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香雪
第10章 香雪
乾城是一個很有特色的小城。
街道兩旁的建築大多是用一種白色的石頭建造的,屋頂卻漆成了天空一樣的藍色。
從令乾門出來之後,呈現在文光眼前的就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小城。
金闕騎在天馬背上,一邊沿着乾的通路大街,一邊指着道路兩旁的建築,向文光介紹本地的風土人情。
“乾雖然緊鄰黃海,有妖魔威脅的危險,但它同樣也緊鄰一個海港,是恭重要的商業城市,我們不久就會離開乾前往臨乾的海港,乘船去雁國……”
文光的耳朵裏聽着金闕的聲音,眼睛卻不由自主地被乾的道路兩旁那些有些藍色屋頂的白石建造的屋子吸引注意。
“這些房子真可愛,乾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
文光情不自禁露出微笑說。
琳千夜卻故意說:“乾的百姓們如果聽到你這樣說,恐怕會生氣呢。”
文光聽到身後人的聲音,立刻就想起剛才他對自己做的冒犯之舉,十分不客氣說:“所以為什麽呢?”
“因為白色的石頭房子是為了抵禦妖魔的騷擾,而藍色的屋頂則是因為妖魔最讨厭這樣的顏色。”
琳千夜明白文光還在記恨自己剛剛的情不自禁舉動,語氣更加軟了下來,“唉,人家只是覺得有人眼睛發亮的樣子很可愛,所以沒有忍住啦。我們寬容大度的白君,不會記怪我這個莽撞的主人吧?”
“什麽鬼,你這個茶言茶語的混球……”
兩人吵鬧聲消散在了春風當中。
金闕慢慢地牽着缰繩,落到了驺虞的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他的餘光瞥到了一臉嚴肅的蒼梧,忍不住駕着天馬慢慢靠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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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狡猾的笑容故作神秘地對蒼梧八卦:“很神奇吧?咱們那位主公居然也有脾氣這麽好的一天?”
蒼梧的眼睛卻根本不看他,而是毫無波動地說:“主公一直都很好。”
金闕沒有從他嘴巴裏得到想要的回應,頓時覺得無趣,直接“切”了一聲,騎着天馬離開了。
而在金闕離開之後,蒼梧映着前方驺虞背上兩人身影的眼睛,卻剎那間溫和了起來。
主公确實很好,但是之前身上卻總有揮之不散的孤寂,可自從這個叫做文光的年輕人來到他的身邊後,那層孤寂就像是太陽下的霧氣,漸漸就要散了……
這可真是,太好了。
和琳千夜吵了一路,終于在轉進一條小巷後,文光就迫不及待地就跳下了驺虞的背部。
“我這不是能自己下來嗎?”文光得意地朝仍騎在驺虞上的琳千夜昂了昂頭。
琳千夜無奈地收回了自己想要抱住文光的雙手,還沒等他說些什麽,一個女子的笑聲和男子的戲谑聲就從身後傳來過來——
“咯咯咯……琳公子這副模樣,可真是少見呢~”
“喲~好友,看來是一物降一物啊!”
文光轉過頭去,只見小巷中一座雕欄玉砌的二層小樓上,一個風流男子正陪同着一位曼妙女郎倚在欄杆上,女郎正捂嘴嬌笑,而男子正舉着一只半傾的酒杯向着他們所在的方向打招呼。
文光頓時腦袋一空,然後立刻感覺一陣火燒感從脖子上直接蔓延到耳朵根。
——完了,自己的蠢樣被別人看到了。
琳千夜也在此時翻身跳下驺虞的背部,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鬥篷,拍了拍重新蓋到了文光頭上。
寬大的鬥篷從天而降,遮住了文光的視野,也掩蓋了他的尴尬,他僵硬地任由琳千夜牽着他走進那座小樓,根本沒有注意到之後發生了什麽。
而二樓的男子看清了琳千夜的動作,俊俏的眉眼頓時意味深長地看了琳千夜一眼,他轉過身朝身邊為他斟酒的女郎調笑道:“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的場景啊。”
走進酒樓的正門,琳千夜婉拒了要上來招呼他的女郎們,徑直找到通向二樓的樓梯,帶着還在呆愣中的文光慢慢走上了樓梯。
等他們走上二樓,只見方才那個男子和女郎已經坐在一桌制備好的豐盛宴席邊,正笑吟吟地好整以暇地等候着他們的到來。
“.…..您就這樣清閑嗎?”琳千夜拉着文光走到下首的客座上坐下,然後替文光揭開遮住頭臉的鬥篷。
“在外面的話就不必用“您”這樣疏遠的稱呼了,難道我們還不算能稱呼對方的字的朋友嗎?”
那名男子這樣笑着回應道。
琳千夜靠在身後的軟墊上,放松地将自己的半具身體向文光的方向傾斜,茶色的柔順發絲搔地文光脖頸發癢,總算是把文光已經飛散的魂魄拉了回來。
“我可不是你的靠枕啊!”
文光下意識就這樣朝琳千夜小聲怒斥道,卻在說完的下一刻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當着外人的面這樣失禮,于是只能尴尬地朝上方含笑的兩人露出微笑。
“哈哈哈,我叫做風漢,我的這位好友作風總是很不羁呢~”
這個自稱叫做“風漢”的男子以手支頰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朝着文光挑了挑眉,“但是我也能體會他的心情,畢竟有這樣一位美人相伴,想要親近的心意怎樣也無法避免吧?”
文光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一樣,指着自己說:“美人?我?”
“哎呀呀~”一旁坐在風漢身側的女郎驚訝地用嬌嫩的手指捂住紅唇,“小公子難道覺得自己的容貌算不上美人嗎?”說着一疊聲命侍女拿來一面圓鏡。
然後文光就在那面琺琅葡萄紋的鏡子中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面孔。
“哐當”一聲,小巧的靶鏡落到了鋪着絨毯的地面上。
琳千夜彎腰撿起了那把鏡子,看着鏡中人臉上的茫然卻仍舊難掩國色的面容,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他把鏡子塞到文光手中。
“胎果?”他雖然對文光說話,但眼睛卻看向上首的風漢。
風漢也驚訝極了,緩緩點了點頭。
文光從琳千夜的口中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詞語。
他神奇地看着鏡中那個白發銀眼的陌生的自己,一種荒誕感彌漫在了他的心頭。
“胎果是什麽?”
他茫然地向着在座的人提出疑問。
琳千夜的眼中卻燃起了一種強烈的喜悅,“那可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現象呢~”
随即便聽那個叫做風漢的人說:“這裏的人并不需要通過女子孕育,而是從一種名叫裏木的樹上,由父母向天帝請求而降生的,但是偶爾會有卵果被蝕帶到別的世界,進入那邊女子的腹中出生,像這樣的孩子,便是胎果。”
“那麽,我冒昧多問一句,您和琳兄都是蓬萊海客嗎?”
文光下意識想回答,卻被琳千夜笑着打斷。
“一見面就尋根問底,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呢~”
風漢見琳千夜并不想透露過多關于文光的來歷,只能聳了聳肩,一轉話峰,問道:“那麽姓名總能告知吧?”
文光點點頭說,“我姓白……名字叫做……”
“——名字叫做香雪。”
琳千夜看了一眼文光,笑着用筷子在空中寫出“香雪”兩個字。
文光臉色微動,在大家看不到的桌下,琳千夜在文光手心裏寫了三個字“勿多言”。
文光立刻便領悟了琳千夜的意思,雖然心中不滿他給自己取了這麽一個假名,但還是忍耐了下來,向風漢點點頭。
“……香雪啊,白香雪。”風漢啧啧贊嘆着,“真是人如其名呢。”
琳千夜并不想風漢的注意過多的集中在文光身上,他笑着朝伴坐的女子舉杯,“若說人如其名,還應當是玉葉娘子——”此時這名喚玉葉的女子發髻上正好簪了兩朵蝴蝶簪子,琳千夜便吟誦道:“蝴蝶,蝴蝶,飛上金枝玉葉。”一語雙關,頓時逗得那女郎笑得花枝亂顫。
“妾身可不能算什麽金枝玉葉,左不過就是個薄命之人罷了。”說着還用緋紅的眼角顫巍巍地睇了一眼身側摸着鼻子讪笑的男子。
不過也就這樣一句埋怨,玉葉便笑着舉起酒杯道:“良時難共,咱們何不共飲一杯呢?”
席間的氛圍頓時又重新歡樂了起來。
玉葉見在座者全都舉杯,自己則仰頭幹了杯中之物,站起身走到席下的空地,一展長袖,婀娜起舞,悠揚的樂聲也從壁間傳來。
趁着樂聲的響起,文光則悄悄問琳千夜,為什麽要給自己取假名。
琳千夜笑着湊近文光耳畔,濕潤的米酒香氣混雜着他身上的玉蘭香,窖糅出了一種醇厚而奢靡的氣息。
這香氣在文光身側一觸便散,琳千夜含笑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莫非你以為我們說的都是真名嗎?”
文光恍然,水銀般透徹的杏眼睨視了一眼琳千夜。
“那琳千夜也未必是琳千夜咯?”
琳千夜卻笑而不答,只是從袖中抽出了條清透朦胧的絲帕蓋在了文光頭上,像是酒意上頭般微醺道:“柳如眉,雲似發,鲛绡霧糓籠香雪……真的很适合你呢。”
似雲似霧的絲帕将文光的容貌半遮半掩,鬓發如雲,膚光勝雪,眼眸好似月色般瑩潤。
文光一把将頭頂的絲帕扯下,折成了一只布老鼠還給琳千夜,冷笑道:“喝醉了,就抱着布老鼠滾去睡,少在這裏胡言亂語。”
琳千夜寶貝似的摸了摸那只絲帕老鼠,笑道:“這算是定情信物嗎?”
文光冷笑道:“不,這是用來提醒我你是個怎樣的混蛋的!”
“可真傷人心吶~”
兩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直到一支歌舞結束,文光才把那個黏在他身邊的人推到了身後的軟墊上。
風漢看着他們微妙的相處方式,只是揚了揚眉,問道:“千夜兄,這回去黃海,你可有遇見我曾經提到過的那人嗎?”
說起正事,琳千夜臉上慵懶的笑意慢慢消退,倒露出些可靠的模樣,他搖了搖頭,“聽聞他已經飛仙,只在凡人升山時才會出現,我這樣去黃海中圍獵的凡俗,恐怕很難遇見他吧。”
聞言,風漢為難地敲了敲桌面,“這樣啊,那恐怕即使我前往黃海,也難以遇見他了。真是讓人為難,答應了家中人的請求,看來又只能讓他失望了呢。”
琳千夜笑了笑,似乎要說點什麽,但樓下卻突然傳來喧鬧聲。
玉葉忙站起身,揚聲向樓下問道:“出了什麽事?”
大約過了一息,便有個梳着垂環髻的少女從樓梯上來,面露慌亂道:“玉葉姐姐,有幾個官差到咱們家來,說他們在街上抓了一個偷騎獸的賊,這個賊說他有同夥在我們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