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跟林得緣對着來這麽多年，無論哪一次林惜的火都是一點點被越燒越大。
她就像一個握着沒有刀柄的刀子的人，捅向別人的同時，自己也被傷的鮮血淋漓。
可這一次她這種不耐的情緒剛上來，接着就沒有了。
沒得飛快。
林惜就這樣緊抓着顧念因的後腰，緊皺的眉頭對着顧念因的眼睛。
日光折射的平靜池水被突然的波動帶起層層漣漪，水紋裏藏着受驚的模樣。
剛剛長跑過的氣息還沒有恢複過來，沉沉的吐息從她泛白的唇吐出。
她越是在努力的保持鎮靜，就越是透着一種我見猶憐的倔強的憔弱。
那随意挽起的長發散落被剛才跑步帶起的風揉的淩亂，散落出幾縷。
似乎是見她人若可欺，風也肆意，撩起的發絲似有若無的擦過林惜的臉頰，她下意識的就去躲，卻還是被吹過來的氣味繞住了。
還是那抹不知名的花香。
清淡的飄在空中幾乎聞不出來，偏偏林惜可以。
沉默須臾，林惜喉嚨裏的怒意先滾了下去。
原來人真的可以一瞬間就消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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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惜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了，別扭同意了顧念因剛才的請求：“你先站好。”
“好。”顧念因點點頭。
她似乎并沒意識到自己在林惜面前怎樣一副柔弱模樣，擡手握上了林惜的小臂。
塑膠操場沒有樹林蔭蔽，午後的太陽直落落的打在人的身上，她們的肌膚沒有間隔。
顧念因的手依舊是涼的，摩挲過林惜手臂上叢叢低伏的絨毛，像是搭成結節一樣，驟然顫出一道道莫名神奇的觸覺。
它清晰無比的提醒着林惜她對誰施與了援手，直撞在她的心髒上。
微弱的，明顯的。
林惜愣了又愣，直到顧念因扶着她的手臂站好，她扶過她腰的手才收了回去。
接着就單手進抄兜裏，冷冷的對顧念因教訓道：“多大的人了，悠着點不懂？”
“忘記了。”顧念因淡聲。
“那就以後記住。”林惜緊接怼上，似乎是忌憚這個人現在還沒恢複過來，沒落重音。
“嗯。”顧念因握着落下的手臂，輕輕的點了下頭。
長日下，兩道交疊的影子靜默的靠在草坪上。
風吹動着草坪，兩人似遠似近，遙遙相望處，還落着一道孤零的影子。
鐘笙難得安靜，就在一旁站着。
她其實剛剛回完體育老師就趕來了，遠遠地就看到她的好姐妹英雌救美，攔腰抱住了差點跌倒的大神。
操場是學校裏唯一不被拘束的地方，自由的風從南吹到北，撩起畫面中央少女們的長發。
那寬大的校服下，她們纖細的腰身輕盈的抵在一起，長指握住手臂，連白皙都是相似的，幹淨而相配。
鐘笙看的是一臉姨母笑，接着又怎麽看怎麽覺得在這幅場景自己好多餘，默默幹脆的将她剛踏進這幅畫面的腳收了回來，很是識趣兒的一直沒有說話，在心裏說不算。
美女就應該配美女。
她實在是找不到第二個可以跟她姐妹這樣的相配的人了。
太美了。
對她的眼睛很友好。
“你們都在這裏，正好。”
鐘笙還沉浸在對這幅畫面的欣賞中，一道聲音就打破了畫面的和諧。
跟她們一起跑4x100的秦灼從不知道哪裏個地方冒了出來，臉上帶着興奮。
林惜看她這個樣子像是猜到了什麽，問道：“怎麽，你找到人了？”
“還用找嗎，這不現成的。”秦灼興奮的看向顧念因。
她也顧不得平息自己一路跑過來的氣息，邀請道：“顧念因，你跟我們一起跑4x100行嗎？”
顧念因沒有答應，而是淡聲問道：“你們？”
“我，林惜，還有鐘笙。”秦灼指了了一圈，“去年我們跑了第一呢，要不要加入我們共享榮譽啊！”
林惜聽到這話眼皮一跳，她條件反射的不想增加跟顧念因一起的時長，直言拆臺：“你怎麽不說咱們高一跑了倒數第三的事？”
“那是鐘笙掉棒了！加上林林本來短跑也不行。”秦灼不以為意，天生樂觀，“這不去年老劉來了，咱們一下就拿了第一了嗎？”
林惜接着潑水：“可今年沒有老劉。”
“但是今年有大神啊！”
鐘笙也加入了進來，跟秦灼站在同一戰線，“大神三千都這麽輕松，一百米還不輕松拿捏啊！”
林惜一臉無奈：“拜托，一百米比的是爆發力，不是耐力。”
這樣接二連三的，秦灼對着林惜“嘿”了一聲，雙手掐腰：“林惜，你今天怎麽回事，怎麽我們說一句你頂一句？你屬杠杆的啊？”
“就是就是，你怎麽不積極，反而老是潑冷水啊？”鐘笙附和，“大神來不挺好的嗎？你忘了咱們去年拿第一，婷秀笑的臉都快爛了，還請咱們去門口館子吃一頓，多好啊！”
“……”⑦
這兩人都屬于能說型人才，林惜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了寡不敵衆是什麽滋味。
她抿唇不悅，對兩人不停不休的絮叨只有招教之力，沒有還手之功，自然也沒注意到顧念因看過來的視線。
明明上一秒這人還在呼吸沉沉，精疲力盡到快要站不住的樣子。
可這一秒她卻站得比誰都穩，長指握在林惜的手臂上，不動聲色的放低着它的存在感，遲遲沒有挪開。
林惜插兜：“我說的是事實，免得你們被沖昏了頭。”
“昏沒昏頭也得沖沖試試才知道。”秦灼作為隊長搬出了投票大法，“同意的舉手。”
只見話音落下，鐘笙就在誇張又迅速的高舉起了她的手臂，表示對顧念因的熱烈歡迎。
林惜抄着口袋一動不動，緊接着就收到了秦灼的眼神攻擊。
這家夥的目光太過熾熱，似乎在問：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林惜別過頭去，懶得跟她們解釋。
而且……歸根結底，她不想要顧念因來只是不想跟她這位林得緣的繼女有太多接觸。
這樣的理由明顯站不住腳的。
尤其是顧念因看起來真的很能跑的樣子。
班級利益跟個人恩怨，孰輕孰重。
林惜還是拎的清的。
風從不知名的方向吹了過來，合着林惜長吐出的嘆氣。
秦灼的眼神攻勢還在，她煩躁的收回了給顧念因支撐的那只手臂，接着就懶散的舉了起來：“這樣行了吧？”
“當然好了！”秦灼大喜，甚至還從善如流，“就這麽定了，顧……大神這才運動會就跟我們一起跑接力？”
“切。”
聽着秦灼跟着鐘笙也改了對顧念因的稱呼，林惜滿眼都是不屑，态度鮮明的撇過頭了去。
少女快速轉過頭去的動作來的明顯，顧念因淺勾了下唇。
她虛握住迎風空落的手，對秦灼點頭回應：“好。”
“鈴鈴鈴——”
顧念因話音落下的同時，下課鈴也響了。
秦灼低頭看了眼時間，似有慌張，接着邊走邊說：“那咱們還是跟去年似的，班主任同意後，最後一節自習後半去訓練，我先走了。”
秦灼這話越說越快，最後都快沒音了。
鐘笙笑她，接着擺手催促：“快去吧。”
林惜不明所以：“她去幹什麽，這麽急？”
“找她女朋友啊。”鐘笙訝異，“你不會不知道老秦戀愛了吧？她暑假就在朋友圈官宣了！”
林惜聽到這話莫名就想到了顧念因，剛放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怎麽都是女——扣子？”
鐘笙聽得滿臉問號：“什麽女扣子，是女朋友。”
“不是。”林惜立刻否定，低頭看着她從來都不老實扣好的運動校服衣領，“我扣子不見了。”
“是不是掉地上？”鐘笙幫忙找，回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顧念因，“大神，你幫忙看看周圍有沒有扣子啊？”
顧念因聞言頓了一下，接着便也幫忙低頭尋找。
只是目光掃過之處都是平整的地面，紅色的橡膠跑道折着日光，看得人有些晃眼。
輕比了下眼睛，顧念因對鐘笙搖了下頭：“沒有。”
“奇怪了，你剛才不就在一直這一塊活動嗎？”鐘笙皺眉。
“可能掉草叢裏了。”林惜說着，順勢看了眼剛才拉住顧念因的地方。
風從觀衆席繞過了過來，撩起少女白皙的小臂，過涼的風引得絨毛叢叢戰栗。
神經在翻騰，折騰着還殘留在上面的餘溫。
靠北。
這感覺詭異奇怪極了，林惜不耐的亂拂了下手臂，一下就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算了算了，走吧。”
鐘笙還有些遺憾：“那可是靠近心髒的扣子，應該畢業的時候送給喜歡的女孩子的。”
林惜看了她一眼：“去你的女孩子。”
接着又道：“我愛這片土地愛得深沉行不行？”
“那你可太行了！”鐘笙給林惜的覺悟豎大拇指。
午後的日光灑滿了操場，少女打鬧離去的背影盤踞在畫面中央。
顧念因站在原地，從被打開的塑料包裝中拿出被疊起的濕紙巾。
這濕紙巾是被用過的，邊角各處還染着融開的泥土。
少女蔥白的長指不緊不慢的撚住一角，掀開，丢棄，毫不留情。
最後只剩下一顆扣子躺在了她漂亮的手上。
那透明的扣子蒙着層水漬，整顆看上去都濕淋淋的。
是被人為弄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