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語文課還在繼續,小蜜蜂将汪婷秀講課的聲音傳到教室的每個角落。

有了林惜做例子,班上的人更加集中注意聽汪婷秀講解,全神貫注的課堂上,沒有人注意到後排發生的事情。

也沒人注意到林惜臉上死寂一般的寧靜。

高一剛入學的時候,林惜憑着軍訓時跟班上男生battle引體向上的照片,收獲了很多目光。

那段時間,每天她的桌洞都能收到過很多情書,其中女生居多,畫着心形的粉色就更多了。

不過她每一封都沒有拆開過,冷臉着一張臉,絲毫不被這少女情懷的顏色撼動。

這些信怎麽被放進來的就被她怎麽處理進了垃圾桶,成堆的粉色甚至成了林惜班當時的一大風景。

也正因如此,久而久之,也就沒多少人再給來她送情書了。

而今天,這抹顏色又一次出現在了林惜的視線。

還是被人實名推到了她的桌上。

堆放着的書本擋着講臺的視線,幹淨的桌面薄薄的放着這麽一枚信封。

日光擦過屋檐打在上面,快跟書頁稿紙相差無幾的粉看上去有些寡淡。

可就是這樣,林惜卻從來沒覺得這好人顏色可以這麽刺眼過。

站着的少女死盯着視線下方冒出的信封,繃緊的額角似乎有青筋跳跳。

她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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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書?

她送情書幹什麽!

侵擾了林惜一夜的事不僅沒被壓下去,反而重新在她腦海中翻湧起來。

她壓着心底亂轉的情緒朝顧念因看去,卻見這人的視線一如既往的平靜,古井一般的瞳子裏毫無波瀾。

要不是那封情書現在還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根本不會想到顧念因會寫這麽一個玩意兒給她。

夢不是夢。

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顧念因是真的喜歡她。

而這場喜歡,其實在過去就有所暴露了。

林惜大腦不受控制的将她跟顧念因的交集調出來,倒帶卡在她們成為同桌的那一天。

就連這個同桌,都是當初顧念因主動坐過來的。

在之前顧念因還會掩飾一下,害怕、坐不穩、疼痛都是借口。

而現在她連裝都不裝了,直落落的喜歡标在桌上的那封信上。

這一切,都是因為昨晚……

太陽将光撥在林惜的唇上,沾着水漬的薄肌透着一層濕熱。

這感覺完全不能比拟昨夜,卻無聲無息的喚醒了感知記憶,唇瓣落下的觸覺比日光柔軟,也比日光要涼。

……

靠北,怎麽還品評上了!

太陽升的愈發高,林惜靠窗站着曬的臉紅耳熱。

她死死的捏了把顧念因給她的情書,舉起另一只手來:“老師。”

汪婷秀被這聲音突兀打斷,擡頭看到林惜,皺起了眉頭:“有事?”

林惜:“我覺得我站在這裏還是不夠清醒,可以去走廊站着聽課嗎?”

這話林惜說的義正詞嚴,汪婷秀卻是停的一臉疑惑。

只是不等她同意,林惜拿着自己的書就站到了教室外的走廊,企圖用穿堂的冷風讓自己清醒過來

林惜你到底哪根筋不對啊!

明明過去有再主動的姑娘,你不都沒有這樣大的反應嗎?

冷風刮過林惜的側臉,迅速消減着她臉上不對勁兒的紅色。

從教室一側的窗戶看去,她整個後背都貼在了牆上,冰涼的溫度靠在她的肩膀上,透進身體血液,物理冷卻比精神壓制來的暴力有效。

林惜扣着自己還沒有回到正常的心跳,靜默的等着它也恢複正常。

廊外飛過一團包裹綠化用的塑料袋,纏繞牽扯的,沒她的思緒亂。

她想顧念因的這封情書,她該無情拒絕的。

之前這種拒絕她不都做的挺得心應手的嗎?

而且這次情書的主人就在這裏,說退就退,多方便。

可為什麽剛才臨走的時候,她卻将情書胡亂塞到了她的桌洞裏。

可為什麽她都跟顧念因接吻了。

她還是沒辦法直視自己的心呢?

.

時間在高三的教學樓走得飛快,語文課結束就是英語,然後是化學物理。

沒有在周一的上午就見到自己最敬愛的程建邦老師,林惜表示十分難過,才不是因為她的罰抄根本就沒有時間寫。

午間的日光落進安靜的教室裏,将每個書桌上擺着的書曬上一層金燦。

高三的書如同壁壘,低頭根本就看不到人,只有輕微響在角落裏奮筆疾書的聲音暗示這個班裏還有人。

想了想自己頭上還懸着把達摩克斯之劍,林惜覺得自己不能再惹汪婷秀不高興了,她忍痛放棄了周一限定的糖醋小排,留在教室裏抄李白的詩。

抄了五遍,林惜都快要不認識“海”這個字了。

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抄的頭暈眼花,還是餓的,停下了筆,苦兮兮的看了眼鐘表:“這鐘笙也太慢了吧。”

林惜早上沒吃好也沒睡好,是腦子也撐不住,肚子也撐不住。

給她帶飯的鐘笙還沒來,她決定先放過了自己的腦子歇一歇,拿本漫畫出來,喂飽自己的精神世界。

“啪嗒。”

就在林惜從桌洞裏抽出她藏起來的漫畫時,一個極薄的東西也一并掉了出來。

她根本沒預料到自己會把這東西給帶出來,猝不及防的讓粉色又一次占據了她的視線。

——是顧念因的情書。

那是她出教室冷靜的時候匆匆忙忙丢了進去的。

封面也被一開始收到這封信的她揉得有點皺皺巴巴的。

有言說,恨屋及烏。

反之,似乎也亦然。

林惜看着落在地上的信封,那皺皺巴巴的信封莫名讓她心堵了一下。

伸下手去,林惜手指一勾,利落的就把這封信給拾了起來。

私下裏無人,心裏的想法也更加明顯。

林惜的指尖在從地上将信封拿起來的時候無意撥過開口,似是沒控制住,她第一次打開了別人給她的情書。

【林惜:

見信如晤。

在這封信落筆的第一行我就想要告訴你,我喜歡你,可惜第一行寫了你的名字。而這是第五張。】

顧念因的字很漂亮的,白底黑字中透着一種舒展自信的感覺。

也真的是見信如晤。

林惜讀着正啓的第一行,浮躁的心一下就沉了下來。

顧念因的房間就是她的房間,她對那屋子太熟悉了,閉上眼睛似乎都能看到她伏案在桌的背影,還有信中說的,被她寫廢了的另外四張信紙。

【在來到南城的前一夜,我在黑暗中想過身影,無數的可能。然你從操場跑到教學樓的身影如一道風,吹散了我昨夜做滿的功課。晨光朝陽,我在連廊見到了比太陽還要耀眼的身影。

太陽蛾是公認的最美麗最富感染力的鱗翅目昆蟲,它存在在近乎所有的鱗翅目書籍中,許多收藏家窮盡一生都在追求尋找一只完美的它。

而我想我比他們要幸運,我在十七歲的南城找到了我的太陽蛾。

我坐在桌前想了很多遍,也嘗試用詞語描繪你在我心裏的樣子,可我所有能想到的都太過匮乏,我拿最美好的詞語形容你,堆砌出的句子都是貧瘠。

我親愛的你适合世界上所有的詞彙,珍貴的要我想要将你藏起來,放在靠近心髒的位置,讓你能夠看到,它的每一下跳動都是因為你。

……

那利落的筆跡一氣呵成的劃在白紙上,最後幾句中的剖析自己透着有點病态。

素白的紙似乎在淋漓着鮮血,那感覺,就像是顧念因真的将一顆心髒捧在了林惜面前。

日光镂刻在桌邊的長影不動。

林惜心跳咚咚。

她是怪物。

而她好像也窺探到了另一只怪物

顧念因的字裏行間都寫着她是值得被愛,她值得世界上最好的詞義。

雖然林惜也抽出一絲理智,清醒的告誡自己,這很難不說是傳說中的情人眼裏出西施。

可顧念因所表現出的喜歡越濃烈,林惜的情緒也就越激烈。

她渴望這份喜歡是愛意,渴望顧念因能無條件的唯一的愛着她。

她陰暗裏藏匿的欲|望正在不受控制的滋養膨大。

紙頁翻動,林惜很快就看完這第一頁。

而第二頁的筆跡看上去很新,應該是昨天晚上加的。

而這的确是昨晚新加上的。

林惜讀着接下來的這些字,臉慢慢又熱了起來。

【在昨夜之前,我從覺得自己的抑制力如此不堪一擊。夜風下的你被燈光照亮,我的目光無法從你身上挪開半分,即使我閉上了眼睛,我依舊能感覺到你的影子。

冷風想要撲滅火焰,卻忘記了自己也攜帶氧氣,烈火從我的指尖開始燃燒,吞噬着我的理智,于是有了那個吻。

我想我大抵是瘋了。

可我不後悔。

就像是愛你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不曾後悔。】

那被林惜握着紙張透着陽光的影子,她握了很久,紙頁都被熱氣泡軟了。

“愛。”

明明上一頁顧念因還在說喜歡,這一頁就變成了愛。

只是過了一晚,只是才認識了不到三個月。

将喜歡說成愛,是不是還太早。

她真的值得她這樣嗎?

她值得被她這樣愛着嗎?

如果顧念因看到了最真實的她。

如果顧念因知道了最真實的她。

還會說愛她嗎?

“吱呀。”

就在林惜陷入自我懷疑的時候,教室緊閉的後門被人推開了。

風湧進來吹動了林惜手裏的紙張,她慌張捂住,朝門口看去。

結果看到的是顧念因走進來的身影。

“鐘笙跟秦灼出去買奶茶去了,她讓我把飯團給你先帶來。”顧念因若無其事的将東西朝林惜遞去。

“謝謝。”林惜接過來。

送完情書後,林惜一上午都沒跟顧念因說話,這算是第一句。

這人做賊心虛,手底下還壓着拆開的情書。

趁着顧念因低頭找東西,林惜忙悄悄又迅速的把剛合上的本子攤開,壓在了情書上。

紙張被壓住,發出喑啞的抗議。

不過不要緊,林惜又接着拆開了飯團,故意将聲音弄得很……

“角漏出來了。”

顧念因平靜的聲音響起,低垂的視線掃了一眼林惜手臂壓着的本子。

林惜登時瞳孔放大。

低頭一看,那兩張紙的确漏出來了一個角。

遂立刻捂住。

還磕響了桌子。

“呵。”⊙

急促的氣流穿過少女的鼻腔,顧念因瞧着林惜驀地笑了。

她的笑輕輕的,完全是由氣流支撐起來的模樣。

濃密的眼睫倒梳着彎起,細膩而濃密的,像是在撓癢癢。

撓在林惜的心上。

臉像是在燒,滾燙的蔓延到了耳垂。

林惜手裏的粢飯團被握得快要斷掉,再也不看顧念因,悶頭就開始繼續抄書。

匆忙淩亂的,倒像是表白的那個。

也是托這個福,林惜接下裏的效率快到飛起。

她一邊抄一邊吃,詩也抄寫完,飯也吃完了。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于精神放松,身體溫飽。

林惜瞬間放松了下來,抻着胳膊,無所顧忌的伸了個懶腰:“哎呀——”

只是她得意忘形,放松過頭,忘了顧念因還在。

手臂剛一伸過去,就拂到了顧念因的頭發。

少女長發微涼,擦過她的指尖,就像是昨晚落在她鎖骨上一樣。

空氣裏都透着安靜,靜止中,林惜看到顧念因看過來的視線。

她們四目相對,林惜感覺顧念因的瞳子向下落在了她的唇上,而後慢慢的,朝她靠了過來。

撲通,撲通……

林惜不知道該說自己這是食髓知味,還是被人訓練出了巴普洛夫效應。

她就這樣看着顧念因靠向自己,身體僵住了一樣連要躲的跡象都沒有。

日光順着她的視線落在顧念因的臉上,輕薄的唇沒有抿緊,傾吐出的氣息融在日光裏。

熾熱的,溫吞的,潮濕的,鋪在唇上,也透着一層花瓣般的粉色。

會跟昨天是一樣的味道嗎?

“呵。”

林惜腦袋裏剛冒出這麽一句話,顧念因的笑聲又輕輕的響了起來。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顧念因的手就從她視線裏擡了起來,指尖銜着一枚白色的米粒:“是以為我又要吻你嗎?”

那原本擡着的手輕輕托住了她的下巴,勾着的米粒在空中一晃一晃。

她若有所思,話裏有話,清冷的臉上浮着一層笑意,調侃道:“原來阿惜這麽期待跟我接吻啊。”

林惜的喉嚨兀的哽住,接着在顧念因的聲音裏滾了一下。

這是她第二次揭穿自己。

揚起的唇勾的人不快。

憑什麽只她可以這樣?

憑什麽她不能吻她?

林惜盯着顧念因的笑,心口撞得人肌肉繃緊。

滾燙的血液沖過四肢百骸,讓本就橫在顧念因背後的手臂一把将人拉了過來。

這動作順勢來的迅速,林惜根本不等顧念因反應,嘴巴直直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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