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賣白鴨
第13章 賣白鴨
“……究竟是怎麽回事?”文光眨了眨眼,把眼中的淚意壓了下去。
雖然從金闕的口中聽了事情的經過,但他還是想從阿難這裏知道最真實的情況。
阿難嘆了口氣,有些羞愧地說:“文光,我們确實偷了他們的妖獸,被抓并不冤枉。”
文光雖然難受,但他來之前心中便隐約有了猜測,所以得到這個結果并不出乎意料。
他只是有些難言地問道:“為什麽?”
阿難倒是坦率地笑了笑,“因為窮吧。”
“——柳國已經十八年沒有王了,國家崩壞地不成樣子,我和王亥因為是朱氏,所以就從柳國逃到了恭國。本來想着恭國富裕又沒有妖魔,我們落籍後便能把家人也接過來,但是富裕的地方花銷也大,我們路上打獵攢的錢只支撐到了恭國就用完了。沒辦法,我們只能靠打零工來到乾城,希望到黃海裏冒冒險,狩獵到一些妖獸,但是因為我們之前拒絕了朱氏商會的招徕,所以在乾城根本找不到賣力的地方,為了湊齊進入黃海的補給,氣憤之下,我們就幹了這種事。”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是一直摩挲着自己的雙手。
文光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也察覺出了他平靜語氣下的羞恥。
——但是他還是坦誠了自己的不堪。文光想。
“.…..所以被抓了,我也願意承擔自己的錯誤。”阿難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告訴文光之後,像是放下了什麽大石頭般輕松,所以接下去的話他也說的很順暢,“文光謝謝你能來探望我。如果你覺得有一個小偷朋友太失望的話,你以後可以忘記我們的。”
阿難說到這裏也有些悵惘,他雖然和文光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已經知道了文光的性格,文光是個善良卻有原則的人,他或許會失去這個可貴的友人吧……
但是文光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他鄭重地問了幾個問題:“你偷了人家的妖獸會因此導致別人承受巨大的不幸嗎?你售賣妖獸的錢財只是為了自己的生機嗎?你知道自己的錯誤了嗎?”
阿難一愣,随即也鄭重地回答說:“會讓看守妖獸的人被臭罵一頓,但商會對這些有規定,他不會因此失去職位。我們偷竊妖獸是為了湊足去黃海的補給,也是為了報複朱氏商會。還有……我确實知道錯了。”說到這裏,阿難垂下了頭,聲音也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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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我想我不需要忘記你們。”
阿難猛地擡起頭,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似乎想要說什麽,但一直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牆面上的琳千夜卻打斷了他——
“和你一起的那個小子呢?”
早在文光找到阿難的時候,他就敏銳地發現周圍的牢房中并沒有那個叫“王亥”的人,現在眼見文光和這個阿難越說越親近,他就以此為話題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果然不出琳千夜所料,文光的注意立刻就被他的話吸引了過來。
他忍不住翹了翹唇角。
文光這下也覺得疑惑了,他問道:“是呀,王亥怎麽不和你在一塊兒?”
阿難撓了撓頭,有些憂愁地說:“因為官差們說王亥能驅使妖魔,危險更大,所以便把他帶到更嚴密的牢房中去關押了。”說着便解釋道:“官府的牢房有三層,最外層是并不嚴重的犯人,他們只是犯了一些小錯,只需要被關押幾天到幾個月就會被放出來。中間關着一些罪行較為嚴重,或者在金錢上有牽扯的人,又比如說我,因為妖獸的價值很高,所以算是盜竊昂貴財物。而最裏層則是關押着犯下嚴重的罪行,或是本身危險很大的人。王亥就被官差們帶去了那裏。”
文光一臉受教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阿難似乎想到了什麽,心情又好了起來,“......但是我們算是同夥,所以從罪行上說我和王亥同罪,只要等判決下來,我們就又會在一起的。”他想了想道,“按照恭的律法,我們應該會被判處流放一百裏,鞭三十,并且還要在服滿刑罰的三年內償還苦主的損失,也就是那匹妖獸的價值——一百兩。”
他如釋重負地說出了自己的刑罰,“……到時候王亥應該會和我一起上路,一起償還債務。”
“這樣的話,到時候我來送你們。”文光說道。
阿難點點頭,又請求文光能不能去更裏層的牢房中看看王亥的情況。
文光回頭看了看琳千夜,見他微微颔首,便道:“好,我們立刻就去。”
說着他就起身,和阿難告別,和琳千夜繼續沿着這條狹窄的通道往裏走。
越往裏,通道越昏暗,給人心理的壓迫感就越強烈。
文光卻在從這壓抑的氛圍中感到了一種野獸的氣息,明明牆上插着的火把正猛烈地燃燒着,但這些火焰上的光線卻好像被什麽東西吞噬了一般,一離開火把便近乎消失一半。
“裏邊有“危”獸。”琳千夜走在文光身邊,注意到了文光的視線。
“危獸?”
文光側首微昂起頭,水銀色的眼眸在昏暗的通道中越發熠熠生輝,襯托着那瑩潤的肌膚,顯得格外可憐可愛。
琳千夜忍不住心頭微微酥軟。
“是一種神獸,據說能鎮壓牢獄中的陰邪之氣,危獸受麒麟禦使,會在國家的所有牢獄中巡游,壓制其中的邪氣。危獸最愛食光,故而凡有危獸出沒的牢房,光線都會格外晦暗。”
“那……會不會——”文光擔憂他們這樣夜探的行為會被抓住。
琳千夜笑着搖了搖頭,摸了摸文光的頭發,“危獸只受麒麟驅使,沒有麒麟發話,它不會有任何動作的。”
随着越走越深,一旁的牢房也從木質變成了鐵質,牢房中犯人的呼吸聲也越發輕微。
文光的腳步都忍不住放輕了。
但琳千夜卻漸漸慢下了腳步,“這裏不對勁。”
文光立刻也停住了腳步,警惕地打量着周圍,問他,“怎麽了?”
琳千夜沉默地拉着文光轉頭就走,直到回到了關着阿難的中層才低聲道:“那裏的牢房被人施了法術,牢房裏基本是空的,裏面根本沒有犯人。”
“什麽?!”文光也忍不住低聲驚呼。
突然他們的耳邊響起了一聲口哨聲,随着熟悉的黑暗來臨,文光已經和琳千夜站在了那個熟悉的小巷中。
還是那個男人,他提着一盞幽暗的燈,站在一片黑影中,對有些拘謹地對二人道:“換班的時間結束了。”然後便看向琳千夜。
琳千夜知機,從袖中取出一枚金葉子遞給他,那人嘿嘿笑了兩聲,便消失在了黑影之中。
回到舍館的房中,琳千夜便把穿在外面的罩衫随手脫下,扔在了地上。
文光瞥了一眼地上的罩衫,無奈地俯下身把衣服撿起。
“大少爺,你随手亂丢的習慣能不能改改?”
琳千夜舒服地躺在軟塌上,又把束發的簪子也丢了下來。
“哎~可是這樣舒服呀。”
文光真要被他厚顏打敗了,只能任勞任怨地再次把簪子也撿起來放好。
但才放好簪子,軟榻上就又丢下來一本書——正是方才他們出去前琳千夜沒看完的那本。
文光于是又忍者怒氣把書撿起來。
如此這般,經歷了罩衫、簪子、書、乃至枕頭這些東西後,文光的耐心終于走到了盡頭。
而這位懶散地躺在軟塌上的麻中心卻還在懶洋洋地讓文光來給他梳梳頭。
“給我梳梳頭發嘛~束着頭發好累呀~”
文光氣極反笑,一口答應了下來,“好呀!”
琳千夜驚訝地看着文光笑吟吟地走近,拿起梳子,真的擺出一副要給他梳頭發的架勢。
“咦?”
然後便被文光“溫柔”地狠狠梳了一把頭發下來。
“嗚嗚……好疼。”
琳千夜抱着腿縮到了軟塌一角,可憐兮兮控訴地看着文光。
文光則插着腰,臉上全是出了惡氣的快意。
“少爺!不是要小人給您梳頭嘛,躲那麽遠,小人怎麽給你梳呀!”
琳千夜感覺自己的頭皮都要被人扯下來了,忙擺手說:“不了不了,我還是自己來吧。”
文光這才冷哼一聲,啪的一聲把梳子拍在了桌上,自己也坐在了桌邊。
“.…..說正經的,剛剛你在裏邊的話是什麽意思?”
琳千夜疼惜地看着自己被文光兇狠扯斷的一縷發絲,半天才反應道:“……我們在最裏層看到的犯人根本就是別人施的幻術,那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文光皺眉,“怎麽會?阿難不是說王亥就被關在了裏面嗎?”
“我也不知道,要麽他們被轉移到了別的地方,要麽就——”琳千夜卻突然停住了話音。
文光奇怪地說:“你怎麽不繼續說下去?”
琳千夜卻遲疑地問了一句,“你知道“賣白鴨”嗎?”
“賣白鴨?”文光一時不明白琳千夜的意思,但他腦海中卻突然升起了某種不詳的預感。
琳千夜有些含糊地開口,“……我剛到乾縣的時候,被人模糊地暗示過,說乾的官吏不好,他們似乎和上面的某些人勾結,做些貪贓枉法的勾當,而賣白鴨就是其中的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