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筵席
筵席
阮清攸合上盒子,雙手拍了拍臉,故作鎮定地抓起牌,“來,接着打。”
話裏話外都沒有一點要将剛收到的蜜餞果子拿出來分分的意思,緝風眼睛盯直了都沒用。
鬥葉子鬥了有個把時辰,阮清攸用他那十分磕碜的兩吊大錢作本,竟然小賺。
待大家收了桌,阮清攸又拉着緝風問:“緝風兄弟,上次你拿去賣的絡子,現在還能賣嗎?”
他現在雖然不被人拘着,可以四處走逛了,但是上次緝風賣得價格實在太合适了,自己再去尋門路,未必就能尋得到。
雖說手頭有一萬銀票,但那些錢,阮清攸想留着,萬一哪日可以離開侯府,這些錢也可以抵了自己在侯府的吃穿用度,畢竟這裏一應都是好的,錢絕對少不了。
現在是季欽當家,無論是一個死對頭兄長的未亡人身份還是昔年同窗身份,自己都不好欠着季欽的。
這一遭本就來自于蒙騙與拐賣的婚書,早晚是要去勾銷了的,只是還需徐徐圖之。
“大約是能,”緝風回,“不過也得去碰碰運氣,着急用錢估計不成。”
那“有錢的客商”今兒早上天不亮就帶人出京了,估計沒個三五天是回不來。
“那行,”阮清攸又拿了一小包袱絡子出來,鄭重地交給緝風,“這些就拜托你了,稍折點價也無妨,辛苦費這次一定要拿。”
“成。”緝風應了。
這日天晴無風,日光打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是接連幾日裏最好的天兒,阮清攸午歇起來就帶着人出了府。
街上繁華熱鬧,行人熙熙攘攘,但是他居然有些不适應,只走到寶慶齋買了些糖,本想多買些,沒想到帶的錢只夠買一小包的,之後就匆忙上了車。
幾個丫鬟随他一道坐車,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玩心正重,雖說剛出門便要回府,但見阮清攸未加阻攔,便偷摸将車簾兒開了一條縫,打縫裏瞧樂子。
阮清攸就打那縫裏看見了書局,恍然想到,好像聽書院裏某個□□說,年輕時候沒錢讀書,便抄書攢錢來着。
“停車,”阮清攸招呼。
馬車在街邊停下,阮清攸對随行丫鬟道:“你們也各去逛逛,約莫一刻鐘後再回到此處。”
幾個小姑娘手挽着手、叽叽喳喳跑遠了,阮清攸一撩衣袍,進了書局,“掌櫃,勞煩問一下,這書局還接抄書的活計嗎?”
掌櫃正在盤賬,聞言擡頭,目光打阮清攸身上轉了一遭,“公子當真是說笑了。”
阮清攸見狀也忙低頭看了看,忍不住苦笑,原是這一身光鮮奢華的“皮子”礙了事,确實打季欽回京後,府上給的一應吃穿用度都是頂尖,也無怪掌櫃這樣說。
無法,阮清攸稍小聲說:“掌櫃誤會了,不是我,是我一個家貧的友人,他此時有事,我順道來問問。”
“唔,”那掌櫃一臉了然,“有的。就是不知是有多缺錢?”
“其中還有門道?”
掌櫃道:“尋常讀書郎,一般會尋些抄書的活計用來加深記憶或者是練習書法,故而與科考相關的書籍,抄一本就沒多少錢;而游記、話本子,價可就高了,尤其讀書人不屑抄的那些露骨的,那價格便會更高些。”
阮清攸聽得紅了臉,不多時抱着個布包上了車。
他自然要選價高的了,方才買的那些糖,可真貴!
*
季欽這次回得比預想要更快些,僅僅三日,回京是在臘月二十五的晚上。
偏生回來也沒個安生日子,馬蹄子剛一踏進京城的大門,就被早候着的王府長随請去了親王府。
今上多疑,能不去就藩的那必然是他頂頂信任的族親,這個面子,季欽得給。
筵席倒是無甚意思,不過就是借着年節将至的好意頭,将京城之中有權有勢的人攏起來,一起飲酒作樂罷了。
這樣鳥意思沒一點的酒席,季欽不曉得要參加多少。
在他看來,滿桌珍馐,抵不上邊關只撒鹽巴的烤羊腿;美酒陳釀,抵不上與弟兄們喝的高粱酒;繞膝美人,抵不上……
季欽的眼暗了暗,越發地是在此處待不住,但是主家和客人明顯是還未盡興。
這一次,他推說剛剛回京,還乏着呢,着實飲不了太多酒,本是想着少飲一些,但無奈榮親王體貼得不行,竟然大手一揮,“這般疲乏,是該好生進補才是,如指揮使這般的青年才俊、國之棟梁,養好自個兒的身子方才能為大晉更好效力!”
一聽這話,季欽便知不好。
果真,婢女如雲而來,将所有桌席上的酒都換了,季欽低頭往酒爵裏一看——鹿血酒。
他忍不住閉了閉眼,再睜眼看着各自摟着貌美舞女已然開始動手動腳的其他人,心裏頭湧起一陣絕望。
就這時,榮親王偏又開口:“來,讓我們共飲杯中酒!”
萬般無奈,季欽還是喝了:雖喝了火氣大些,但這個年紀本就火氣大,無妨,自己總是忍得住的。
主家舉杯的酒不能不喝,舉杯就座的酒不能不喝,即便是只飲這兩種情況之下的酒,季欽都飲完了四五壺不止。
這些權貴,日日浸淫在酒池肉林、美色黃白之間,端的是個頂個的好酒量。
筵席将畢,時近子時,季欽起身才發覺已有六七分醉意,稍站穩便準備去找榮親王辭別。
随着人群一道行至門口,才發現正堂之前已停滿了一溜平頂雕花小車,榮親王拉着季欽往車那邊走,“快上車,後半場的樂子得出府去尋!”
筵席上調戲了舞女還不算,天這樣晚了竟還要去花柳之地!
季欽連忙擺手,委婉表示:“王爺好意心領了,只是府上還有事待我回去料理,這番便就不同往了,各位盡興。”
榮親王同周邊幾個一道對了對眼神,幾個人一道笑了,那笑裏頭攙着點別的意味,季欽雖醉了酒,也瞧出來了不對勁,他皺皺眉,“王爺?”
“既指揮使府上還有事,那本王也不強留了,”榮親王笑道,“倒不拘在何處,只別讓補身子的東西害了身子就成。”
季欽如蒙大赦,也未再深究個中深意,抱拳送走衆人後自回了府上。
*
子時末刻,季欽敲響了菡萏院子東廂房的門。
阮清攸聞聲,趿拉着鞋、披了件外袍趕來,門一開吹得他打了個寒顫,忙招呼季欽:“快些進門,外頭冷。”
“冷嗎?”季欽已将大氅都扔在了車上,現下只穿了件單袍仍覺燥熱難捱,忍不住撕扯了下領子,“我怎麽覺得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