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林惜的心猛地一跳。

她的腦袋還沒分析出這聲音的來源,就近乎下意識的看向了顧念因。

太陽還是一如往常的将暖光落在窗邊,可從縫隙溜進來的風卻充滿了冬日的冷意。

萬物輪轉,冬天過後就是春天。

而明年的春天對她來說太近了。

在顧念因起床後,林惜一個人躺在床上望了好久的天花板。

明明只是睡了一個晚上,她的被子裏就留着了那人的味道,幹澀的嘴唇染着別人的濕潤,呼進來的空氣都是小蒼蘭的花氣。

林惜原本以為自己那句模棱兩可的話會惹得顧念因繼續追問下去,可她卻很平靜的接受了。

雖然不是很想這麽認為,她覺得或許過不了多久,顧念因就不喜歡她這樣難搞的臭脾氣了。

玻璃房的公主被規矩約束太久,偶爾想要叛逆一回也是有的。

而能成為那個叛逆的對象,被人短暫又濃烈的愛一回。

林惜覺得很幸福,反正她也不是什麽良人。

可明明是找到了平衡,為什麽她的眼睛裏會露出悲傷。

密封不嚴的老窗戶裏透着風,吹過林惜的側臉。

她壓着被吹起的碎發托起了下巴,對顧念因問道:“你說的是哪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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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因則答道:“任何一個春天。”

心動好像總是一瞬間的事情。

就這麽一秒,林惜沉落下的心髒就又跳了起來,沉重而有力,一下一下的撞着她的身體。

她不是來逼迫自己要一個界限。

她只是拿了一張空白的紙,讓自己簽下了名字。

林惜知道,她今早跟顧念因說的話,顧念因是懂的。

她懂她。

偏偏是她懂她。

林惜上一秒還平緩的眉頭這一秒又皺了起來:“顧念因,我真蠻讨厭你的。”

可嘴上說着,手卻過去握住了。

誰管顧念因是不是故意垂下去的。

“嗯。”顧念因小聲應了一聲,算是表示她聽到了。

她細長的手指不緊不慢的穿過并攏的指縫,更緊的握住了林惜的手:“我喜歡你。”

一節課只有四十五分鐘,關于茶花女的故事就停留在了他們初識美好的階段。

班上的人都沉浸在這份美好中,沒人會主動去想之後的誤會分別,病痛反複,以及陰陽兩隔。

就好像她們不去主動重新點開進度條,這些事就永遠都不會發生一樣。

.

冬天的時間像是被凝住了一樣,周一到周五隔着道銀河。

可幾道銀河淌過去,冬至還是轉眼間就到了。

醫院考慮到很多不能出院的病人,在食堂提供了包餃子項目,特殊病人在經過主治醫生研判後,還可以将食材帶到病房包。

這幾天刑秀精神都很不錯,這樣的熱鬧林惜當然是能帶她參與就帶她參與,陶醫生還沒提,她就主動申請了病房包餃子項目。

今天食堂一大早就格外熱鬧,林惜擠在嗚嗚泱泱的隊伍裏,抱出了她買到的冬至禮包。

她這可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一路迎着其他病人家屬羨慕的眼光,大步流星的走回了病房。

病房的門是虛掩着的,林惜輕輕拿腿一抵就開了。

她的鼻尖上點着面粉,整個人熱熱鬧鬧的就進來了:“媽,你的冬至大禮包來了!”

“這麽多。”刑秀看着林惜懷裏抱着的搪瓷盆有些驚訝。

“我去得早把兩種餡都要來了呢!”林惜得意,一邊放着東西,一邊跟刑秀介紹,“這個是韭菜蝦仁的,這個是豬肉的。”

“真厲害。”刑秀給林惜豎了個大拇哥。

她坐在床上看着林惜整理擺放東西,似有心事的喊了她一聲:“小惜。”

“嗯?”林惜注意力還在該把面放到哪個位置上,微微擡頭,以示回應。

“前兩天許老師聯系我了。”刑秀視線追着林惜的背影。

林惜依舊是沒在意:“哪個徐老師?生物老師嗎?”

刑秀:“京都的那個許老師。”

這話讓林惜放置肉餡的手頓了一下:“許老師。”

那是京都衆多畫室裏最能帶出學生的老師,不少學生考京都幾大美院首選的就是她。

而她剛見到林惜的畫,盡管沒見過真人,還是一眼就看中了她。

只是這已經是前兩年的事。

遙遠的也像是上輩子。

刑秀卻将“上輩子的事”重新拉到了林惜面前,對她點點頭:“許老師跟我說,她還是很希望你能跟她走的,你是怎麽想呢?”

怎麽想的?

林惜腦袋一時間有些混亂。

她的确挺喜歡畫畫的,先前也動過心思。

可現實又不是事事都能理想成真,而且前不久她也不是還慶幸過自己沒有去那邊嗎?

要是她現在去了,誰來照顧刑秀?

她們又哪有這麽多錢兩頭都圓滿?

她這一路可以放棄很多東西,唯獨不能失去的刑秀。

“媽,她們那些集訓的上月三號就走了,我早就不趕趟了。”林惜說的輕描淡寫,接着就坐到了刑秀床邊,握起了她的手,“而且我就在你身邊好好陪着你不好嗎?我早就不想這個了。”

可既然不想,又怎麽會記得集訓的日期。

刑秀哪裏不知道林惜的心思,還是想勸說:“我就是可惜……”

“有什麽好可惜的。”

還不等刑秀說完,林惜就先截斷了她。

她不以為意,對刑秀道:“媽媽,我之前總覺得如果喜歡就要得到。但是現在我才明白,喜歡不一定要得到。”

林惜說的認真,這話也的确是她心裏想的。

可能無法能得到的太多了,原本滿是棱角的不甘也就被消磨平了。

“而且不是有那句話嗎?職業是一回事,愛好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把愛好當做職業,反而會消耗掉自己這份喜歡的。”林惜拿着大衆的例子,向刑秀佐證着自己的選擇。

刑秀也垂眼聽着,像是有幾份認

同,接着向林惜詢問道:“這樣可以讓你的喜歡保持的更久嗎?”

“那是當然,我用靈感畫出來的畫比他們為了功利畫出來的畫要漂亮多了!”林惜笑起來的模樣撐着傲骨,在刑秀面前毫不掩飾的散發着驕傲自負的光。

刑秀輕沉了一口氣,她現在呼吸并不輕松,讓人分不清是在普通的喘熄,還是心疼。

她知道林惜下定了決心的事情,誰也勸不動,眼裏還是可惜。

事情可以之後再說,這麽一個日子,刑秀也不想掃林惜的興致。

她将那放在自己手心的手握了握,接着就轉移了話題:“對了,小顧是不是快來了?”

冬至這天是個星期二,林惜能請下假來也是虧了顧念因。

這人故技重施,幫了林惜這麽一個忙,作為幫忙的條件,也順勢加入了這場活動。

林惜擡頭看了眼時間,對刑秀點了下頭:“應該吧,我們約的是八點。”

正這麽說着,林惜的手機就亮了。

發消息的正是顧念因。

【顧念因:今天人多,被分流到地上停車場了。】

醫院前不久剛重新規劃過,新規劃的地上停車場在住院部後面,位置有些不合理。

林惜怕顧念因找不到停車位,主動表示:【等着,我下去接你。】

顧念因看着前面駛入地下車庫的車子,緩緩踩着油門駛入醫院正門,敲了個字過去:【好。】

溝通完,林惜就笑着對刑秀擡起了頭:“說曹操曹操到。”

“顧念因來了,今天她得停地上停車場,我下去接她。”

“好。”刑秀點點頭,注視着林惜離開,而後長長的嘆了口氣。

日光将她瘦削的影子打在牆上,霎時間就是卸了全部的力氣。

林惜離開後的病房有些安靜,刑秀坐在床上靜默視察着林惜擺放的包餃子材料。

面粉、餃子餡、矽膠砧板、陶瓷刀,林惜都歸置的井井有條,連和好的面都蓋上了籠布醒面。

刑秀直覺得這孩子越來越心細,疲憊的眼睛露出了些許欣慰。

還有放心。

房間裏輕輕響着喘氣的聲音,刑秀努力倒着她的呼吸。

想着之前聽林惜胡講亂講的時候跟她提起過住院部後面又新規劃了一塊停車區,她便撐着從床上站起來,走到了窗前。

太陽似乎知道今天是冬至,給了南城一場不錯的陽光。

融融的冬日暖陽曬在臉上,刑秀身上竟有些想要冒汗的感覺。

她渾身上下都是病痛,只是眼神依舊很好,到現在看書都不用戴眼鏡。

她輕靠在窗前往下面的停車場看去,一道小小的人影被她鎖定。

盡管離着很遠,但任何林惜的身影身為母親的刑秀都能一眼找到。

所以她旁邊那輛車應該是顧念因的吧。

被她這樣朝着口袋呼和示意,也就是小顧脾氣好,換個別人早就生氣了。

刑秀一邊在窗前看着,一邊在心裏吐槽自己女兒的脾氣。

只是看着林惜背影的眸子,更多的還是欣慰與欣賞。

她直直的站在那裏,羽絨服裹着修長的身形。

長影一立,已然是一幅長大成人的模樣了。

長大成人了。

刑秀正這麽想着,視線裏就多了一道人影。

顧念因好像給她帶了東西,林惜正彎腰從車廂後拿東西出來。

緊接着,她的側臉就迎過來的人親了一口。

日光下照着層明亮的金色,彎下的腰分外隐秘。

林惜被顧念因這麽一下似乎有點惱,兀的轉過頭去看了顧念因一眼。

但也就只有這麽一眼。

刑秀了解這孩子,她知道她這樣的反應,根本就沒有生氣。

甚至是有點高興的。

其實小姑娘之間這樣一下也沒什麽關系,左不過是關系很好的親昵。

刑秀的心卻一下沉落。

她想起了林得緣開門見山的那一句。

接着也意識到,林惜跟顧念因似乎比他們認為的“朋友”要更加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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