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蘇蘇迫不及待地跑下樓去到門口那裏, 等待着盛天把好消息帶給他,心裏又升起了盤算,既然已經解決完一個麻煩那麽下一個——
他殘忍的笑了下, 盛天這個混賬性格拿捏住自己的把柄以後只會變本加厲, 他才不會被他拿捏住, 一個是任何人都可以替代的武夫,一個是珍貴的醫生,他當然只會選擇溫別聲, 更別提在這之上溫別聲的相貌和氣質又贏了盛天十萬八千裏。
只是要怎麽解決盛天?
一個想法冒了出來——藥。
外面站崗的人打開了門, 蘇蘇收斂了得意的笑容換成緊張的期盼,看着開進來停下的車子,尋找着盛天的身影。
聯盟兵們從車鬥上跳下來,一個兩個中忽然冒出一只格格不入的小熊貓。
蘇蘇瞳孔猛縮, 呆傻地看着從車鬥跳下來的涼瓷, 一個好好的活蹦亂跳的涼瓷,他身上甚至連一點血跡都沒有。
怎麽會這樣?
計劃失敗的憤怒讓蘇蘇焦急地用視線尋找着盛天, 沒有找到, 一種不好的預感自心頭升起,重新看向涼瓷, 見他正和另一個人舉着手接過車鬥裏的東西。
不是物資, 而是一個人……
蘇蘇定在原地,呼嘯的寒風幾乎要凍住他的呼吸, 涼瓷和小五擡着盛天的屍體向醫院走去, 站崗的人表情凝重的默默敬禮,他們的隊員又犧牲了一位。
涼瓷看了眼定在門口的蘇蘇, 一個他已經完全不認識的蘇蘇,是這個冬天太冷了麽?凍碎了所有人的假面。
在邁最後一個臺階時, 他故意腳滑了下把屍體用力向蘇蘇推去,蘇蘇被突然到了身前的屍體撞倒在地,一擡眼就是盛天青色的臉,張開的嘴巴裏血肉模糊幾乎要貼在他臉上。
吓得他大聲尖叫,手腳并用的要把盛天推開。
涼瓷着急忙慌地要把屍體撿起來,手上卻是用勁兒地把盛天往蘇蘇身上按,淺色眼珠是憤怒,是怨恨,是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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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是因為你而死的!
蘇蘇被吓得失聲大哭,無比狼狽,幹淨的衣服上沾染上了盛天的血。
另外的組員上來氣惱地把涼瓷和小五推開:“操,你們行不行。”
把盛天屍體撿了起來,擡進了醫院。
涼瓷冷眼瞧着在地上瑟縮成一團的蘇蘇,原來想殺人的人也會害怕死人啊,他沒說什麽走進了醫院,一些閑逛的人碰到了他們注意到了盛天,有人驚訝地捂住嘴,有人兔死狐悲地落淚,沉重的氣氛像是流感一樣迅速蔓延整個醫院,慢慢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卻沒有人說話,安靜的宛若活死人的墳墓。
他們向大堂走去時,不遠處樓梯上下來一堆血人,是今天負責向上清理樓層的小組,他們停了下來,向人堆那邊張望。
在他們中間有兩個普通人,模樣憔悴,精神恍惚,應該是他們今天從樓上發現救下來的。
小組隊長望着人群中那具冰冷的屍體,一滴血水順着帽檐落下:“把人交到檢查那裏,不要返回休息洗漱直接來前廳。”
“是。”小組隊員齊聲。
他們帶着那兩人下來,其中染了紅發的男人一直不停摳手,在他鮮豔的發絲底部有一塊不起眼的小小傷口,滲出了一點不易察覺的血跡。
衆人齊聚在大堂,盛天的屍體被放在桌子上。
溫別聲從房間裏出來,張望了人堆一眼後快步走了過去,人們自覺給他讓開位置,他一眼鎖定那只小熊貓,都快要走到了才注意到餘光裏那具屍體,腳步一轉看了眼後什麽都沒說退回到涼瓷身邊。
大家眼中的希望徹底死了。
溫別聲的無言是宣死亡的宣判。
溫別聲:“為什麽要參加這次外出任務?”
涼瓷:“情況很複雜。”
溫別聲:“蘇蘇?”
還真是一猜即中,涼瓷瞥了眼回到人群中的蘇蘇,他不能直接去質問蘇蘇,要別人知道盛天受他指使來殺自己,那麽就會順其自然的想到是自己反殺了盛天,而對于這些人,這些聯盟兵來說盛天是保護他們的人,是他們生死相交的隊友,而自己殺了盛天這才是他們會追責的重點。
“你別和蘇蘇好了,我覺得你還能找到更好的,別死心眼,同意不?”
“可以。”
涼瓷意外溫別聲的痛快,他不是冒着危險為了蘇蘇跑到這兒,這是突然怎麽了?
溫別聲語氣平靜:“這次重逢後我也覺得我們其實不大合适,可能是之前相親的幾次約會你都在搗亂以至于我們了解的并不夠深入,讓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涼瓷:……
這是怪他了?
好吧,他确實一直在搗亂,争取讓整場約會下來溫別聲別想和蘇蘇完整對話一次。
“那你不追他了?”
“你可能有所誤會,相親不是自主戀愛,不存在追與不追的問題,只是一場合适與否的判斷。”
溫別聲看向人群中偷瞄涼瓷的蘇蘇,烏黑眼珠沒有半分情意:“現在判斷結果為不合适。”
得到消息的米洛跑了過來,他穿過人群來到桌子旁眼含熱淚的瞧着盛天的屍體,抓住盛天手臂久久沒有松手。
人群中已經有人落淚。
米洛過了好半天才稍稍平靜,承擔起他領導人的職責:“誰來說下當時情況。”
“當時是涼瓷在天哥身邊。”
所有目光全部聚集在涼瓷身上,米洛不解:“你怎麽會在?”
涼瓷臉上也帶着淡淡的悲傷,這倒是不用演的,他悲傷的是自己那個死去的朋友:“蘇蘇想叫我幫他去外面找束花回來,所以就把我安排進去了。”
大家臉上的表情就和當時涼瓷聽到蘇蘇讓他找花時一樣無語,無法理解的向蘇蘇看去。
有人小聲嘀咕。
“沒事吧,找花?”
“為了這個讓朋友涉險?是我一巴掌扇過去跟他絕交。”
“這個涼瓷居然真去,朝哪邊拜能交到這樣的朋友?”
“我早就覺得他矯情了,一天天笑眯眯哪哪都有他,他以為他是誰啊,明明和咱們一樣。”
“別,可不一樣,人家可是能安排人跟隊出去做任務的。”
那些議論鑽進蘇蘇的耳朵讓他面皮發燙,硬着頭皮解釋:“是因為小瓷打算離開,所以才會跟着一起出任務出份力,想着離開的時候能夠領些物資帶走,所以我才求盛隊幫忙的。”
涼瓷離不離開的大家并不在意,除了小五,什麽!瓷哥要離開!沒跟他說啊!不是說好要做他大哥罩着他!
米洛看了涼瓷一眼并沒再繼續糾結原因,讓他講了下事情的經過。
涼瓷就又講了一遍。
米洛拿起盛天旁邊被一起帶回來的配槍,用自己的槍親手殺死自己,米洛看向盛天身上的傷口,他認識盛天很久了,他曾評價盛天有當兵的兇狠卻沒有當兵的善良,這件事不符合他的作風。
他從彈夾裏取出一枚子彈。
“作為一名聯盟兵,和你的武器長眠你應該會高興。”他将那枚子彈向盛天肩膀的傷口放去。
小五緊張到差點憋出個屁,領導怎麽會冒出這種想法?他是無法理解的。
涼瓷面不改色。
子彈放了進去,不大不小正正好好,有那麽一點不夠嚴絲合縫是子彈射擊造成的皮肉缺失,正常範圍之內。
的确是這把槍。
米洛收回緊盯的視線:“他走之前有沒有留什麽話?”
涼瓷望了眼蘇蘇:“有。”
他站了出去。
蘇蘇已經緊張到快要站不穩了,他不相信盛天會有什麽遺言說給他,他們之間唯一的交集就是自己。
他恨不得撲過去把涼瓷拽走,可是他不能。
涼瓷慢條斯理地拿出手機,沒想到他和蘇蘇有一天居然會走到這一步,這就是人生的世事無常麽,對蘇蘇再無慈悲地按下播放鍵。
【蘇蘇是我盛天的姘頭。】
清楚的聲音傳進每一個人耳朵,蘇蘇打了個晃,是盛天的聲音沒錯,他想不通為什麽盛天會說這種話?
事情太過突發,他的腦袋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樣處理,周圍人的視線讓他如芒在背,那些嘀嘀咕咕的更是讓他心慌氣短,沒臉見人。
“什麽啊?他倆搞一起了?”
“他不是和溫醫生是一對?”
“出軌盛天?圖什麽啊?”
“平常看着人五人六的,私底下居然這麽騷。”
涼瓷:“溫醫生。”
收到很多同情目光的溫別聲向他點了下頭。
涼瓷:“盛天讓我對你說對不起,他說在你沒來之前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以為自己只是很普通的和一個人兩情相悅,直到你出現他才知道自己插足了別人的感情,雖然你和蘇蘇只是處在相親階段并未正式确定關系,但他也對此深感抱歉。”
“啊?盛天之前不知道啊?”
“那不就是蘇蘇故意騙他。”
“這才幾天就和盛天搞一起了,啧啧……沒男人活不了吧。”
“诶你這話可說對了,你以為那是和盛天好,不過是出賣身體抱個想活命的大腿。”
“呸,賤!”
蘇蘇一下子成為了衆矢之的,他被人欺負過但從沒這麽多人厭惡過,過度緊張造成了暈眩,憤怒,不甘,羞恥種種情緒湧上來讓他無法忍受的爆發,近乎瘋狂的向涼瓷沖了過去:“你說謊!這是假的!這是假的!”
“夠了!”米洛大喝一聲。
蘇蘇被吓得停了下來,捂着臉掩面痛哭:“我沒有……”他看向溫別聲,“聲哥我真得沒和他好,我沒有背叛你,是小瓷他……”
“把蘇蘇帶回房間去休息!”
米洛少見的這麽兇悍強勢,本該是為團隊犧牲的英雄現在卻成了這種可笑的場面,再任其發展下去他們聯盟兵的臉面都不用要了。
立即有倆人出列一左一右抓住蘇蘇手臂,不顧他的掙紮把他帶離了現場。
涼瓷冷眼瞧着。
米洛壓下憤怒的情緒:“大家聽我說一句,盛天已經為了團隊而犧牲,為了不給大家帶來麻煩甚至不惜自我毀滅,就算他真得做錯事也是因為被蒙在鼓裏,還請大家給他留些尊嚴和體面。”
他再次提起這些試圖換回大家對盛天的尊重和感激,為了團隊的榮譽,為了大家的信任,這件事絕對不能怪到盛天頭上。
不少人點頭附和。
米洛真摯地向衆人鞠躬:“我替他謝謝大家。”
衆人鞠躬回禮,清理樓上的血人小組趕在了尾聲過來,動作整齊劃一地敬禮,在他們身後走過來的是被送去檢查的那倆人,負責檢查地人員着急地跑着,不想錯過這次事情。
紅發男人動作不自然地捋了下頭發,他的同伴整理着剛剛穿上的衣服。
盛天的屍體将在明天和清理下來的喪屍屍體一起火葬。
衆人散去。
很快就只剩了涼瓷,溫別聲以及跑過來的小五。
“瓷哥,你明天要走!說好的一輩子呢!”
涼瓷疑惑:什麽?一輩子?和誰說好的?
溫別聲不動聲色的将視線落在小五身上。
小五很難過:“你果然是騙我的。”指着涼瓷罵了一句“渣男”後掩面跑走。
涼瓷:……這家夥果然腦袋有病。
“所以你和蘇蘇到底發生了什麽?”溫別聲很好奇,涼瓷這個蘇蘇腦究竟發生了事才會讓他向剛才那樣針對蘇蘇,拖蘇蘇下水,讓他在這個團體中社會性死亡。
涼瓷嘴角抿抿壓下心中的委屈,蔫耷耷地轉身向他們房間走去,并沒有要把這些事告訴溫別聲的打算,因為說出來可笑又可悲,尤其是溫別聲他見過自己滿嘴滿眼滿心蘇蘇的模樣,要是叫他知道蘇蘇要殺自己,那實在是太可憐了,他已經不想更可憐了。
他回到房間疲憊地坐下,又慢慢向後倒去,拽過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團成一團。
像是做了一場很久很久的夢,現在夢徹底醒了。
被子裏的人偷偷掉了幾個眼淚疙瘩。
涼瓷又猛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漂亮臉蛋氣勢洶洶,張嘴無聲罵着:“去你的!你特麽都要殺我了!你以為老子會再為你哭!你就是我人生裏的一坨垃圾,我呸!呸!呸!呸!”
他無聲吼完了,爽了,才發現溫別聲沒跟着他回來。
又懶洋洋地躺下,瞧着放在紙殼堆旁邊的兩個背包,不是他和溫別聲帶進來的,是新的,不過裝得鼓鼓的。
他好奇地滾過去,打開向裏望。
“藥?”
全是藥,另一個背包裏也是,第一個背包裏是配好的藥水瓶他也看不懂,第二個背包裏就是各種藥了,甚至連膏藥貼都有。
溫別聲裝這麽多藥幹什麽?
涼瓷吸了下鼻子,他聞到了雞湯味。
門打開,溫別聲端着鍋回來,放到涼瓷專屬的紙殼餐桌上。
這是最後一只雞了。
涼瓷真不好意思再吃了:“你吃吧,我今天是絕對不會吃的。”
“吃吧,做渣男辛苦了。”溫別聲一本正經地打趣。
涼瓷眼睛瞪得溜圓,他到底怎麽就成渣男了,這個壞心眼的狗東西,習慣性回擊:“你吃吧,被帶綠帽子辛苦了。”
說完才驚覺自己說錯話了,歉疚地瞧着溫別聲,嘴巴開開合合什麽也沒說出來,這張嘴想對溫別聲說點好話實在太難了。
“啊!”涼瓷着急地從兜裏拽出圍脖,起身上前,直接動手給溫別聲戴上了,還特意把小熊玩偶放在了正中間的位置拍了拍。
“這個本來不該是我送給你的,但是你別管,你戴着就行了。”涼瓷臉頰微紅不大好意思,這他應該能明白自己是在跟他道歉吧,心虛地瞟着溫別聲。
果然很适合他,自己的眼光沒錯。
因為反差所以格外可愛。
溫別聲低頭看去就對上小熊玩偶傻裏傻氣的憨豆眼,墨色眼底有什麽輕輕掠過,他擡手抹上毛茸茸的圍脖,被圍脖擋住的耳垂一點點紅了起來。
“咳咳,吃飯吧……我和你一起吃。”溫別聲沒對圍脖發表任何看法,去到紙殼餐桌前伸手去吃飯。
涼瓷向後仰地瞧着他:“溫別聲,你沒拿筷子,要注意衛生哦~”
差點直接把手伸進湯鍋裏的溫別聲又咳嗽了兩聲,站起身:“我去取筷子,你先吃。”眨眼的功夫就從房間裏消失了。
涼瓷:太累了麽?魂不守舍的。
他坐好一直等溫別聲回來,兩人一起吃了這最後一只雞,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的正八經兒的坐一起吃飯,氣氛也是從沒有過的好,至少涼瓷不擠兌他然後被他反擠兌了。
在另一邊盡頭的雜物間內,住着今天從樓上救下來的倆人,他們也是睡在紙殼上,在上面提心吊膽沒吃沒喝的藏了幾天,好不容易得救,吃飽飯過後倆人就安心地睡覺了,睡得四仰八叉,呼嚕震天。
忽然那個紅發男人抽搐了一下,沒過多久他的身體開始怪異地扭曲,在某一瞬間停了下來又突然向旁邊打呼嚕的同伴撲了過去。
那人睡得死,直到脖頸的肉連帶着喉結被硬生生咬下他才痛得睜開眼睛,無聲地掙紮了兩秒……
熄燈後,涼瓷轉悠去了蘇蘇房間。
趴在床上失魂落魄地蘇蘇一下坐了起來,惡狠狠的瞪着涼瓷,惡鬼般向他撲去,抓住他手臂憤怒地質問着:“為什麽?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他像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你讓盛天殺我。”
涼瓷無比平靜地說出這句話,雞湯很暖和,暖和了他的心讓他此時此刻不會再覺得心寒。
蘇蘇神色瘋癫透露出詭異笑意:“所以是你殺了盛天。”
他推開涼瓷:“我現在就去告訴領導,領導一定會記我大功一件的。”
涼瓷在他房間椅子坐下:“死無對證,你覺得以你現在的情況會有人相信你說得話麽?還是大家會認為你憎恨我拆穿你,所以報複我。”
“我沒有!”蘇蘇在門口停下,轉過身,“一定是你殺了盛天。”
他又跑到涼瓷身前:“是他要殺你,你已經殺了他了,為什麽還要報複我,是我啊,我是蘇蘇啊,是我救了你!是我讓你活下來的!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當時我腿上的傷口并不致命,即使沒有你,我也不會死在那個雨夜,死在那一晚。”溫別聲那晚的話回蕩在涼瓷耳邊。
他抓住蘇蘇手腕,攥得骨頭都在響:“這麽多年是你在靠我,靠我去收拾那些欺負你的人,靠我替你挨打,靠我賺錢帶你走出第九區!”
而你要殺我。
他一把将蘇蘇摔倒在地,深吸口氣平靜了下來:“你該慶幸我沒有殺你。”
蘇蘇瘋癫的笑了:“你現在和殺了我有什麽區別?”
涼瓷淺色瞳孔銳利的盯着他:“區別不在于你,區別在于我,沒有髒了自己的手。”
他起身向門口走去,他沒有辦法殺了蘇蘇,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做出白天那種事來消除自己對他的怨,對他的恨。
在這段關系中,他們都是輸家,沒有人贏得珍貴的友情。
他停在只有安全标示亮着的走廊,腳不停在身前畫着圈圈,等待着情緒平靜下來再回房間,明天早點起來,趁溫別聲沒醒自己就離開。
好像應該和這個前情敵道別,但他真得不知道該怎麽做。
還是悄無聲息地離開比較适合他。
在他身後的走廊盡頭晃悠出兩個身影,動作僵硬。
涼瓷一跺腳,就這麽決定了,回去睡覺。
那兩個喪屍順着聲音向他走了過去,在路過一個房間時裏面冒出交響樂般的呼嚕聲,兩個喪屍忽然轉了方向走進了那個沒鎖門的房間。
“啊……”
涼瓷停下轉頭向後看去,他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雖然光亮不太充足但是可以确定走廊是空的,忽然感覺涼飕飕地,收回視線加快速度小跑着回房間去了。
一個人迷迷糊糊地剛從衛生間出來,看到紅毛男人,嘀咕着吓我一跳,下一秒就被撲倒在地,還沒等他呼救,又上來四個喪屍把他硬生生分食了。
醫院對面的樓裏貓着一夥9人的小隊,不過現在這裏只有6個人。
老大看了眼時間:“半個小時了,老4他們快到了吧。”
說話間就聽見了喧鬧的聲響,外面街道遠處一輛拉土車正開了過來,吵鬧的電子音樂從車裏傳出生怕誰聽不見一樣,把附近的喪屍都吸引過來跟在了他們後面。
醫院站崗人員注意到了狀況,迅速拿起望遠鏡看了過去,見到這個場面後怔了一下,立即通過對講機報告。
米洛的房門被推開。
“報告,外面情況不對。”
米洛穿上代表他身份的白色金章制服一邊穿一邊向外走去,手下跟随着進行報告:“有一輛車故意吸引了很多喪屍,大概估計最少兩百只,正在向醫院開過來。”
米洛從二樓下來,停下腳步,瞧着臺階前的深色痕跡:“通知電管組開燈。”
原本黑漆漆的醫院大樓在一瞬間亮了起來。
那鮮豔的血也刺進了米洛眼中。
手下眉頭一皺:“這是……”他的對講機裏響起語氣慌亂的報告,“他們……”
聲音突兀中斷,但通過對講機他們清楚聽到了槍聲。
“14回答我,發生了什麽?”
他并未得到回答。
醫院對面老六放下手裏的槍,鮮豔的紅唇吹出一個又圓又大的泡泡然後用力咬破瞄準下一個。
那位聯盟兵正向沖過來的拉土車射擊,忽然眉心中了一彈,身體軟綿綿倒下。
米洛順着地上的血跡看向一扇扇打開的房門。
手下:“15好像也出事了。”
裏外一起爆發。
米洛沉默思考着,外面就不止二百個喪屍,內部情況還不明朗,對方有武器,處在暗處,有備而來。
“召集所有隊員帶上所有物資,上車。”
手下:“那其他人呢?”
米洛看向他,碧藍色的眼睛是能吞噬生命的大海。
手下抿了下嘴唇:“是。”
就在他要離開時米洛又叫住了他:“叫電管組的人關燈。”他轉身向樓上返回。
涼瓷揉着眼睛被燈光刺醒,還沒等适應燈又滅了。
“搞什麽啊?”
他嘀咕着,故障了?
“別睡了,出事了。”溫別聲穿上那件被涼瓷洗了就再也沒給他拿回來的外套。
涼瓷瞬間清醒爬了起來:“你怎麽知道?”
“聽到的。”
涼瓷摸黑看向他耳朵,只聽說過狗鼻子沒聽說過狗耳朵。
他拿起槍,溫別聲遞給他兩個背包,一個背着的一個挎着的,就是那兩個裝藥的包。
涼瓷:“幹嘛?”
溫別聲自己也背了3個:“離開。”
涼瓷再次看向那兩包藥,所以你小子是早有準備啊,東西都事先偷……拿好了,偷字不夠文雅,不符合他倆的氣質。
外面響起慘叫,之後就燒開鍋般熱鬧起來,有人大喊:“有喪屍!有喪屍!”
涼瓷快速把包背上,拿上槍:“後面有坦克。”
溫別聲:“不會開。”
涼瓷略失望,連坦克都不會開你算什麽男人:“還有武裝越野和軍用卡車,越野很帥,卡車很大,咱們之前的車略破。”
溫別聲:“沒鑰匙。”
涼瓷:“……我也沒有。”
外面拉土車撞開了門在臺階前停下,裏面的人兩槍打碎醫院大門的玻璃,之後跳車就跑,他們身後的喪屍則烏烏泱泱,被醫院裏的吵鬧聲吸引着不停湧入。
“瓷哥!瓷哥!別睡了,再睡見閻王了!”
涼瓷小心地打開門,小五穿戴整齊大包小包擠了進來:“瓷哥外面出事了,你看我還惦記着你呢,咱們快跑吧。”
涼瓷:“誰跟你咱們,我……”
小五甩出一串鑰匙:“瓷哥,你想開坦克還是開越野還是開卡車?對了你剛才說什麽?誰跟你咱們?”
涼瓷把剩下的話咽了下來:“對,誰跟你咱們,是我們,我們可是——”
他舉起手,慷慨激昂:“好兄弟!”
小五心潮澎湃和他擊掌握手:“一輩子!”
溫別聲:……
三人打開門沖了出去,這種情況下絕對不能拖,要用最快的速度沖出去不然就會被困死,他們向着後門的方向跑,小五和涼瓷在前,沒去過的溫別聲在後。
走廊裏很暗,晃着好幾道手電筒的光,拉長人們的身影簡直像是來到了地獄。
一時間分不清哪些是人類那些是喪屍,只能把所有靠近的全部打開,涼瓷一腳踹開一個身上全是血的,向前跑了一段後他疑惑問道:“你們聯盟兵呢?”
“不知道,應該在外面打喪屍。”小五晚上吃壞了肚子,就沒離開過二樓衛生間,等一出來就變天了。
醫院對面的小團夥聚集到一起,一個盯着醫院正門,兩個繞去了醫院後門。
剩下的只需要等待,等待這裏被喪屍摧毀他們再用同一種招數引開喪屍,就能擁有這裏的全部物資,那可是将近三百個喪屍,他們有足夠的信心,這并不是他們第一個摧毀的據點。
而且以防萬一,他們還在後門那條路上灑了釘子。
獨眼老大磕着煙鬥:“就等好消息吧。”
蘇蘇用椅子把門堵上,手裏拿着把小水果刀,哆嗦着站在門口前。
随着湧入來的喪屍越來越多,沒有武器的人類幾乎是一敗塗地,涼瓷他們殺到了後門推了下沒推開,外面響起鎖鏈的聲音,應該是從外面被鎖上了。
他們之前的車在前門,但喪屍都是從前門湧進來的還沒停下,想要沖過去也是不容易。
溫別聲:“上樓。”
暫時沒有第二個選擇,二樓的喪屍相對要少一些,涼瓷随便闖進了一個房間,去到窗戶向外望去,就瞧見了那些正在往車上裝物資的聯盟兵。
傻了一秒。
涼瓷:“操!狗東西!”
溫別聲看向他:“我怎麽了?”
涼瓷:“啊?”
他示意溫別聲向外看,溫別聲抵了下腮:“看來我們要放棄這些車了。”
“你們在幹什麽!”旁邊的窗戶傳出吼聲,“你們要逃!你們還把東西全拿走了!你們是人麽!為什麽不救我們,我爸他,我爸他被咬了……”
沒有聯盟兵回答他。
他已經接近瘋狂:“好啊,那就大家都別活!”
他憤而轉身竟主動讓喪屍咬了他一口,大吼着推開喪屍向樓下跑去,那些喪屍張開嘴向他咬去又停下,疑惑地轉了轉腦袋。
男人大喊着向外沖去,那些喪屍被聲音吸引跟随着他從醫院出去向後面繞去。
負責盯梢的聯盟兵:“喪屍、喪屍全過來了。”
坐在直升機上的米洛下達命令:“結束裝備物資,立即出發。”直升機的螺旋槳轉了起來,準備起飛。
涼瓷震驚地看着那個打頭的人,他後面的那些喪屍超過他向聯盟兵撲去,一些聯盟兵只能停下被迫迎戰,然後被喪屍群淹沒。
視線左側出現一把槍,他看過去,溫別聲正舉着槍瞄準着螺旋槳,他親眼目睹溫別聲按下了扳機,螺旋槳爆出一串火花,機身開始晃動,最後随着螺旋槳的停轉掉落,砸出轟隆一聲巨響,火在一瞬間燒了起來。
涼瓷眨巴了下眼睛:“你在幹什麽?”
溫別聲:“這種人活着只會害死更多人。”
坦克帶着不可侵犯的威勢開了出去,接着是武裝越野,他們房間闖進兩個喪屍被小五解決了,又開走了一輛卡車。
醫院對面。
他們收到了負責盯後門的老三的消息,他咆哮着:“我去他大爺!他們有坦克!”
幾人瞬間變了臉色。
剩下的聯盟兵們無法脫身,開始了和喪屍不死不休的戰鬥。
涼瓷伸出手指向門上的遮擋平臺:“我們繞去那裏,從那可以跳到那輛沒棚卡車上,然後開車走人。”
溫別聲考慮了下:“去隔壁。”
這是同意了,因為隔壁的窗戶離那個平臺更近,兩人向外跑去,涼瓷提溜着小五脖領把人拽了過去。
直升機下米洛爬了出來,迷迷糊糊地瞄了眼情況,貼着地面小心翼翼地向醫院前面爬去。
蘇蘇貼在門口上,外面好像安靜下來了,他悄悄把門打開條縫,一地的血和屍體吓得他又退了回去,過了會兒重新鼓起勇氣走了出來,腿肚子轉筋地向外跑去。
涼瓷站在窗臺上,先把背包丢了過去,已經跳過去的溫別聲接住背包輕輕放下。
涼瓷揮手示意他閃開。
溫別聲讓開,涼瓷抓着窗頂的手臂用力一晃,像是只靈巧的貓落了下去,被又回到原位的溫別聲張開雙臂虛虛接住。
一瞬間兩人好似擁抱到了一起,又迅速分開。
小五看了看涼瓷,感覺他那小胳膊也接不住自己,又看向溫別聲,人家壓根沒有接他的意思,他含淚自己跳了過去。
剩下的聯盟兵幾乎全犧牲了。
三人跳到了車鬥上,溫別聲向車頭跑去,見到了裏面的司機,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滿頭滿臉的汗,神色渙散已經承受不住壓力被吓傻了。
溫別聲敲了下車窗。
那人忽然大叫一聲打開車門跳下就跑,幾乎是瞬間就被喪屍撲倒。
溫別聲鑽進了車內啓動車子向外開去,車輪壓過被坦克壓扁的釘子。
喪屍在後面追着,涼瓷和小五在車鬥上把距離過近的喪屍解決掉。
蘇蘇敲碎涼瓷他們之前那輛車的車窗,伸手進去打開車門,他剛鑽進去,忽然又一個人擠了上來,吓得他舉刀就刺又停下……
“領導?”
米洛那身白色制服髒亂不堪,沒有搭理蘇蘇,掏出一把□□打着了車,一腳把油門踩到底開離了醫院。
蘇蘇松了口氣,挪到副駕駛上,這個時候還能有個人和他一起而且還是厲害的領導,他果然很幸運,看了眼身後的醫院,也許這個時候涼瓷已經死在裏面了。
他笑。
這裏的人都死了才好,就沒人會知道他那些事情,等再找到一個新團體他還會是那個人人都喜歡的蘇蘇。
劫後餘生的喜悅,自認為天命不凡的幸運,讓他的幸福感在此時此刻攀升到了頂層,正打算休息一下,米洛忽然向他撲了過去。
“啊!”
蘇蘇慘叫着被米洛硬生生咬掉了鼻子,痛得他生不如死,米洛已經又咬上他脖子,他使盡全力推開米洛,滿臉是血的從車上滾了下去,膝蓋磕到什麽東西上,骨頭都要碎了。
痛,痛入骨髓。
剛才他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絕望,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麽死掉……
他努力向前爬去,血水從鼻子落了一地,他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
淚水濕了滿臉,他聽見了車聲,側過身看着疾馳而來的車。
他揮着手臂想喊救命,可當他發現車并沒有要減速時,他恐懼地喊着:“有人!停下!這裏有人……求求你們了……”
車并沒有因為他的喊話而停下。
蘇蘇已經徹底崩潰了,拖着受傷的腿剛爬起來些……
車子疾馳而過,開車的正是涼瓷他們之前救下的那個孕婦和她老公。
蘇蘇被撞飛又重重落地,身體扭曲變形,大口大口湧出鮮血。
眼神渙散,喃喃着:“小瓷,救我……小瓷……”
涼瓷和小五鑽進了車裏,回頭望了眼醫院,那晚他許下的願望都沒有成真。
不過他還活着,他還可以許下新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