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節課江垣去的格外早
扯着嘴角輕松地笑了一下,釋懷了。
“在宿舍嗎?”
“排練室。”
蘇阿細立馬去了一趟排練室,遠遠地就聽見零零落落的鼓聲。
跟沒吃飽飯一樣,打得特別沒力氣——也許他真的沒有吃飯。
想到這裏,她還是會下意識地心口一緊。
蘇阿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鼓聲徹底消散了,她推門進去。江垣擡頭淡淡地看了一眼,又垂眸去翻他的譜子。
因為生病,他臉色看起來不好。
蘇阿細過去摸了一下他溫熱的臉:“吃藥了嗎?”
“嗯。”
“嚴重的話就去醫院。”
“不用了。”
蘇阿細走近,把保溫盒放地上,小心地旋開蓋子,散出濃濃的米香。低頭拿小勺子的時候,她聽見江垣說話的聲音:“你別給我買東西了,我不吃這個。”
這不是買的,這是她做的。
——還需要說嗎?
——委曲求全做最後一步掙紮,然後再被拒絕。
她輕手輕腳地把小勺子放回去,蓋子蓋上,把東西拎着離開。
江垣發現她走路不對勁,就問了句:“腳怎麽了?”
蘇阿細說:“沒怎麽。”然後消失在門口。
江垣練了一個多小時的鼓也完全不在狀态,蘇阿細離開一會兒,他把東西收拾起來也走了。
跨出教室,看着烏黑的天際,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最近過得真的糊塗了,天這麽黑,他居然讓她一個人走。
江垣打算給蘇阿細打個電話,但是手機顯示已經快沒電了。他一邊往小路的方向走,一邊迅速地撥號出去。
走得太急,突然撞上了什麽。
蹲在黑暗裏的少女被他撞倒,跪在地上,盛滿了熱粥的小碗潑灑了一地,鐵勺摔在地面上叮當作響,紫薯香沖進鼻腔。
江垣連忙把蘇阿細拉起來:“沒事吧你。”
她沒接話。
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頰,滾燙的眼淚盛滿了掌心。
江垣吓了一跳,在他開口之前,蘇阿細已經迅速地把他推到旁邊,自覺失态地擦眼淚。
江垣攬着她的腰把她拉到懷裏,親親她臉上的眼淚,說話還帶着鼻音:“生我氣啊?”
“別碰我。”
“快告訴我,是不是還生氣呢。”
蘇阿細把臉偏到一邊,過了很久才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因為帶着哭腔,這個發音更像是帶着撒嬌意味的“唔”。
輕輕一句,撓着耳朵。
江垣說:“我跟姜知行說清楚了,讓她別來找我了。”
“她同意了?”
“不同意也得同意啊,由不得她。”
“可是她說你粘她。”
“粘她媽個頭,你別聽她放屁。”
蘇阿細沉默。
“誰跟你說我去夜店?嗯?誰說的?”
“……”
“是不是盧秋迪?回去就捶死他。”
“……”
“以後你讓我不跟誰玩我就不跟誰玩,一切服從老婆的命令,不聽話就斷子絕孫。行不。”
蘇阿細仍然沉默,用手背蹭了蹭眼淚。
江垣彎腰跟她說話:“女神,你怎麽哭起來都這麽美,讓別的小姑娘怎麽活?”
“神經病。”
江垣等蘇阿細哭了一會兒,把她臉捧着,好好說話:“以後別生悶氣,有什麽想法就跟我說,如果姜知行真的對你不好我也不可能跟她玩啊,但你得跟我解釋清楚了,不然我會覺得莫名其妙,對吧。”
“嗯。”
“按你的說法,我跟他們玩是因為得到好處,玩的開心,所以才會主動去交朋友,可是我跟你在一起我不需要這些,不管能不能得到好處,不管開不開心,我都會覺得很幸福,每天都過得很幸福,這跟交朋友是不一樣的,就算你罵我讓我滾,我也願意屁颠屁颠追着你跑。因為我喜歡你,所以為你做每一件事都是心甘情願的。”
“……”
“我前天沒去夜店,去學鼓了,學校排練室停電,我才去外面的。其實我最近真的收斂很多了,你看我一個月有幾天是在外面玩的?也就這幾天吧,現在你一說我又不敢出去了,作業我也好好做了,班上的事情我一直都在管啊,重要的會我也都去開了,雖然我玩心重,但是關鍵時候從來不會掉鏈子。你看我做的好的地方你都不誇我。”
蘇阿細翻白眼:“神經病!!”
江垣:“罵我罵我,使勁罵。”
蘇阿細問他:“那你手機呢?”
“換新的了,再讓別人碰手機我是狗。”
“那你……之前還送她口紅。”
“啊?我給她買個口紅,就是讓她看看這顏色好不好看,好看的話我給我媳婦兒買,不好看就算了,買了媳婦兒也不喜歡。”
她笑了一下:“裝逼。”
“……使勁罵。”
江垣低頭吻她,溫柔地吻。少女的嘴唇是清甜的紫薯味,嘗都嘗不夠。他伸伸舌頭,蘇阿細抿着嘴巴不讓他進去,“你感冒……”
江垣看了她一會兒,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別哭了,心疼呢。你下次有什麽事情一定一定要跟我說,憋着難受不難受啊?”
他一邊哄她,一邊當着蘇阿細的面把姜知行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等蘇阿細心情平複下來,江垣俯身收拾地上的殘局。粥被撒了大半,好歹還剩那麽點,他幹脆把剩下的全都喝了。
她把他手裏的東西接過去,放在袋子裏。
“親親。”江垣低頭把臉湊過去,迎接一個落在臉頰的輕吻。
她要的不過是他的一句話,一個承諾而已,其他的所有受到的委屈都無足輕重。
江垣攥着她的手,往有光亮的地方走:“腳受傷了?”
蘇阿細點點頭。
“怎麽弄的?”
她随便撒了個謊:“後跟破皮了。”
“以後就不要穿不合腳的鞋子了,你不穿那些鞋子也特別好看。”
“……嗯。”
“真的。”
“知道了。”
……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哦老婆。”
“還有1275天我就可以娶你了。”
“開不開心?”
“我好開心啊。”
“你會嫁給我嗎?”
蘇阿細點點頭。
江垣笑着捂了一下胸口,“那我要快一點長大。”
***
江垣怕蘇阿細的日子過得太傷感,帶她去看了一次演唱會。
演唱會開在城南奧體中心,一個酷酷的搖滾樂隊,聽說主唱還是本地人。
蘇阿細沒看過正規的演唱會,現場幾萬人合唱一首歌的時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這麽強烈的現場沖擊,也是第一次覺得音樂是這麽有感染力的東西。
“一萬次悲傷,依然會有dream,我一直在最溫暖的地方等你。
似乎只能這樣,停留一個方向,已不能改變。
每一顆眼淚,是一萬道光,最昏暗的地方也變得明亮。
我奔湧的暖流,尋找你的海洋,我注定這樣。”
演唱會結束,江垣拉着蘇阿細在寬闊的大馬路上奔跑,抱有随時随地要把四肢卸掉的放松感,還有即使在這裏大喊大叫也不怕被人嘲笑的快活。
兩邊高高的路燈把城市照得格外冷清,路上沒有一輛車。
酣暢淋漓的奔跑讓人忘記生活中每一丁點細微的苦楚。
風掃在臉上涼涼爽爽的。
蘇阿細跑着跑着就笑起來,一雙月牙眼彎出了最甜美的弧度。
雖然蘇阿細脾氣很多,但是她也很好哄,因為小女生的心思總是會在大男孩的甜言蜜語裏慢慢融化。
她不開心的時候,他總有辦法讓她開心起來。也只有跟江垣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會這麽瘋。
縱然一萬次悲傷,我仍然會在最溫暖的地方等你。
35、只是近黃昏「六」 ...
兩人閑逛到一個商業區。
江垣把蘇阿細帶到一個紅酒會所, 從外面看挺奢華的,蘇阿細腳步頓了頓。
江垣說, 這家會所是他爺爺開的,但是目前在他爸爸江堰的名下。
會所雖不大,裏頭裝飾得倒是氣派, 進去一個大展廳, 門口站着幾名禮儀小姐, 見二人來了, 站成排鞠躬。
江垣沒理她們, 牽着蘇阿細往裏面走。前臺注意到有人進來, 不知道說了句什麽,但看到來人是江垣,便只是站着看他, 什麽也沒再敢說。
有人盯着江垣手裏的熒光棒, 小聲地念叨:“少爺這麽晚了……”
江垣打斷她:“少什麽爺啊,姐姐年紀不小了,別這麽中二行不行。”
禮儀小姐臉紅了紅, 不再多嘴了。
右轉進門是一間長方形的酒窖,進去的時候還是黑乎乎的, 江垣伸手拉了一下牆上的線。三盞燈一齊亮起來。頂上東西兩邊懸着兩個複古式的吊燈, 中間一盞浮誇的水晶燈, 亮黃色的燈光,把整個封閉的屋子照得通透。水晶燈下面擺着沙發桌椅。
江垣把酒窖的拉門拉上,從門旁邊的壁櫥裏取出兩個酒瓶。他把酒瓶舉在水晶燈在端詳了很久很久, 冒出來一句“什麽鬼啊”,然後遞過去給蘇阿細,“你看得懂嗎?”
蘇阿細認了一下,“這是法語。”
說話時,江垣已經從櫥窗下面拿出一堆高腳杯,“沒事,喝喝看。”
“這酒是不是很貴?”
“應該吧……不要緊,再貴也是給人喝的。”他一邊說,一邊往杯子裏倒酒。
蘇阿細都是等江垣喝上一口才敢喝。
嘗了四五瓶酒之後,突然有個女人拉門進來,遲疑着說:“少爺,經理說了這裏的酒……”
江垣眉毛擰成一個川字:“哎呀你們好煩。”
女人的視線自然而然垂落在蘇阿細身上。
看了會兒,把門帶上了。
江垣跟她說:“沒事你別怕,這些人總這樣,一個個假正經。”他把外套脫了,裏面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摸摸自己紅彤彤的臉,“這裏面好熱啊。”
蘇阿細點點頭:“嗯。”她把酒杯放到旁邊。不能喝太多,怕醉,也怕胃燒得不舒服。
江垣挪過來摟着蘇阿細,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接吻,吻得全身滾燙,蘇阿細牙關瑟縮,重重地咬到他的舌頭。江垣笑着撥了一下她的下巴:“長獠牙了啊,啃的哥嘴疼。”
“你活該。”
他微微笑着,親了一下她的嘴角:“今天也要做個忍者。”
晚上回了江垣家。
蘇阿細每次來他家總得膽戰心驚的,不過幸好,這一夜過得風平浪靜。
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蘇阿細覺得四肢乏力,坐在浴缸裏動都不想動。
江垣捉住她的一條手臂,把演唱會的貼紙搓掉。蘇阿細平靜地看着他搓,白白的一條手臂頓時就搓紅了,江垣給她用肥皂抹了抹。
再用水一沖,幹淨了。
她看着他驕傲的模樣,疲倦地笑了一下。
江垣把浴室的百葉窗掀開一點點。
蘇阿細偏過頭去,就看到大海。
晚上,倦意更甚。
蘇阿細躺在床的外側,從很窄的窗簾縫隙裏看到底下被風煽動的樹葉。看得到動靜,聽不見聲音,看着看着就有點睜不動眼睛了。
江垣戳了一下她的肩膀:“幫我弄一下。”
蘇阿細打發了一句:“不要,很困了。”
江垣沉默地翻了個身,蘇阿細也合上雙眼。
五分鐘後,他突然翻回來:“你不要跟我說話哦!我沒有哭!不要你哄!”
蘇阿細吓得捂了一下胸口:“……你他媽有病啊??我都快睡着了!!”
江垣立馬伸手臂勾住她的腰身:“你居然不抱着我就能睡着!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蘇阿細把他踹走:“大半夜不要發神經。”
江垣把被子拉到頭頂,都快委屈死了。發現蘇阿細還是沒搭理他,他用力地冷哼了一聲。還是沒理,又哼了一聲。
蘇阿細終于發出一點聲音來,江垣把被子拉下來,豎起耳朵聽,她說的是:“你家有安全套嗎?”
驚得江垣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了,“我馬上去買!”
蘇阿細使勁拉他:“別別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你控制不住,別去別去!”
江垣被她整得神經衰弱了,把頭往被子裏一鑽:“I die……”
蘇阿細等他鬧騰完了,半睜着眼睛重新看底下的那棵樹,風裏飄搖了一會兒,轉瞬間被雨水融得模糊一片,噼裏啪啦的雨滴往窗戶上拍打。
頭頂有轟隆的聲音。
蘇阿細突然心跳加速從床上坐起來:“打雷了。”
江垣看她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往床角挪了挪,牽着被子的一只角落:“幹嘛,你要變身啦?”
“別貧嘴。”蘇阿細去旁邊拿自己的書包,一邊從包裏翻手機一邊跟他解釋,“我奶奶有點關節炎,下雨天腿疼,要添被子。我得跟我姑姑說一聲。”
“你奶奶腿不好你姑姑不知道?還要你跟她說?”
“不是,她白天工作很辛苦。現在這個點,肯定不會起來幫我奶奶弄。”
江垣抓抓頭發:“一晚上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吧?”
“會的,你不知道骨頭疼起來很難受的。”
“那還有什麽辦法啊?幹着急吧你就。”
蘇阿細沒管江垣的勸阻給姑姑打了電話,結果已經關機了。
總不能大半夜的冒着大雨趕過去吧。
從這裏趕到姑姑家也得一兩個小時……
蘇阿細急着睡不着的時候,江垣在玩她的頭發。
他玩着玩着就睡了,蘇阿細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大早就打電話過去詢問情況,小姑說,被子給她添了,叫她不要擔心。但是奶奶這兩天好像病情嚴重了,還得去醫院檢查。
對姑姑他們來說,蘇阿細就是個小孩子。家裏有什麽大事也從來不會跟她說,總覺得她不能理解,或者這些事情不該歸她管。
所以蘇阿細根本不知道奶奶的病情惡化到什麽地步。
她确實也只能幹着急了。
第二天的課是在下午,有一門選修。
非常有藝術氣息的一門課程——剪紙。
蘇阿細想着奶奶的事情一直心神不寧,後悔早上跟姑姑通電話的時候沒跟奶奶說兩句話。她握着剪刀和彩紙走神,江垣從旁邊送過來一個剪出來的字。
蘇的繁體字。
貼在她的手心,小小的一片,還挺好看的。
蘇阿細笑了笑,“你刻的啊?”
“嗯啊,”江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快說哥哥厲不厲害。”
“厲害。”
他高興地趴在桌上笑。
上完課,蘇阿細最後一個走出教室,跟正在等她的江垣說:“你先走吧,我去趟廁所。”
“那我在這兒等你。”
“你下去等我。”
他謹慎地點點頭:“哦,行吧。”
對她的任何命令,他只需要服從,不需要問為什麽。
目送江垣下了樓,蘇阿細從包裏拿出一本本子,看着教室的門牌往後走。
412教室門口。
蘇阿細站住腳,捏着本子的手緊了緊,離門還很遠,所以盡管門是敞着的,她也看不清楚裏面的情況,只聽見吵吵鬧鬧的聲音,稍稍跨前一點,一大片坐在前排的男生闖進視野。趁還沒有人注意到她,蘇阿細趕緊退回原位。
下課時間,有女生出來上廁所。
謝天謝地。
蘇阿細急忙追上去:“同學,你們是計算機系的嗎?”
女生長發,用發圈收攏在腦後,長得不算漂亮,表情不算溫和。尤其是蘇阿細用手指把落到頰上的頭發撩到耳後這個随意的動作,讓她的眼裏多了一絲審視的意思。
“找誰?”
“葉卿在嗎?”
“在啊,我幫你叫。”女生回頭往班上走的時候,幾乎是無意識地學着蘇阿細做了撩頭發的動作。
但是在她跨進門檻的一瞬間又立馬被蘇阿細拉住,她說:“不用叫了,幫我把這個給他好嗎?”
“……哦。”女生接過她手裏的本子,又狐疑地打量一番,“勸你一句啊,葉卿很難追的,你別在他身上花心思,天仙他都看不上。”
女生陰陽怪氣地撂下這句話就走了,蘇阿細心裏奔過一萬頭草泥馬。
她沒注意到,門後面有兩三個男生一直擠在一起偷看。
等蘇阿細走了以後,那幾個男生尖叫着往後排跑,“我.操啊!卿哥哥!剛剛有個超級無敵大美女找你!啊啊啊啊老子戀愛了!!”
身後淡淡的一聲:“什麽大美女?”
本子傳到葉卿手裏,他趴着睡覺的腦袋擡了一下,目光流轉一圈,這才起身,把外套的帽子摘了,翻了一下手裏普普通通的練習本,取出夾在裏面的一百塊錢,問送本子過來的女生:“誰給的?”
女生說:“我不知道哇,沒說叫什麽。”
“什麽都沒說?”
“說了,說叫我謝謝你給她買藥。”
“……知道了。”
葉卿摸出口袋的打火機和香煙,一邊走一邊點燃,旁邊路過的老師詫異地叫住他“哎教學樓不能抽煙”,葉卿跟沒聽見似的,繼續不動聲色地走他的路。
走到樓道,透過藍色的玻璃往外看。
操場邊的香樟冒出了新芽,蘇阿細站在自行車邊靜候,與她一起的男生細心地在後車座上置了兩本書,才讓她坐上去。蘇阿細坐上他的後座,駕輕就熟地圈住男生的腰。自行車晃晃悠悠地走遠了。
男生長了一張漂亮的臉,模樣很幹淨,淺色的瞳仁掃過每一寸暮春光景之時,都帶着經久不散的少年之氣。
***
四月底在水北鎮有一個廟會,奶奶跟蘇阿細說好了去玩。
那幾天姑姑工作忙,蘇阿細把她舅舅叫上了。
水北鎮是南州城南的一個小鎮子,說不上落後,但不算富裕。人民生活穩定,安居樂業。蘇阿細在鎮子附近的小漁村長大。小時候和那裏的哥哥姐姐玩過,後來漸漸地不聯系了。
沒有了孩提時代的熱情,這個鎮子對她來說也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這次主要也是想帶奶奶出去散散心。
蘇阿細把姑姑家裏的門鎖上,扶着奶奶走出巷子。
舅舅的摩托車遠遠地乘風而來,他戴着頭盔的腦袋微微後仰,姿态看起來很是逍遙。
摩托車在蘇阿細的腳邊停下,她說:“怎麽沒開車?”
“你姑跟我說,你奶奶有點暈車,照顧一下。”
蘇阿細點點頭。
舅舅殷勤地下車把奶奶托上去:“姨,你當心點兒啊。我待會兒盡量開慢點,你扶穩了。”
奶奶說:“行啊,麻煩你了。”
“沒事兒。”
把奶奶在車上安置好了,舅舅瞅了眼蘇阿細:“你傻愣着幹嘛,上車呀。”
蘇阿細狐疑地看了一眼他這小小的摩托車:“啊?我坐不上吧?”
舅舅把她往車座上按:“擠擠,能上的。”
“行行行。”蘇阿細連忙把他推開,“我試試,你別怼我。”
“嗬,小孩兒,叛逆的。”
“……”
蘇阿細跟舅舅同時上車,奶奶坐中間,套上頭盔。三人擠在一輛車上,擁得緊緊的,上路之後竟然也覺得挺踏實。
風聲呼呼地在耳邊吹,蘇阿細憋半天氣才松出來一口。
“以前我爸帶我的時候我坐中間,小時候穿大人的棉鞋,結果半路上我腿麻了,鞋掉了都不知道。”
舅舅強勢吐槽:“沖你爸那德性,就你這小不點兒,沒給你人丢了就不錯。”
蘇阿細哈哈一笑。
奶奶也笑了。
摩托車駛出了城市,在荒涼的郊區奔馳。兩邊的田野青蔥一片,蘇阿細把亂飛的頭發綁了起來,問舅舅:“秋水姐姐呢。”
“野的要命,天天出去玩,看都看不住。”
奶奶插句嘴:“你家那丫頭年紀不小了吧,怎麽還沒個穩定的對象。”
舅舅擺擺手:“眼高,誰都看不上。”然後在後視鏡裏盯了一眼蘇阿細:“你別跟你姐學啊,虛擲青春。”
奶奶幫她說話:“阿細乖呢。”
舅舅:“小丫頭片子,也就人前乖,你可別信她們啊。”
“……”
廟會逛了一圈,很沒意思,奶奶被熟人拉去講話,蘇阿細百無聊賴地蹲在一個攤鋪前看佛珠。她挑了一顆銅幣,放在手心掂量一番,問:“大叔,這個多少錢?”
大叔揚了揚下巴,“給你,不要錢。”
蘇阿細高高興興把銅幣塞進口袋裏。
舅舅專注釣魚,蘇阿細在他旁邊的小竹凳上坐下,雙腳跨過腳下的爛泥,踩在草垛裏。舅舅乜過來一眼,“又長高了?”
“不知道,最近沒量過。”
“唉,還記得你一點點小的時候的樣子,一下子就這麽大了,”舅舅嘆氣,“很快了,也要出來上班了。還是在學校好,好好珍惜。”
蘇阿細點點頭。
舅舅問她:“你以後打算做什麽。”
蘇阿細說:“我也沒想過。據我所知,我們直系學長學姐他們做記者或者進報社工作的多,但是聽說記者會猝死。”
“猝死啊哈哈哈哈你聽誰說的。”
“微博上看的,很多。”
“微博上每天都有車禍,看來你要遠離馬路。”
“确實啊,做這一行業本來就很辛苦。”
“做什麽不辛苦?”
“不知道,所以我現在很迷茫。”
“誰的青春不迷茫!”
“……舅舅真時髦。”
沉默片刻,她問:“你說我們上這麽多年學是為了什麽啊?”
“為了早戀,叛逆,打架,跟老師擡杠的時候,有個良好的環境。然後二十歲出頭,定定心出來上班,結婚。”
“我還沒畢業,你跟我說這些合适嗎?”
“哦!那就是為了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
蘇阿細被他逗笑了。
她不跟他打趣,起身往正在過來的奶奶那邊走。
蘇阿細攙着奶奶沿着小河走了幾圈。
奶奶問了幾句男朋友的事,蘇阿細只說他姓江,江海的江。
奶奶告訴她,找個對你好的人不難,但是找個一輩子對你好的人很難。遇到真正喜歡的人就好好處下去,世上沒有兩個人是絕對登對的,一時的熱烈不代表什麽,只有互相理解和寬容,為了對方把性子磨一磨,感情才能細水長流,你們才能一起走完這一生。
蘇阿細點點頭。
一輩子怎麽樣,說到底只有奶奶這樣的人才有資格談論的起吧。
蘇阿細說,我結婚的時候,你得親手把我送到新郎的手裏。
奶奶說,你爸送就行了。
蘇阿細用小奶音跟她撒嬌,我就要你送。
奶奶低着頭輕輕笑。
遠處傳來戲班子唱戲的聲音。
奶奶聽得入迷了,也跟着哼了幾句。
奶奶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大家閨秀的人兒,雖然數年歲月變遷,但風骨猶存,行事優雅的範兒一點不少。
她唱了一段《游園驚夢》的昆曲選段。
一開口,宛若從時代的浪潮裏扯出涓涓細流。
水北鎮的風光很美,奶奶的歌聲很悠長。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36、最遙遠的距離「一」 ...
水北鎮的爺爺給蘇阿細的那枚錢幣她一直放在口袋裏沒拿出來過, 某天在食堂排隊的時候,蘇阿細正好碰到陸铮, 兩人唠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從衣兜裏拿學生卡的時候,那枚銅幣突然抖落了出來,掉在陸铮的腳邊。
蘇阿細俯身去撿的時候, 陸铮突然驚喜地說了句:“你喜歡收藏這個啊?”他指指她手裏的銅幣。
“不喜歡, 一個老爺爺送我的。”
“送你的?這麽闊?”
很明顯看得出來, 陸铮跟剛才比起來眼神更有光彩了。
蘇阿細随口一問:“你要麽?這個給你。”
陸铮這才發現自己激動過頭了, 尴尬地抓了一下頭發:“啊, 這是不是不太好啊。”
蘇阿細不像他一樣忸怩, 很幹脆地把銅幣遞過去:“我沒有渠道玩這個,也沒興趣倒賣古董。你要你拿去好了。”
陸铮高興地說謝謝。
他一路掂着銅幣回到宿舍。
看陸铮得意得要上天的模樣,高加宇立馬堵過去就問:“什麽什麽什麽?”
陸铮發現江垣也在宿舍, 便壓低了聲音說:“蘇女神給的。”
“我.操, 這麽好?她給你買的?”
陸铮:“不知道,她說是她撿來的。”
江垣筆在手上轉了幾圈,終于忍不住放下, 沖他們那邊看了一眼,淡淡地問:“撿什麽了?”
陸铮吓一跳, 趕緊賠笑:“沒什麽沒什麽。”
“……”
陸铮沒肯說, 江垣也懶得問了, 但是始終對蘇阿細撿了什麽送給陸铮還是耿耿于懷。
下課兩人并行,路過操場。
幾個打完球的男生汗津津地抱着籃球過來,盯着蘇阿細看了好半天, 突然大聲嚷嚷起來:“這不是上次去找我們葉卿哥哥的美人嘛。”然後有人的視線落在江垣身上,試探地問,“你有男朋友啊?”
江垣看了那幾個男的一眼,看蘇阿細,“什麽哥哥?”
蘇阿細拉着江垣慢慢走,免得再被他聽到別人的閑話,跟他解釋:“之前上公選課的時候胃疼,一個男生給我買了藥,我前幾天去找他給錢的。”
江垣:“為什麽要他給你買藥?”
沒有問哪一天。
沒有問為什麽胃疼。
他問的是,為什麽要他給你買藥?
蘇阿細鼻子酸了一下,看着他,“我肚子疼,人家好心給我買藥怎麽了?”
“你怎麽沒跟我說?”
她挽着他的胳膊慢吞吞往前走,沒有接話。
江垣又問了一遍:“為什麽不跟我說?”
蘇阿細說:“跟你說什麽啊,我跟你說你會給我買藥送過來嗎?還不知道在哪逍遙自在呢?等你送過來我早就疼死在課上了。”
“這麽嚴重啊?”他眼神裏閃過一絲愧疚,“以後要是再這樣你就跟我說,我要送不過來我就叫別人給你買,別随便讓別的男生……”
“別的男生怎麽了?”
“……別的男生怎麽了??剛剛那群人說話陰陽怪氣那個樣子你聽着舒服?”江垣皺了一下眉毛,似乎很介意這件事。
蘇阿細把挎着他的手松開了。
江垣自顧自往前走了幾步,發現她沒跟上來,又後退幾步,“那你今天送陸铮什麽東西了他那麽高興?”
“我送陸铮什麽了?”
“不知道啊,我不是在問你嗎?”
蘇阿細想了想,“哦,一個小銅幣,他說他喜歡我就給他了。”
“你怎麽不送給我?”
蘇阿細:“??你還能更幼稚點嗎?”
“我怎麽幼稚了?只準你管我不準我管你?”
沉默一會兒。
江垣過去拉着她:“行行行我錯了,去吃飯去吃飯。”
這件事蘇阿細不跟他生氣,誰也不提,就當過去了。
下午上課前,江垣打了通電話給蘇阿細,說他去外面修自行車,讓她提前過去,幫忙去樓下休息室取一下上課要用的教室的鑰匙,然後跟蘇阿細強調了兩遍,是三把挂在一起的鑰匙串,上面挂着紅繩。
蘇阿細進去的時候,正好看鑰匙的阿姨不在,她找了半天愣是沒找到挂着紅繩的鑰匙串。找得焦頭爛額之際,有個男生背着書包進來,蘇阿細瞄了一眼他手上的鑰匙。
上面沒綁紅繩,但挂了個牌子,寫着503。
蘇阿細急問:“同學你是剛剛在503上課的嗎?”
男生大概是見了美女略顯驚慌,跟她說話有點不好意思地垂着腦袋,眼神飄飄忽忽:“是的。”
“那你把鑰匙給我吧,我們班下節課503。”
“哦哦……好的。”
男生把鑰匙遞過去,十分小心地把一小串鑰匙丢到她的掌心。
這串鑰匙上只有兩把,她覺得既然問過了,應該就是503的沒錯,也許是江垣記錯了,而且他剛才打電話急急忙忙也沒怎麽說清楚。
蘇阿細拿了鑰匙登上五樓,發現樓道裏已經有很多同學在等了。她不知道哪一把,就随便先試了一把。
第一把鑰匙能插.進去,但是旋了半天擰不動。
旁邊等候的女生有點急躁:“怎麽了?這門開不了?”
蘇阿細沒答。
那女生倒是先心浮氣躁起來,手叉着腰,用課本扇風:“快點啊,熱死了。”
蘇阿細換了另一把鑰匙,這把根本插都插不進去。
她這才有點急了。
重新拿出第一把,急急地送進去,還是擰不動……
旁邊的同學都圍過來催:“怎麽回事啊,你拿錯鑰匙了?拿錯了就趕緊去換啊。”
蘇阿細比他們更熱更緊張,手心全是汗,把鑰匙拔.出來的時候,手也不停地在抖。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緩緩靠近。
溫溫和和一聲“怎麽了”飄進耳朵。
江垣車壞了,一路跑回學校,頭發都被汗浸得濕漉漉的。
蘇阿細擡頭,看到江垣朝她走近的一剎那,孤立無援的心酸頓時間就消散了,她微微揚了一下嘴角,準備跟他說話。
江垣已經走到跟前,把她的鑰匙拿過來看了一眼,擰住了眉毛:“我不是說拿三把連在一起那串嗎?”
蘇阿細看着他的堅定眼神一剎那就軟弱了下去,她把視線松到腳下,小聲說:“我沒找到那串,然後剛剛正好有個男生過去還鑰匙,我就在他那裏拿了,他說他拿的是503的。”
江垣抿了一下嘴唇,有點無奈地給她解釋:“這是一間大教室隔開的兩個小教室,所以兩間都是503,你拿的鑰匙是隔壁的,明白了嗎?”
“那你剛剛在電話裏怎麽不說清楚??”
“我哪知道你這麽……”
江垣說到一半沒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