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風波禍起
第20章 風波禍起
金來香一驚,試煉場景內已經降下洪災,翻騰的洪水如同魔鬼張牙舞爪,一陣陣波浪打了過來,狂風呼嘯,席卷整個村莊,視野範圍內皆被滔天巨浪吞噬。
洪水沖垮房子,泥石飛濺,慘叫聲、呼救聲響徹整個村莊。
施定柔跑上臺,沖到厲青雲身邊:“喂厲青雲,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出現異樣了?明明任務時間還有很多的啊。”
厲青雲平靜道:“這是掌門設置的任務,具體情況我也不知。”
施定柔不爽的抱臂,咂舌道:“啧!讓那些還沒有成年的弟子們看着這麽多條生命在他們眼前死去,未免太殘忍了吧,真不知道這考核的目的是幹什麽的。”
金來香聽及二人對話,臉色鐵青,這明顯是沖着千墨離。
弟子們趕忙救人,然而伸出手一抓,直接穿過村民們的身體,竟是摸不着?!
那些村民也已看不着他們,只一個勁的奔跑尖叫,慌不擇路,他們瘋狂逃命,卻依舊沒辦法避免被洪水沖走的結局。
時間仿佛靜止住,只有耳畔呼嘯的狂風和村民的嘶鳴聲。
弟子們眼睜睜看着村莊被淹沒,看着村民死于非命,看着一座座房屋被毀滅,直至整個村莊被徹底湮沒,再看不到一點兒痕跡。
衆人心生恐懼地看着眼前景象,久久未語,這場突如其來的災禍讓他們措手不及,親眼看着那些鮮活的生命,就那樣被洪水吞噬殆盡,消失得無影無蹤,那種心情實在難以用語言形容。
直到上空浮現任務失敗的字眼,所有人才反應過來,頓時一片嘩然,憤恨的罵聲充斥天地,有人甚至破口大罵。
“千墨離,這下你滿意了吧,那些村民都因你而死了!”弟子們惱羞成怒地朝千墨離咆哮,眼睛赤紅,仿佛要殺人,“你簡直不配做一名宗門弟子,你簡直該死!”
“你若早交出來不就沒事了嗎!”
“你真是太自私又陰暗了,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條人命,哪怕是試煉,只是假象,但看着這麽多人死去你良心不會痛嗎!”
千墨離擡眸看着那群人,眼眶微紅熱,臉上表情卻疏離陰郁得可怕,仿佛在他眼裏,他人生命只是蝼蟻。
這些死去的村民,跟死在他手下的亡魂數量一比,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如果他的良心有一點受到譴責,那麽他早就提刀自戕,那麽就不會有魔尊千墨離。
衆人見千墨離恍若不聞,從他臉上看不到一點愧疚,更加氣極:“你裝什麽啞巴,連一句道歉都不肯說嗎!”
“對,道歉!你害死了那麽多人,又害得我們任務失敗,憑什麽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道歉,給大家道歉,給村民道歉!”
“本來這任務這麽簡單,就是給大家送積分的,結果因為你害得我們都損失了積分!快道歉千墨離!”
千墨離眼中有什麽情緒閃過,但最終歸于平寂。
道歉?道歉是內心有愧疚的人才做的事,他走的路是用鮮血鋪成的,沒有朋友、親人、愛人,所有人都只想要他死,若是問心有愧,他早就死了。
然而他承認他做的事給人帶來了傷害,便終于開口了:“我讓你們任務失敗了呢,對不起。”三字一落,千墨離就轉身離去。
“喂你站住!”一弟子想追過去,被身旁的師兄攔住,“夠了,這人三觀不正價值觀扭曲得可怕,我們還有試煉沒完成,別再糾纏這禍星了。”
“這家夥溜這麽快。”
“他是怕了,沒有臉面對我們!”
擺脫了那群人,千墨離沒有停下腳步,一路走得飛快,眉頭壓得沉重,目光始終堅毅,他清楚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不就是為了拿下試煉第一得到血蓮恢複力量嗎。
然而在剛才的任務中,他竟共了情,因為情緒和感情在作祟,導致任務失敗,他沒有得到積分,反而被懲罰降了一半,從第一名跌落下來。
試煉還有半個時辰便結束,他要盡快速度拿到更多積分,重新爬回第一。
千墨離冷靜下來,便恍然想起這是祝音門設的試煉,此次任務一定是虛世天尊設的局,目的就是在告誡他如若不肯獻祭,今天的慘景就是未來的某一日。
他也清楚地知道,他就是下一個蓮邬神。
千墨離眼睛裏閃過一抹幽深晦澀,低下眸,眼睫毛輕顫,眼珠浮起血絲,苦澀蔓延舌尖直至喉嚨,他手腕一轉反手握劍,用手背掩住眼眶。
即使活了一世,每每想起此事,他還是恨得不能自已,這恨又化成痛苦和委屈撕扯着他。
為什麽他要是萬劫珠,為什麽他要是一顆邪珠,為什麽他不是從娘親肚子裏活生生出來的一個人!
千墨離一腳踹折左旁大樹,粗壯樹杆轟然倒地,泥土紛飛四濺,樹葉嘩沙沙作響,慢慢地歸為一片沉寂,只聞帶着哭腔的喘息聲。
金來香眸光閃爍,看着那少年的孤單背影,握鏡子的手不知何時汗水涔涔,心髒疼得厲害,胸口也疼得厲害,像是插入無數利刃。
千墨離眼眶發紅,壓抑的情緒在作祟,滿腦子都是為什麽他要經歷這種事,為什麽他生來就該被獻祭,他也想好好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啊。
但他更恨的是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執着于活着,為什麽要對生命有這麽強烈的渴望。
正是因為這一執念,他拼命地抓住唯一能活下去的機會,等從死亡中爬了上來,又被許多雙腳踹下去,踹下去後再爬上來,再被踹下去,再往上爬,這過程極其的痛苦和艱辛,就因為不想死,想活。
千墨離喘氣,手指摸上脖頸,勾撩衣領,這是他一貫找護身符的動作。
每當內心痛苦時,他便會把護身符牢牢攥緊在掌心,這是他唯一可以尋求庇護和依靠的地方,也是世上唯一的溫暖了。
然而他的手一摸,卻怎麽也摸不到護身符的繩子。
千墨離怔愣了一瞬,猛然扯開衣領,胸膛空無一物,他眼裏掠過驚慌害怕,立刻搜索四處草叢,卻沒有任何收獲,不禁喘得更加厲害,心髒跳得猛烈,從未有過的害怕席卷而來。
他一路返回尋找,來到之前試煉的村莊時,那裏仍站着一些弟子,他們看見千墨離時,眼底流露出明顯厭惡的光芒,好像他是什麽肮髒的東西。
“千墨離!你還好意思回來,你又想做什麽!”
“我們可不想看見你,快滾!”
聽着他們的話,千墨離一掌拍在旁邊的巨石上,轟的一聲巨響,碎石四濺,煙塵彌漫。
那些人被吓得噤聲,瞪圓眼睛盯着他,回過神便覺顏面掃地,怒火熊燃燒:“你想幹什麽,打架嗎?!”
千墨離面色森寒,因找尋護身符脾性焦急,急促地喘息,額頭滲出細密汗珠,他陰笑道:“嘻嘻,我千墨離可不是好人性格,也不是任由人欺負的主,你們猜猜為什麽死在我手下的亡魂這麽多,就是因為他們嘴賤罵我。罵我,我不開心!我難受!我一難受就會自保,一開啓自保防禦,殺死多少人我可就不知道了呢。”
他的語調陰恻恻的,落入人耳朵裏遍體生寒,那些弟子聽罷頓時變了臉色,但都忍不住往後退縮。
千墨離突然向前踏了兩步:“你們有誰看到我的護身符了?”
“沒有!”幾個弟子異口同聲,生怕這千墨離又要做什麽對他們不利的事。
千墨離正準備自己去找,一個弟子道:“我看到過,是不是用紅繩子系着?”
他立即停步,訝然望着那人,沒想到竟真的有人提供幫助給他,聽得那弟子又道:“是不是一個巴掌大小的護身符?”
“是!就是這個!你在哪見到的!”千墨離迫切追問,那張青稚臉龐忽然露出笑容,雙眸熠熠閃亮,陰戾一掃,分明就是個讨人喜歡的少年。
弟子咽咽口水,支吾道:“就在…愛魔林,我看到——”
他話還未說完,千墨離從荷包裏随手掏出一大捧寶物塞到那弟子懷裏,道了聲多謝便飛快地沖進樹林,消失不見了。
待千墨離走遠,那弟子身旁的人撇嘴道:“你告訴他幹什麽,讓他急得找去。”
那弟子嘿嘿笑了幾聲,眼神卻透着精明,連忙把寶物揣好,道:“我是騙他的,故意讓他去愛魔林,讓他趕緊去送死,這地方危險得很,早點讓他退場不好嗎?哈哈哈哈哈你看他跑得比兔子還快。”
“那你咋肯定那護身符是紅繩系的?”
“那當然是因為他的護身符在我這,被我撿到啦!”
另一弟子眼睛一亮,伸手過去:“拿來拿來,給我瞧瞧長什麽樣。啧這不就是普通的符紙嗎?見他緊張兮兮成那樣,還以為真是個保命的東西。”說着丢在地上。
那人撿起來:“唉你別丢啊,等會他回來找到怎麽辦,一直揣兜裏,別讓他找到才對。”
幾人說笑着離開,金來香氣得揉眉心,作為師父看着徒兒被人暗地裏欺負怎能無動于衷。
他大抵能猜到這護身符應該是千墨離的爺爺送給他的,想到徒兒以前在鶴林府邸的遭遇,這樣的事可能時常發生,如果徒兒身邊遇到的都是好人,是不是他的性格就不會變得這麽極端?
十分鐘後,那群人正走在路上,突然從林中竄出一身是血的千墨離,白衣染滿血污,馬尾歪斜,整個人狼狽至極,那模樣就像剛從血池中撈出來似的。
幾人驚愣得齊齊倒退兩步,沒想到他竟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從愛魔林殺出來。
那為千墨離指路的弟子看到千墨離雙眼赤紅的走向他,頓時往後躲避,口中驚慌叫道:“等等千師兄,對對不——”
可千墨離只是握住他手腕,急聲道:“你跟我走,我找不到護身符在哪。”說罷便要拽着那人往愛魔林走。
那弟子手被鮮血染上,吓得大喊救命,可千墨離鉗制得牢固,根本不給他逃離的機會。
“千師兄,我、我真不敢去,我還要繼續賺積分呢!”
“放心,危險障礙我都清除幹淨,你只要幫我帶路就行。”千墨離壓低嗓音,眼裏充滿哀求,頭也不回拉着人走。
“不行不行千師兄,我随口胡謅的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在愛魔林,你別拽拉我了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那人手臂傳來一陣鑽心劇痛,疼得嗷嗷直叫,周旁人也趕緊幫忙拉過來。
然而千墨離力氣很大,那人掙紮無果,慘白着臉道:“我騙你的,我也不曉得護身符在哪啊!”
“咔嚓”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音驟然響起,那人頓時發出一陣凄厲的尖嚎,衆人循聲望去,就看見千墨離已經扭斷了他的胳膊。
“千師兄你瘋了?”一個弟子驚恐萬狀,看了看千墨離又看了看那慘嚎的人,吓得臉都綠了。
金來香此時屁股離座,不安地站了起來。
施定柔一拍額頭,不想再看:“完了完了,你說你惹他幹什麽。”
千墨離擡起腿往那人膝蓋關節踢去,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吼叫,那人雙腿癱軟跪地,疼得渾身痙攣,他一把掐住那人脖子,目眦欲裂。
“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麽嗎,你可以欺騙一個人,但你不能給一個人希望,卻又告訴那個人希望是假的!”
他手下用勁,那人呼吸困難,雙眼翻白,俨然一副快暈過去的模樣。衆人皆驚駭欲絕,上前推開千墨離,可被千墨離一拳揍到鼻梁上,鼻血直流。
“千墨離!!”旁邊人氣絕一劍刺來,可千墨離此刻如瘋狗般,誰來擋路都被一腳踹出血。
“我再問一遍,你知不知道護身符在哪,否則我就擰斷你脖子!”千墨離吼道,雙眼血絲密布,仿佛已經陷入癫狂。
“千墨離你別亂來啊!”其他人心驚膽戰,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
“嗚嗚——知道知道——護身符在……額——”那人眼中終于升騰起恐懼,瞳孔猛縮。
“你的護身符在在在在他腰上的小布袋裏!!你快拿走吧!”旁邊人大喊。
千墨離聞言,右手仍掐住那弟子脖子,左手奪下那布袋撕碎,一個紅繩結扣的護身符在裏面,正是他的,眼睛剎那露出柔和,可很快浮現濃烈殺意。
“這東西是他撿來的,可不是從你身上偷來的啊!”周圍人解釋,殊不知這話更是火上澆油。
“你撿到我的護身符,卻不告訴我,還故意讓我去愛魔林,你要害我。”千墨離扭脖看向他手中渣滓,垂下猩紅嗜殺的雙眼,咬牙恨聲。
“如果我不來找你那麽我永遠都看不到它,那是我爺爺給我的,那是我唯一在這世上的親人給我的東西!你該死!你該死!我要殺了你!!”
話音剛落,千墨離膝蓋一揮,那人胸腔頓時骨折,口噴湧鮮血,拳頭一擊打在那弟子頭部,瞬間頭破血流,其餘幾名弟子皆噤若寒蟬,連動都不敢動彈。
他抓住那人頭發将其扯近自己,雙眼血紅,從腿環抽出匕首,刀刃反射冷光,映襯着他猙獰的臉龐更加森然。
“既然你想害我,那我就先送你上路。”
千墨離手持利器,毫不留情向那人眼睛刺下去,正在這時一道金光拂過,千墨離手上匕首應聲碎裂化為粉末,同時身體被一股力量掀飛,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止。
“誰?!”千墨離驚怒交加,撐穩身體,那抹金色身影出現在他視線內。
來人身着月白紗金衣,烏黑卷發輕揚,一身氣質仙而不凡,令人望塵莫及,此時卻是眉頭緊蹙,目光擔憂地盯住他:“徒兒。”
千墨離盯着眼前之人,臉色漸漸沉凝下來,眼底的猩紅一點未消失,他想起身但被金來香的力量壓着,不得不跪下。
周旁弟子驚魂未定,看到是金仙君來了,猶如看到救星,激動地一窩蜂圍上去拜見金仙君,便開始七嘴八舌控訴千墨離的暴行。
金來香眉頭皺得越發緊促,道:“讓開。”
聽到他聲音,衆人紛紛退散開,讓出一條寬闊的道,眼含敬畏的看着,又看向遠處單膝跪地的千墨離,一副你師父來了看你還敢不敢叫嚣!
金來香徑直走到千墨離身旁,看着跪在腳邊的徒弟,千墨離抿唇不語,眼神有些陰郁,似乎隐藏着怒火,染血的手緊緊攥着護身符,生怕又被人拿去。
“為何不擡頭看為師?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做錯事了?”
千墨離擡起頭與他對視,眸光冰涼:“我沒有做錯事,我一點也沒有錯。我知道你是來罵我的,你想教育我,當着所有人的面懲罰我是不是?”
金來香深邃眼眸微斂,看着那少年面龐倔強而又孤傲,眼眶濕紅,咬住牙關說道:“在你們所有人眼裏,全部的事都是我的錯,蓮邬神…護身符…積分…都是我的錯,反正我只是顆邪珠遲早也是要被人拿去獻祭!我不狠點他們就會殺死我!你也是,你是祝音門的人,如果你想馴服我那麽趁早放棄!”
他視線一轉,目光淩厲地瞪向周遭人:“你們都是幸福快樂的人,怎麽會懂得我曾經受過的苦難?!我在這世上唯一可以當做人活過的存在就是那護身符,那是我爺爺給我的!!你們卻拿我尋開心,把它藏起來不告訴我,不讓我找到!你們該死,你們該死,你們全部人都該死,我殺你們一千遍一萬遍都不算殘忍!”
千墨離的情緒極度失控,他嘶啞着聲音咆哮,雙眼通紅,像只野獸一般,眼角淚水朦胧。
那些人吓得瑟瑟發抖,根本不敢吭一句,只能躲在後方,被這麽一吼也發覺自己做得是不是不對。
“原來你是這麽想的嗎,為師知道了。”金來香溫潤清朗的嗓音響起,彎下腰伸手摸向千墨離的頭。
千墨離偏頭避過,不讓人碰。
金來香心裏呀呵一聲,心道這乖徒發脾氣起來還會跟師父橫了,只好改為拍拍他的肩膀。
“他們都不是你,他們都不是‘千墨離’,沒有誰真的可以站在任何立場指責你,因為他們沒有經歷過你的痛苦。”
千墨離聞言,身形微顫,擡起臉撞向一個纖長冷涼的指尖探在他額頭,撫息他周身戾氣,甚至有股靈力灌進他身體,暗中給他療傷。
“徒兒,把你護身符拿出來,讓為師看看。”金來香收回手直起身。
千墨離低頭沉默片刻,慢吞吞掏出護身符,看了金來香一眼,眼底閃爍複雜神色,最後還是乖乖照做把護身符遞給他,但眼神直勾勾盯着。
金來香展顏微笑,眼尾勾出弧度,溫暖明媚,把帶血的護身符拿起來,發現紅繩一頭斷了,所以才會掉下來,便雙掌裹住,金光綻放,籠罩其中。
當他松開五指,護身符懸浮空中,血跡消失,斷掉的紅繩也恢複如初。
千墨離看到這裏,心髒砰砰跳得劇烈,心底竟然泛起一股淡淡酸澀感和不知名的暖意。
“這繩子為師給你加固好了,保證永遠不會斷掉,如果護身符不見,它發出的光芒只有你能感知到,尋着找便行。”金來香接好護身符,送到千墨離面前。
此時壓在千墨離身上的力量也亦消失,千墨離站起,看到自己手上沾有污血,雙眸緊緊盯着金來香,張嘴問道:“還請師尊幫徒兒戴上。”
金來香明白徒兒的意思,倒是很幹脆的替他戴上,然而雙腕突然被千墨離捉住,他一怔,手已經被千墨離帶着動作戴上了護身符。
千墨離把自己手上的血染到師父的袖子,道:“師尊,我不小心把殺人的血碰到你手上了,你會不會怪我?”
金來香看着自己那許久未沾鮮血的雙手,此時血珠挂在上面,順着潔淨無瑕的手背滴入他雪白金的廣袖之中,眼瞳裏閃爍一絲異樣情愫,心裏微微波動。
他恍然覺得他與千墨離牢牢捆在了一起。
這不只是師徒間的緊密相依,還有他們的命運,在他這個師接過徒的血時,都深深糾纏影響着,再也不能輕易的分割開。
“為師、為師怎會介懷?為師會永遠站在你這一邊的。”金來香猶如給出了承諾。
千墨離沒有察覺到自己內心深底的恐懼漸漸平息,之前那喪心狂躁的模樣消失,亂發随風輕搖在陽光下,白衣袖飄蕩,整個人好似又被光芒照耀接受。
“多謝…師尊。”
他垂眸凝視着師父的手,從腰帶裏取出一方潔淨的手帕放在金來香手心,便轉身繼續去試煉。
那些人見千墨離竟就這麽走了,本還想看他被金仙君訓斥的好戲,結果沒等他們高興一會就走了,不禁咬牙可惜。
金來香握住手心的手帕,目光幽深,若有所思地注視着遠處千墨離,看罷回頭望着身後那群與徒兒同齡的少年們,又看向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若他來遲一步,很有可能發展成虐殺,怕是要給這些孩子造成心理陰影了。
況且,這幾個小孩哪裏是徒兒的對手呢。
這次試煉他們并未設定任何規則,只以積分論排名,模拟修真界殘酷生存環境,很多新晉弟子在參加這次試煉後都選擇退出宗門,原因很簡單,便是心理承受不了。
這也是祝音門考核目的,選出有能力能培育的弟子。
金來香道:“我為我家徒兒做的事向你們道歉,給你們帶來麻煩了。”
幾位弟子連忙回禮:“不敢不敢,仙君折煞晚輩們了。”
金來香:“修真界要比這試煉還要殘酷,有人會以不擇手段,不擇方法,用盡一切辦法提升實力,但也有人會堅守善義,不管做什麽事都要三思而後行。”
“謹遵仙君教誨!”他們都是聰明人,知道金仙君是在提醒他們不要惹禍上身,更不要随意去招惹人,說不準哪天小命就沒了。
金來香颔首,嘆息一聲,便回到望景池。
那二位長老自然是不瞞金來香教育徒弟的方式,竟然只随便一句話就過去,道:“蓮心仙君,不怪我話多,這千墨離雖天賦極高,是個難得一遇的好苗子,但心術不正,成大器也是一柄傷人的利刃,應該花費心思栽培。”
“蓮心仙君可別太寵着他,他這樣驕縱下去,指定會壞事。”
“我家徒兒性格确實有點問題,但我怎麽教徒還輪不到他人置喙,兩位長老要是閑着無聊,等試煉結束我們就切磋切磋,我倒希望有機會和你們切磋。”金來香一邊擦手上血一邊毫不客氣道。
兩位長老讪讪閉上嘴巴,互看一眼。
施定柔皺眉,傳心符道:“你這教育徒兒的方式,靠譜嘛?”
金來香:“靠譜啊,我養什麽都很靠譜,你剛剛看着沒,我已經取得我徒兒的信任了。”
施定柔翻翻白眼,靠譜到什麽都養不活只養活了一個王八。
金來香擦完血,把手帕收好,坐在椅子上喝茶,心思微沉。
徒兒是得知自己真身為萬劫珠,再加上那時我告訴他獻祭便是要自戕,又受蓮邬神任務的刺激,所以影響到他情緒了嗎?
“唯一可以當做人活過的存在……”
金來香喃喃低語,腦海裏浮現千墨離的話,心口隐隐作痛。
“試煉快結束了,到時再與徒兒說說話吧……”
…
試煉場內,大雨滂沱,瓢潑而下,弟子們都緊急地尋找庇護所躲避暴雨,濕漉漉的雨聲刺激全身細胞,忍不住瑟縮。
千墨離靠在一個洞穴旁,抱臂看向遠處的雨幕。
試煉在接近尾聲時,會有一個額外任務,這額外任務的積分非常豐盛,只要能抓住這機會,哪怕是落尾的弟子也能一舉反超。
要拿下這次試煉,必須奪下這次積分。
不一會兒,暴雨中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震耳欲聾,不遠處一個平地突然冒出一座大山,高聳挺拔,直沖雲霄,将天空都映亮幾分。
這一異象令衆人驚呆,紛紛擡頭仰視,驚呼道:“這是怎麽回事?”
驀地半空浮現字:摘到山上的花,可獲得十萬積分。
“天吶十萬積分!!”然而興奮的心情沒有持續太久,便又浮現一行字:踏入山中者靈力消失。
這意味着他們是以普通人的身軀爬山摘花,而且還是在大雨傾盆、雷鳴轟閃的環境下,簡直難上加難。
議論聲此起彼伏,但沒有人退縮,這可是十萬積分啊,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拿到,就在所有人都打算動身時,“刷刷刷——”的聲響,寒芒乍現,一柄柄刀尖從山體冒了出來,鋒利至極,插滿整座山,密集恐怖。
“娘的!這還真是上刀山了!”
頓時底下一片喧嚣,躍躍欲試弟子們也僵硬住身軀,原本還準備往上沖的勇猛姿态蕩然無存,一陣寒意從腳底蹿起,誰要是敢再往前跨一步,那插滿刀尖的山壁就會把他們戳成篩子。
“誰還敢上去啊,反正我積分已經在前排,這十萬積分不要也罷。”
“這麽危險的任務,咱們還是別摻合了吧,反正誰得到這十萬積分,我的排名也只是降了一名,又沒有什麽大不了。”
“就是啊……還不如去別處要積分吧。”
望景池邊的金來香和施定柔看即也被吓了一跳,施定柔蹙眉道:“這誰設的試煉題,以血肉之軀硬抗刀尖,完全是折磨刁難人!”
坐在一旁的長老笑呵呵道:“是老夫設的。目的便是考核弟子們的膽魄,要知道真實的修真界可比這還要危險多吶。”
施定柔嘟囔了一句有病,便轉頭對金來香:“喂金來香,你徒弟不會上去摘花吧?”
金來香也很擔心這件事,目光瘋狂搜尋千墨離的身影,終于在茫茫暴雨中捕捉到那獨自蹒跚前行的少年。
千墨離咬緊牙關一步一步走進暴雨裏,他擡起手臂遮住吹進眼中的雨水,發絲淩亂狂擺,白衣飒飒搖曳,明明是一副單薄瘦削之軀,偏偏給人一種鐵石般的堅韌之感。
金來香看着千墨離毫不猶豫邁向刀山,揪心地皺眉:徒兒,你也不用這麽拼的啊,得不到試煉第一又怎樣,為師又不會怪你,你想要什麽願望告訴為師,為師一定會滿足你的啊!
衆人也發現了大雨中的千墨離,忍不住圍觀驚嘆這人瘋了,他不怕疼嗎?
一些人看他渾身狼狽模樣,有點同情又覺得可笑,也有人于心不忍,叫道:“千師弟快回來!那裏很危險的!”
“讓他去!他退場了也好,我們競争也輕松了不少。”一旁弟子叫道,語氣透着幸災樂禍。
“攔他幹什麽,人家是想拿下這十萬積分贏下第一的榮譽名頭!”
暴雨太大,淹沒了聲音,雨重重錘下,千墨離渾身濕透,卻沒有絲毫猶豫,很快到達刀山底下。
上一世試煉,千墨離也爬過這刀山,因此身上的靈力感消失了,他也清楚自己十五歲身體的極限,況且經歷過萬劍入體、魂飛魄散痛苦的人,怎會怕這小小的刀山?
千墨離擡頭看了一眼高聳入雲的大山,踩着最近的刀尖縱身一躍,瞬間跳了上去,沒入刀山。
“嘶!”一陣吸氣聲響起,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一些膽小的弟子吓得閉上眼。
刀尖碰觸到皮膚,留下一條長長的口子,千墨離眉頭都不皺一下,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甚至連停下歇一歇的念頭都沒有。
他借助反彈的力量,飛快地爬往山頂,身後傳來無數刀尖破開雨幕刺破雨滴的聲音。
金來香不忍細看,卻又挪不開目光,手緊緊揪着大腿肉,心裏默念一萬個平安。
施定柔道:“放心,又不會真死。”
金來香:“可疼是真的疼啊。”
施定柔:“你徒弟又不怕疼,怕疼他就不上去了。”
金來香咬了咬唇:“又有誰是真的不怕疼的?”
刀山上的刀尖越來越多,千墨離也越來越深入,整個手掌一握便染紅了整把刀,血沿着他身體流下,在青黑色的山石蜿蜒成一條條血河,他就像感知不到般,依舊往山頂爬去。
狂風呼嘯,暴雨傾斜,烏壓壓的黑雲蓋下來,将一切掩埋,天地昏暗一片。
千墨離喘—息—粗—重,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血腥氣混雜在雨水中飄灑,濃郁而又嗆鼻,衣裳浸透雨水沉沉墜重,黏膩在身,讓人窒息。
但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上一世他能為了有一件新衣裳都敢爬刀山,這一世為了活命又有什麽不能忍受的。
随後每往上爬一段距離都要付出慘痛代價,迎面吹來的風更大,頭痛劇烈,血落在眼皮上,視線模糊。
千墨離抹了抹眼睛,睜眼繼續往前爬,忽然腳踝一涼,一把尖銳的刀紮進肉中,他悶哼一聲,冷汗爬滿脊背,将腳從刀尖緩緩抽出,繼續往上走。
随着距離愈近,他嘴邊笑容慢慢顯露,透着隐約的興奮,血滲着牙齒滑落,就像勝券在握的獵鷹盯着即将到嘴的獵物,等待命運之主的垂憐。
十萬積分,是他的了!
千墨離一舉躍起,登上山巅,山頂上的風雨格外大,呼嘯而過掀起他的頭發和衣袂獵獵作響。
他摘下山頂的花,攥在掌心捏碎,剎那積分排行榜變化,他以絕對優勢勝出。
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排行榜千墨離的積分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飛漲,愣了許久,随後爆發震驚呼聲,哪怕他們再怎麽不喜千墨離,可這份實力和膽魄不得不讓他們折服。
千墨離感到身上靈力恢複,走到山邊跳下,穩穩落地,在試煉消失之際反手一掌打碎這刀山。
新人試煉考核結束,所有弟子回到廣場中央,在試煉過程中受的傷在回到現實中後全都消失。
這時已是傍晚,衆人明顯還處在試煉結束的亢奮中,讨論不停,直到厲青雲出面,周圍的嘈雜瞬間靜止了下來。
千墨離站在人群之中,擡頭看向那抹金色身影,金來香正在這時也看向他,手上還在整理額前頭發,兩人隔空四目相對,那人朝他宛然一笑,露出潔白貝齒,驕陽照着金衣更加耀眼。
他微微一怔,移開目光,在黑暗的溝渠待太久,竟不知這世上有一人能與太陽争輝,讓他不敢久視,随後又偷偷一瞥,發現金來香已經在舉鏡整理妝容。
千墨離腦中思索上一世的事,不知為何,還是沒有一點關于金來香的印象。
上一世他跟金來香沒有緣分,自然這一世也沒有,等拿了血蓮便離開祝音門。
忽然衆弟子躬身行禮,齊聲呼道:“掌門萬壽。”
臺上頓時落下三道身影,虛世天尊最先負手踏步而來,和藹點頭示意衆人免禮,身後緊跟着扶陽真人與白顏畫。
千墨離臉色頓時凝重,上一世虛世天尊可沒有出現在新人試煉,其中必有原因,思索時他聽到第一名上臺的字句,所有人目光望向他,便擡起腳朝臺上走去,一雙眸子在那三人身上來回掃視,小心謹慎。
等站定在虛世天尊面前,虛世天尊撫須,笑意盈盈道:“千墨離,你贏下第一,祝音門可以滿足你任何一個願望,你想要什麽?”
千墨離皺眉,瞥向一旁,金來香皺的眉頭不比他淺,他道:“我要血蓮。”
“我們當然可以給你。”虛世天尊不知萬劫珠要血蓮有何用,但仍是展臂接納道,“你在試煉中表現出的實力和潛力無人能及,我們祝音門很願意栽培你,作為掌門我亦是器重你。為了今後的更好教化,我安排了一名良師給你。”
千墨離猛然怔住,心裏有種強烈的危機感。
“從今往後,你不再是金仙君門下弟子,此刻起你便拜入白仙尊門下,成為白仙尊的徒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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