，這一段熟悉的路程，第一次讓他覺得如此漫長。
他一把推開卧房的門，等看到齊懷瑾的背影時，才反應過來這一路，自己都忘記了呼吸。
“懷瑾…出什麽…”事了…
齊懷瑾聽到他的聲音，忍不住微微一顫。
“先生，我來替母妃送生辰賀禮…”
他強撐着笑臉轉過身來。
齊懷瑾努力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卻在看到宴柏舟眼中的震驚與心疼時，再也掩不住內心的酸澀委屈。
一絲涼意從眼角滑落，蟄疼了臉上的火辣。
齊懷瑾再忍不住顫抖：
“先生。”
“你到底要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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