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過去
第32章 過去
“去、去我家?”梅拾錯愣。
姜宜點頭,不由湊近梅拾,“行麽?”
大雨如注,檐下兩人對站着,身邊是來往匆忙的避難者,她們像是洪流世界裏的兩塊堅石頭,篤定看着對方。
梅拾被姜宜灼熱的目光定在原處,梅拾的目光落在姜宜的唇上,她仿佛聽到了她說的話,又仿佛沒聽到。
“你……”
這時,一股斜風刮過來,降雨雨吹亂,撲向校門口的頂檐下。
人群一陣騷動,有人破口大罵,也有人覺得有趣狂笑不止。
梅拾和姜宜被雨水淋了個正着,梅拾不再耽誤,她撐開陳燕送來的傘,攬住姜宜的肩膀,“走。”
“那是誰啊?”
身後有人議論。
“誰?三班的梅拾和新校花啊。”
“梅拾從校花榜掉下來了?我去,什麽時候的事,問過我意見了嗎?”
“……”
-
風雨很大,梅拾撐着的傘在朝她傾斜,幾乎完全完全的罩在她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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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沿壓得很低,幾步看不見正前方,姜宜垂眸,只能看到她和梅拾的雙腳,在以想通的頻率朝前急邁。
她心跳好快,在一聲響雷後,她忍不住瑟縮起肩膀,緊接着,她能感覺到肩上的手在收緊。
像是安撫。
姜宜覺得眼前迷離,雨霧那麽大,她要看不清路了。
幸好有梅拾在。
姜宜心跳亂拍,她不知道怎麽的,有一種瘋狂的念頭,在她心裏壯大、膨脹,要将她撐破了……
“梅拾!”一輛自行車貼着橋邊人行道止步,一只腳跨上橋道,“梅拾!”
姜宜站在外側,恰好被陳燕攔住前路,她側目。
梅拾聽到了,擡高傘沿:“陳燕?”
那是個肌膚呈麥色的女孩,她打量着自己,眼神近乎于瞪,姜宜神色如常和其對視。
梅拾放聲問:“你怎麽了?傘呢?”
陳燕騎着自行車,站在瓢潑大雨裏,傘呢,她的傘,當然是給梅拾了。
姜宜得出這個結論,梅拾自然也回過神來了。
陳燕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雙眼幾乎被雨水打擊得睜不開了,她将放在姜宜身上的目光轉移到梅拾身上。
“你淋濕了。”陳燕說。
姜宜沉默着。
梅拾的傘幾乎全傾在姜宜身上,她的有肩連着身前一片濕透,只有左肩還剩下半點幹燥。
梅拾:“什麽?”
陳燕說:“你被淋濕了!”
梅拾一怔,和陳燕對視。
姜宜用力掐緊掌心,她想将梅拾的奪下,狠狠摔在地上,或者,狠狠摔在陳燕的身上!
雨天市區內堵車,身後喇叭鳴笛不斷,不少司機擡頭張望,揚臂吶喊,交警從前方趕來,指着陳燕叫她趕快挪走自行車。
路人探頭張望,行色匆匆也不免好奇眼前光景。在所有人來車往的潮流中,她們是一個被聚焦的點。
“那是我給你的!”陳燕探出身體,朝兩人大吼。
在着晦澀的天幕下,陳燕的怒吼幾乎近在姜宜的臉龐,姜宜一步都沒用動,她站在原地,微眯起雙眼,冷洌的審視着陳燕。
陳燕的雙眼看着梅拾,但話未必是朝梅拾說的。
梅拾蹙眉,她攬住姜宜的肩膀,将人朝身後一帶,下一刻,她的動作徹底激怒了陳燕。
梅拾邁步,抻長手,她将傘遞還給了陳燕。
陳燕呆滞在原地,她錯愕看着梅拾。
梅拾沒說話,只又将傘朝前遞了遞。
“嘀嘀——”
“嘀嘀嘀——”
鳴笛聲愈來愈多,司機不耐煩,揚聲開始罵人,但所有的聲音都一記突如其來的雷聲所淹沒了。
陳燕快哭了,這一刻,姜宜心底湧起快感,那種竊喜的,隐秘中,夾雜着些許愧怍,但很快,這慚愧也消失無盡。
——陳燕擡手,一巴掌拍掉了雨傘,雨面傾斜,刮過梅拾的臉頰,蹭出一條明顯的紅痕。
“……”
陳燕架好了自行車,蹬上車離開,梅拾安靜了兩秒,她撿起雨傘,不發一言的重新撐在姜宜頭頂,拉着她快步離開。
-
“晚上別回來了。”
“嗯,市區有地方淹水了,嗯,我沒事……”
“門鎖好了……嗯,停電了……餓不着……”
姜宜關掉花灑水龍頭,她擰開房門,浴室外,梅拾正在和陳曉芳打電話。
看到姜宜出來,梅拾又囑咐了兩句,挂斷了電話,她打量姜宜身上的衣服,是自己的睡衣。
“穿得習慣嗎?”梅拾問。
姜宜點頭,“嗯,金毛很可愛。”
梅拾:“……”
睡衣上印着一只卡通金毛,不成熟,所有梅拾多餘的解釋:“我媽買的,我不喜歡。”
姜宜笑了笑:“阿姨不回來了?”
梅拾點了點頭,繼而不知為什麽的,盯着腳尖短暫發怔起來。
姜宜也遲鈍了兩分鐘才回神,靜谧像是只有型的手,她感覺,有什麽這只手在後背推着她,推着她朝梅拾走去。
“濕透了。”姜宜伸手,兩手拈着梅拾濕噠的衣擺,她指尖摩挲着那片衣角,“去洗吧。”
梅拾嗯了聲,拿起椅子上搭着的換洗衣物走進了浴室。
浴室裏還蒸騰着熱氣,梅拾心不在焉的擰開花灑,她濕透了,幹脆就站在水下脫衣服,一件一件踩到腳底,她扒掉系着馬尾的頭繩,将衣服一把抓起扔進髒衣兜,才晃覺一愣。
衣簍裏,還裝着姜宜的衣服。
最下層是她的上衣,網上是褲子,再網上,是按着順序最後褪下的內衣、內褲。
濕噠噠,皺在衣簍裏。
猛然,梅拾被水嗆到,她猛力咳嗽,側身避開那燙眼的物什。
呼吸逐漸放緩,梅拾抿緊唇,将衣服扔進髒衣簍裏,她按下沐浴露的壓閥泵,一泵兩泵三泵,猶如想要發洩什麽般的用力擠壓。
雙手搓揉開,沒頭沒腦的塗在頭上,她揉搓的很用力……是了,回來的匆忙,她怕姜宜會感冒,匆忙間只翻到兩件睡衣塞給她。
自己并沒有給姜宜準備貼身衣物,
所以她現在……
浴室傳來砰的一聲,姜宜坐在梅拾的床邊,擡頭好奇望去,“梅拾?”
無人回應,姜宜靜等了片刻,繼續埋頭翻閱着手裏的書,窗外淅瀝大雨,世界都被雨霧籠罩,婆娑朦胧。
十幾分鐘後,梅拾走出浴室,她濕發吹到半幹披在腦後,客廳無人,她喊了聲,姜宜走出卧室,朝她笑了笑。
梅拾:“……”
梅拾擡手揉搓了下耳垂,她手裏端着一只小盆子,“餓麽?自己去冰箱看看。”
姜宜點頭,她沒吹頭發,脖頸處用一張帕子包裹着發尾垂在肩側,“你洗了什麽?”
她問,扶在門框上的手不由收緊收緊再收緊,她看着梅拾晾起兩人的貼身衣物。
梅拾沒說話,她脖頸到臉側是渲紅的,暴雨下的室內視物并不清晰,停電後,梅拾回家點的蠟燭,燭光猶如一層如紗的霧障。
梅拾用夾子固定好衣服,她咳嗽了兩聲,走進客廳,反手帶上陽臺的格擋門。
她極力勸自己正常自然點,卻絲毫不敢睜眼看一眼姜宜,梅拾将盆放回了浴室。
又走出來,她檢查過冰箱,檢查過電路,扒掉了電視機和網絡通信。
再走到餐桌邊,撈起圍裙準備系上,她心知肚明,自己在用忙碌掩飾躁動,“那個、你想吃什麽?”
姜宜:“泡面。”
“嗯?”梅拾看向姜宜。
姜宜指了下客廳茶幾下的兩桶泡面:“我沒吃過這個。”
梅拾:“……”
幾分鐘後,兩人半蹲在茶幾前,泡面發出香味,姜宜問:“可以吃了嗎?”
梅拾:“等兩分鐘。”
姜宜:“有兩分鐘了。”
梅拾:“那你再數三十個數。”
“那是不是需要閉着眼睛數?”姜宜問。
梅拾笑:“好。”
“1、2、3……”
燭光裏,姜宜閉着眼在數數,她從一數到十到二十到三十,再到樹到四十……
梅拾挪開停在姜宜長睫上的目光,低聲說:“快到到五十了。”
“因為,”姜宜睜眼,她側頭看向梅拾,燭光下,梅拾的側臉也順着搖晃的燭光,帶着上了忽明忽滅的惑人感,“我覺得你會偷看我。”
心跳失序,手中的塑料叉子被指尖的力度壓彎,梅拾緊抿着雙唇。
姜宜雙手一拍,“那,吃飯吧。”
梅拾低低嗯了聲。
悶熱的空氣裏。
“雨好像又變大了。”姜宜說。
梅拾:“你家裏沒給你打電話?”
姜宜笑笑,撈起面條,沒有說話。
飯後,兩人清理了茶幾,姜宜和梅拾一人端着一支蠟燭,用手護住火苗,走進卧室。
“放在這。”梅拾示意窗邊的書桌。
姜宜到:“會不會被風吹滅?”
停電後,風扇也跟着停擺,要是不開窗戶,屋裏會悶熱一片,蠟燭最後被安置在床頭的櫃子上。
滴蠟插穩蠟燭,梅拾扭頭看去,姜宜已經貓着腰爬到了床頭。
“別看書了,光線暗。”梅拾說。
姜宜唔了聲,将書遞給梅拾,燭光下,梅拾瞥見書的封皮,表情一愣。
姜宜說:“收起來吧。”語氣裏是暗藏不住的悸動。
梅拾:“……”
抽屜拉開再撞上,潘多拉的魔盒看似被封鎖。
梅拾坐在床側,背對姜宜,用力攥緊雙手。
“我去睡客廳。”忽地,梅拾站起身。
姜宜立刻說:“我怕!”
梅拾頓在原地。
姜宜看着她燭光下的背影,小心翼翼說:“你知道我怕黑。”
“梅拾,陪我一起睡吧。”
“梅拾……”
“一起睡吧。”
“一起。”
額角的青筋在彈動,理智在節節退敗。窗外風雨交疊,樹影虬結,電線高遠難辨,只有在閃電擊中夜空時,世界才會驟然回到這一天的夜晚裏。
兩層的獨棟小屋像是暴風雨裏的烏托邦。
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臂,她只是輕輕一拽,那拒絕的念頭,就成了可笑的灰燼。
她被輕輕地按倒……
“不……”
“不行。”
手腕被按住左右,姜宜貓着腰湊近,問:“我難受……梅拾,我想抱你。”
“……”
姜宜起身,她坐在梅拾的腰上,身後從頸後撈着睡裙一把拽掉,“梅拾……”
燭光下,潘多拉的魔盒再度被打開,伊甸的光透出夢幻而誘人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