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生死一線
雖已是三月，卻依舊未褪去寒冬的寒意。不遠處的麓山上, 山花搖曳, 如錦如緞，少年面似桃花, 男子面如冠玉輕輕地扶着眼前的少年。
這裏的藍天總是瓦藍而純淨，若是人心也能如此或許便不會有那麽多人無辜枉死。
少年微微側目, 目光中如同藏着萬語千言, 卻只是無人言說。沉默片刻，輕聲道
“殿下不該為我以身犯險。”
這時, 身後的馬廄中一個年歲不大的少年，豎起耳朵聽着兩人的對話。
豔陽灑下, 勾勒出他堅韌俊逸的面龐，那雙如黑曜石般璀璨的雙瞳好似蒙上一層迷霧, 淡然地說道
“你放心, 今日我與桑玄霖約在麓山單獨相見，定能為你取回解藥。”
少年聞言，愣愣地望了他一眼, 一口拒絕道
“不行, 桑玄霖老奸巨猾, 約你相見恐怕其中有炸。”
宇文卿斜睨了馬廄一眼微微點頭，面上的情緒喜怒難辨, 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你放心，我答應用衛國軍事機密圖與他換取解藥。”
鳳涅槃神情一怔，詫異不已地望着男子, 厲聲喝道“殿下，你瘋了嗎？”
“你以為只有你能糊弄他人嗎？”
宇文卿挑了挑眉，目光深邃，露出一抹詭谲的笑容。望着他躊躇滿志的樣子，少年雙眉緊蹙微微提高了嗓音說道
“他馳騁沙場多年，豈是你能輕易糊弄的過去的。”
另一邊，方才喂馬的小士卒，神色慌張地回到營地，見到宇文沐後忙附耳将他方才所見所聞告知于他。
宇文沐聞言得意洋洋地大笑起來，通敵賣國是重罪，縱使父皇不舍治他的罪，這滿朝文武百官恐怕也不會放過他。
“甚好，不去找他麻煩他還真會自找麻煩。”
宇文沐決意要親自抓住宇文卿在父皇面前邀功，以此來獲取父皇對他的信任。
戌時未到，他便藏匿于麓山，等了兩柱香的功夫宇文卿果然暗自前來與桑玄霖會面。
只見宇文卿目光銳利，擡眸望着坐在馬上的桑玄霖，聲音卻生硬冰冷
“桑玄霖，将解藥交出來，或許我可以饒你不死。”
“好大的口氣，若你能追到老夫，便将解藥給你。”
桑玄霖單槍匹馬敢來赴約，又怎會沒有準備，只見他他拉動了缰繩，絕塵而去。
宇文卿漠然地站在原地，英俊的面龐上看不出分毫的情緒，卻絲毫沒有追上去的打算。
這時宇文沐不知從樹林後站了出來，故作義憤填膺的樣子怒聲呵斥道
“九弟，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通敵叛國。”
宇文卿毫不在意地輕笑，他淡淡地瞥了一眼男子鎮定自若，坦然地說道
“三哥有何證據說我通敵叛國？”
男子騎上馬，目光犀利，冷哼道
“待我追到桑玄霖，看你還拿什麽狡辯。”
微風吹過，宇文沐踏馬而去，此處是麓山，宇文卿來之前早已探查過，離此處十裏之外，是一塊沼澤地，深陷其中之人根本無計可施。恐怕桑玄霖是狗急跳牆，即使吃了敗仗，也不想他活着回到皇城。
正在這時，一陣沉悶的馬蹄聲在耳邊響起，少年極為不穩地坐在馬上，身形搖曳。宇文卿臉上的神情頓時閃過一絲憂慮，走上前問道
“涅槃，你怎麽來了？”
少年不願多費口舌，直截了當地問道“三殿下呢？”
她本想來制止宇文卿，卻聽宇文沐那幾個手下說他也來了麓山，心中便有不好的的預感。
見眼前的男子一言不發她也不再繼續追問，少年神情一凜，調轉馬頭，揮鞭而去。當她找到宇文沐之時，他果然中計，深陷泥沼，拼命掙紮着。
鳳涅槃敏捷地從馬上跳下來，傾盡全力抓住了男子的手，本就中毒的她本就無更多的力氣消耗，若他再亂動，極有可能自己也一同葬生此處。
少年眉頭緊鎖，神情凝重，徒然高聲道
“殿下，拉住我的手不要亂動，不然你會越陷越深。”
本能的求生反應，令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抵死地抓住手中那棵救命稻草，他的青筋畢露，神情極為痛苦。
他咬着牙，有些艱難地開口說道
“救我，若我能活着出來，就封你為妃，日後你便是衛國的皇後。”
少年如今的大腦已是一片空白，她根本沒辦法去聽耳邊的動靜，只是将全力灌輸在自己的手中，汗水潺潺落下，她急喘着開口道
“別說廢話了，殿下。”
宇文卿不知何時已趕到，看着眼前的景象下了馬，扯着嗓子喊道
“涅槃，你放手，不然你也會死的。”
她的手幾乎已經麻木，男人越陷越深，泥沼快要蓋過他的頭顱，宇文卿錯愕地站在一旁陷入了兩難。
這時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馬前，抽出了配劍，目光淩然，帶着幾分森然地寒意。
見少年的面色如紙，氣若游絲地呢喃着“我不會放手的。”
男子當機立斷地将手中的寶劍一橫，劍光一閃，鮮血飛濺，少年潔白如玉的面龐上沾染了幾滴鮮紅的血珠。
鳳涅槃登時間如夢初醒一般，惶恐地望着手中依舊緊緊地抓住自己的那雙手，幾盡崩潰地将它扔了出去，她的腦中幾乎炸開了鍋不停地向後退去，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就如同回到了多年前那個夜晚，她無助地靠在樹旁孤立無援，絕望地看着姐姐的屍體吊在樹上，卻無能為力。
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宇文卿正欲走上前扶她，這時少年面色一沉，指着他的那雙手，不停地顫抖着
“宇文卿，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他是你哥哥，你怎麽能這樣做？”
話音剛落，少年只覺得自己頭暈目眩，眼前一黑，便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倒在了地上。
她昏昏沉沉地睡着，卻做了無數可怕的噩夢，那只斷手，宇文沐，姐姐。她知道宇文卿是不想自己出事，可是他竟可為了自己斷送了自己哥哥的性命嗎？
她幾乎不想醒來，就這樣沒有盡頭地睡下去，朦胧中，她卻聽到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那聲音是那般溫暖，忽遠忽近。
“涅槃，涅槃。”
鳳涅槃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前如同彌漫着一片迷霧，她艱難地直起了身子，低聲問道
“我這是在哪兒？”
“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了，這是去往衛國的路上。”
宇文卿邊說着邊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因為這是在馬車中，馬車颠簸她又重了毒為了能使她睡的安穩，便将她的頭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知是否因為中毒的緣故，鳳涅槃只覺得全身無力，甚至連坐着都很困難。這時，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擡起眸焦急地問道
“三殿下呢？他人呢？”
宇文卿劍眉緊蹙，帶着幾分無奈，安慰道“你冷靜點，他的死跟你無關，你已經盡力了。”
原來這真的不是夢，而是真的，少年低下眉沉默着沒有在繼續說話……
馬車不知行駛了多久，她也再無法下地走路，這或許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吧。
集市中人聲鼎沸，宇文卿為了不讓鳳涅槃的身份暴露，早已命人送信到宮內，安排小安子将她接回宮中療養。
若讓父皇知道宇文沐之死鳳涅槃也在其中，必定會遷怒于她。
末了，他看了一眼鳳涅槃，叮囑道“涅槃，若是父皇追查此事，你萬萬不要說你去過麓山。”
宇文卿望着沉默的少年，這是他與宇文沐之間的事情，卻将她無故拖入了這場紛争之中，幸好那時只有他們三人去過麓山，而宇文沐已死，不然便是百口莫辯。
宇文卿回過神，看了一眼小安子，吩咐道
“小安子，你先帶着涅槃扶到我的宮中修養，記住任何人來都不能放他進去！否則惟你是問。”
金碧輝煌的大殿，衛皇面色沉重，目光如炬，直直地望着跪在殿下的藺文蕭，頓時間龍顏大怒道
“藺文蕭，朕是如何托付你的。”
藺文蕭低眉，神情自若，沉聲應對道
“皇上恕罪，是桑玄霖。三殿下也是中了他的奸計，才會被害。”
衛皇火冒三丈地站了起來，頓時間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一只手強撐着身後的籠椅，怒罵道
“桑玄霖。”
身旁的宮人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壓低聲音勸慰着
“皇上小心龍體啊。”
“宇文沐是朕最愛的皇子，朕怎能不心痛。”
衛皇臉上的憤怒化作凄然之色，此時他不再是一個君王，他顯得如此渺小如同老虎沒有了爪牙，化作一只受傷的小獸。
他的捧着頭身形欲墜，這時宇文卿連忙上前攙扶住衛皇，對着宮人喝道
“快傳太醫。”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