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這頓飯也不是非吃不可, 沈知月沒有回答陸厭的問題,而是側過身去給李曉打了個電話。
“老板,我的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 我就不去吃飯了。”
雨勢越來越小,她的聲音不偏不倚地落在陸厭的耳邊,他絲磨着牙根擰着眉推開車門。
皮鞋踏進水窪,四面漸起雨水, 他躍步而行,毫不猶豫地橫抱起還在通話的女人。
突然的懸空讓她驚叫一聲, 随即下意識地攬住他的脖子, 面色也瞬地變紅, 似是熟時的石榴。
“放我下去。”她低聲。
陸厭順着她的謊話說道:“生了病就好好待着。”
“……”
沈知月愣住,低眸地瞬間瞧見了纏在自己側腰處骨節分明的手上發着銀光的戒指, 心動之時默默的譴責了自己的道德。
他可是有未婚妻的!
“陸厭,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她用同樣的嘴臉說着他說過的話,“你的情人嗎?”
她的小三, 他的情人。
陸厭單挑起眉尾,沒有追究她的誤會, 反倒把所有的注意放在她那張快皺在一起的臭臉,心想, 我當時的表情也這麽醜嗎?
沈知月趁他發愣,趕緊掰開他的手指,費力地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
可濕了一半的小白鞋剛剛落地, 腹部就傳來一股揪急感, 陸厭直接從身後抱住她的腰, 兩三步就将她扔進車裏。
沈知月直接撞在車窗上,頭發震得亂糟糟, 她扭過頭紅着眼吼道:“陸厭,你幹嘛!”
話音一落就看見陸厭優雅地上車,關上車門之後緊繃着腰脊,手指緊緊地捏着沈知月的下巴,漆黑如墨的眸子蘊藏着毀天滅地的狂暴氣息。
男人嗓音沙啞的厲害,“去吃飯。”
兩顆淚珠極速地滑落,滴暴起的青筋上,陸厭垂眼一掃,如今他早已過了糾結愛與不愛的年紀,所以他不會在乎沈知月愛不愛他,他只要她這個人。
“你要是不去,我就改吃你。”他說,“在這。”
……
沈知月身子一顫,咬着牙不知該如何應付她與面前這個男人的畸形關系,可無論如何她都不會當那個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掉落在的凳子腳的手機還顯示着通話中,李曉那邊雖然沒有開免提,但沉默的環境裏,陸厭的話還是傳到了宮鳴珂的耳朵裏。
他尴尬地刮了刮鼻梁,對後座的李曉說:“李總,這前面就是餐廳了。”
李曉說了聲好,挂斷電話後對上宮鳴珂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得好奇,支支吾吾地問道:“這陸總跟我們公司的沈知月是什麽關系啊?”
“這關系嘛……”宮鳴珂拉長語氣,到最後還賣起了關子,“剛剛您還沒聽出來嗎?”
“是肉弱強食的食物鏈關系。”
*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附近的一家商場,助理祁歌下車之前喊了沈知月幾遍,沒被理會。
陸厭剛處理完境外的工作,視線從平板上移到貼着車窗坐的女人,他微微眯起眼,半張臉隐匿在夜色裏,“你穿幾碼的鞋?”
“啊?”沈知月側起臉,輕眨的眼睫停成一個弧度,盯着陸厭的眼角。
陸厭的五官變了不少,除開本身優越的皮相外,相比高中褪去了稚嫩,多了幾分成熟,他身上的桀骜也藏有幾絲散漫,唯一不變的是眼底的鋒芒和眼角的胎記。
陸厭:“嗯?”
沈知月抿着嘴回答:“37碼。”
祁歌點着頭後,轉身走進商場,十分鐘後拎了滿滿兩只手的購物袋出來,坐回駕駛座後将東西拿給後座的沈知月。
“不知道沈小姐穿得慣哪個牌子的,所以我就把各個牌子的好幾款都買了下來。”兩秒後,他又補充了一句,“這也是陸總的意思。”
沈知月翻看了好幾個袋子,裏面的鞋子大多都是高跟鞋,她家裏就有好幾雙一模一樣的,今天之所以會穿着小白鞋出來,一是為了配這件衣服,二是怕自己突然的不小心讓陸厭看見腳踝偏下的紋身。
怕被嘲笑,更怕自己多年來的執念成了一個笑話。
透過後視鏡,見到她那雙眉都快擠到一塊的嫌棄的表情,祁歌的心髒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偶爾試探性地瞥向陸厭。
可陸厭好像不是很在意,随後說了一句“開車”就拿起一雙白色鑲鑽的高跟鞋,彎下腰就要抓起沈知月的小腿。
她猛地緊縮在一側,慌慌張張地說:“我……我自己來。”
陸厭并沒有強求,“嗯。”了聲就重新靠在椅子上阖眸休息。
沈知月以陸厭看不見的姿勢換好鞋,将髒的那雙塞進空袋子裏,爾後不緊不慢地說道:“一共多少錢我轉給你。”
陸厭側目,“送你。”
“這是陸總犯錯之後的封口費嗎?”沈知月硬着頭皮說,“我想,我們還是好聚好散吧。”
陸厭像是聽到了什麽很可笑的話,“呵”笑幾聲,他墨深的瞳仁驟然縮緊,眼底因後半句燃起不明的火,“好聚好散,誰允許你擅自下決定的?”
“你怕宋泊簡生氣?”
“……”
片刻的安靜之後,他神情變得認真,最後眉眼染上一層淡淡的陰翳,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她唇上輕擦,“你很喜歡宋泊簡?”
沈知月一怔,沒有回話就聽到和十年前一樣的質問。
“換句話說,沈知月,你喜歡過我嗎?”
這個問題,直到去到餐廳吃飯,陸厭都沒能得到答案,否定或是肯定。
用餐時間,陸厭表明了要和樂任教育集團合作着建立公益學校,但前提是第一所必須建在明城的南榮。
李曉笑得手舞足蹈,陸厭的要求也一口答應,“等明天,我就去找個大師算一算開工的良辰吉日。”
喝上頭的宮鳴珂含糊不清地問道:“李總還信這些呢?”
李曉:“這東西我半信半疑吧,但我老婆經常在我面前念叨,說什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明天就算我不去,我老婆也會替我去一趟。”
“求一個順順利利嘛。”他示意一旁的沈知月給陸厭倒酒,借此聊起了閑話,“陸總這麽年輕,應該不信這些吧?”
聞言,陸厭的眸光沉了一下,有着片刻的失神,“我信過。”
聽此,沈知月很不可置信,手一顫,酒瓶口就偏了位置,高濃度的白酒立馬沿着瓶口滴落到男人的手上。
“對不起。”她說着就抽紙替陸厭擦手。
陸厭的體溫一直都很高,沈知月的雙手像是觸到了被太陽曬熾的鵝軟石,猛地抽回手,以此同時,她的耳邊充斥着男人戲谑的笑。
她紅着臉坐下。
李曉能瞧明白她和陸厭之間的暗流湧動,就沒斥責她。
宮鳴珂神經大條一個,喝醉酒之後說話沒有把門,他拍了拍陸厭的肩膀,說起了一件陳年舊事:“他不但信過,還被耍過。”
李曉:“還有這事?”
“可不嘛,高二的時候,他在朋友圈裏找了個大師算姻緣。大師算出他當時談了個女朋友,還說他的情感之路會特別的不順,就支招讓他奪金牌來鎮緣。”宮鳴珂盯着重新坐會位置的沈知月看,眼底的情緒很是晦暗,“好巧不巧,他當時練過拳,也有拿金牌的天賦,所以就傻乎乎的去比賽了。”
李曉:“後來呢?”
宮鳴珂:“後來啊,金牌是拿回來了,可惜人家女生的心根本不在他這,這最後啊,他又是傷了腿又是被劈腿。”
沈知月心髒驟停,視線一直落在陸厭身上,難怪當初他一定要去參加比賽,還夜以繼日地鍛煉,原來是為了守住他們之間的緣分。
陸厭一直清醒的知道沈知月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可他還是會沉淪在愛情海,所以在親眼看到沈知月跑去和陌生男生要微信的時候,他即使再生氣也會用“她這樣對我只是因為我不夠好,她沒有喜歡上我。”這樣的話安慰自己。
當晚,他刷到一個朋友圈,那人說有個大師算的非常準,還放了一個二維碼,他絲毫不猶豫的添加了好友,聊了個徹夜。
即便知道可能是假的,但他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去按照大師的話去做。
可金牌到手了,也聽話的帶在身邊,沈知月還是不愛他,甚至絕情地離開。
人越是敏感,感知能力就越強,陸厭在桌下踢了宮鳴珂一腳,随之去捕捉盯了他許久的目光。
“沈小姐這眼神……是在可憐我嗎?”
響起低沉磁聲,攜帶着不經意察覺的自嘲,沈知月愣了下,注意到了那雙眯起的眸子透露着一抹危險的氣息,湧動着的是霸道強制地質問。
“我怎麽敢。”她尬笑了聲。
好,很好。
居然沒有否認劈腿,她還是為了宋泊簡給他帶了頂綠帽子。
凳腳與地面擦搓着刺耳的“嘶啦”聲,陸厭憤憤離開,宮鳴珂見狀也趕忙起身,離開前深嘆了口氣。
李曉望着兩人的背影,轉頭問出神的沈知月,“你和陸厭是什麽關系?”
沈知月搓着手指,“他是我高中同學。”
“那他為什麽那麽在意你有沒有可憐他,你們高中的時候關系很差嗎?宮鳴珂還說你們是吃與被吃的關系。”
話音一落,沈知月的腦海中立馬浮現在窄小的車子裏,陸厭突然俯身壓下來的畫面,臉色一紅,緊接着跟随當年記憶的重現慢慢變得蒼白。
她回李曉一句,是很差。爾後抓起包跑出去。
……
一出門,雨後的清晰晚風一吹,宮鳴珂瞬間變得清醒,原本搖晃地身子也穩重地往前走。
“我演技可以吧。”
陸厭望着輕薄的雲堆砌成的漆黑的天,“嗯”了聲。
宮鳴珂有點不理解,“當年你打死不跟她說你是怕她離開才去打的比賽,現在怎麽突然說出來了?”
“還裝的那麽不經意。”
陸厭打開車門,淡聲:“我不信她會為了宋泊簡離開我。”
可現在他信了。
彼時,大堂裏沖出來一個輕盈的身影,沈知月從三樓跑下來,沒能剎住車,直接重重地撞在陸厭堅實的背上,等沉悶的“哼”聲響起她才後退一步。
宮鳴珂見狀搖了搖頭就把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陸厭轉過身來,靜靜的看着。
空氣一片沉默。
沈知月大口喘着氣,借此理清楚思路,三秒之後開口,“陸厭,當年……我沒有劈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