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求婚
求婚
早先離開京城的時候,前路如迷津,未蔔将來日,季欽不知是否因緣際會此生再得相見。
邊疆五年,他打小卒做起,用一身傷疤和累累戰功換得了少将軍的職位,兵書讀了滿腹,手邊的廚藝卻生疏了,本來今日的長壽面本該做得更精細些,起碼得帶些名堂才好,但季欽已經做不到了。
念及此,他不免懊惱,但又想到來日,或許還有機會,但機會此事,并非人定。
“多吃些,”季欽哄道, “我這些日子怕有的忙,你若在府上待得煩悶,可以帶上緝風他們一道回城裏玩玩,若想出外郭,記得讓他們同我講上一句。”
阮清攸其實已吃得差不多,聞言擡頭, “又是明日天不亮便要走麽”
季欽苦笑, “怕是只能再待上至多一個時辰。”
烏雲骓已經被府上人帶去喂食喂水休息,兩個時辰的時間,足夠人修整,也足夠這匹日行千裏的好馬修整了。
阮清攸沒嘆氣,只說: “無妨,你能趕在今日回來,我已很高興了。”他頓了頓,用發心挨近季欽的胸膛, “這個生辰,我過得很是舒心,真的。”
“快些吃罷,”季欽低頭,在阮清攸的頭上落下一吻, “吃完起身,帶你去拿禮物。”
他這話說得妙了, “拿”字讓阮清攸以為準備下的禮物是藏起來的什麽物件兒呢。
“我已吃好了,現在穿衣裳,”阮清攸從床上站起身, “你快快吃罷。”
季欽吃得快,風卷殘雲一般,自己做得飯也沒什麽好欣賞的,不過一會兒,一碗面就見了碗底。
将用罷的碗筷收到食盒裏,季欽拉起阮清攸的手, “走。”
“這麽神秘”阮清攸伸手從門口的黃花梨衣架上拎了件披風,一面兒出門一面兒問道: “藏了什麽好東西了”
“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這一走,就出了莊子大門,季欽打着一只海棠紋琉璃風燈,牽着阮清攸一路往山上行去。
越往上走,夜風就越大,季欽扯下自己臂間披風,又給阮清攸加上了一層,再往上走了三尺餘,才牽着人住了腳。扯下脖子裏一只骨哨,季欽吹響,悠長又清脆的哨聲響徹大半個山頭。
阮清攸擡頭待問“這是作何”,還未問的出口,便見所之處的西邊空地上,幾聲悶沉擊打之聲乍起,緊接着,燦若繁星,亮若煙火的“火樹銀花”打半山腰升起,向天穹撒了一片細碎繁密星光。
二人相擁而立,目光追随着亮光,被眼前絕倫景色吸引,久久無言。
“火樹銀花落,星辰萬點開。”
待到演出結束,阮清攸才喃喃出聲, “鈞希,好美啊,真的好美。”
“從前我是只知你喜愛煙花,卻不知你也這樣鐘愛打鐵花,”季欽不好意思摸摸頭, “但前日裏我無意中看見你的手劄,上頭寫了這個,我才想到。你莫怪我。”
“是不是我寫到一半結果睡着那日”
“是,”季欽點頭, “但那日你未關窗,風吹了紙頁,我并未看你你正寫的那頁,只瞥見了打鐵花那兩頁。”
他有些心虛,話也密許多,仔仔細細解釋了那日情形。
哪怕今日與往時身份天翻地覆對調,但季欽自問是先動心一個,在二人感情中從來都自甘于下位,時有謹慎,時有卑微,從前因為關心而調查,他已悉數交待過了,如今不過是無意間瞥見兩張手劄,也慌張地如同做了什麽十分對不起阮清攸的事情一樣。
阮清攸“嗤”地一聲笑出聲, “做甚麽要解釋地這樣清楚,我的手劄裏雖關乎風月也關乎私密,卻字字句句離不開一個季鈞希,你莫說看了兩頁,便是從頭到尾通讀背誦,那我也不會說你一句。”
“真的”季欽放下心來,而後挑眉,欠嗖嗖地問: “那我回頭帶走成麽閑暇時分也好反複閱讀,争取成誦。”
阮清攸知這是玩笑話,這人忙得連飯都無暇吃了,哪兒還有時辰去看手劄于是白了季欽一眼, “滿嘴胡言。”
想了想,他又問: “我近來常常出門散步,卻不見工匠勞作,你這是什麽時辰搭好的臺子”
需知打鐵花同放煙花又不一樣,不是随時随地,點上火就成的,需得搭上一個八角的大棚,高要丈餘,搭好臺子還不成,第二層的花棚頂上還得鋪上滿滿的鮮柳枝,綁上煙花爆竹,花棚中央還要豎杆子挂長鞭,再加上熔爐,風箱……前期的準備工作其實冗繁。
“就今日入夜之後咯,”季欽回。
“入夜之後”阮清攸瞪大了眼睛, “這麽短”
入夜之後所有的準備工作難度加大,這樣大規模的打鐵花不知道找了多少人,才能搭得成臺。
“黃白物到位,自然就成了,”季欽晃悠着手裏的骨哨,聳了聳肩。
“這個又是什麽”阮清攸問。
對面的工匠已經在花棚八個角上拉起了亮亮的風燈收臺,月光燈光一道打在他二人身上,阮清攸看得清季欽手間骨哨,哨口處包了銀子,呈現暗沉發灰顏色,其上花紋繁複,不像是大晉的東西。
“是骨哨,”季欽回答, “應該是西境某個小國的物件兒,具體是哪兒的,卻不清楚。”
“唔,”阮清攸點頭, “是你某次得勝的戰利品麽”
“不是,”季欽笑了, “我在軍營外撿到了一只獵犬,這是狗脖子上戴着的。這獵犬本事了得,随從打獵或者找尋人馬很是一個好手,唯一的問題是,大約因為在外境小國長大,聽不懂大晉官話,只聽得懂這個,”季欽舉了舉手邊哨子。
“還有這樣一段故事……”阮清攸聽了也不免發笑, “邊疆生活,似乎真的是很有趣味。那現在你回了,獵犬在何處呢”
“我外祖父養着呢,”季欽笑, “我們還給狗取了個名字,就叫骨哨。不過我當時進京匆忙,忘記将骨哨留下,中間回去了一趟,恰趕上狗出了門,又忘記放下,老頭子若再想起來,估計要頭疼了。”
“它還會出遠門”
“會啊,它自己識路,又能夠捕獵,在大營待煩了就出去走走,若想叫他回來,只能用骨哨。”
阮清攸沒養過貍奴或者小犬之類的寵物,聽聞很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樣厲害呀!”
“是啊,骨哨個子高大,站起來大約能到你肩膀處了,”季欽道, “下次帶你回邊疆,我們便用骨哨喚它回來,但你不要怕,它性子溫和得很。”
“嗯,”阮清攸點頭。
一次又一次,他對邊疆的向往,在緝風的口述中,在季欽的一次又一次渲染中,加重越發, “待你忙完,我便随你回去。”
聽了這話,季欽故意問: “若我忙完,便能待在邊疆不回呢”
“那不就也随你待在邊疆,便不回了”阮清攸回。
反正他早已家破人亡,舉目之親,說來說去也就只有一個季鈞希,季鈞希在哪兒,他便去哪兒,就這樣簡單。
季欽未料他斟酌良久不敢開口的問題竟就這樣在一句玩笑話中得到了肯定回複,震驚之後便是久久綿延的心暖,他輕輕抱住了阮清攸的腰,很是貪戀地呼吸着這人發間木槿花的味道, “若辰光住腳,停在這一刻便好了。”
良辰美景,佳郎在懷,他當真是不想走。
但最多再過半個時辰,他便又要漏夜踏上疲憊行程了。
今日是生辰,雖還有個把時辰就要過了,但阮清攸終究是想快快樂樂過完這一整日的,但聽聞季欽這樣講,他卻沒忍住嘆了口氣, “去罷,早去早好,早去早回。”
他說完這句,便要牽着季欽下山。
“等着,”季欽将骨哨塞進阮清攸手裏, “你先拿着……”
他本是想空出手來從懷裏取東西,阮清攸卻不等他動作,就拎着骨哨問: “這樣重要的東西,你就給我了不怕丢了”
這話說的……季欽想笑。
雖這骨哨确然是重要東西,但他二人之間交互的重要東西還少旁的不論,就單說那兩個父母輩傳下來的護身符,亦或者是自己即将交給他的東西,不都比這重要
“丢了不就丢了”季欽灑脫得很。
“若丢了怎麽辦呢”
“若真丢了,你就會失去一條随叫随到的好狗,”季欽笑出聲, “但你仍然會收獲一條隔三差五離家出走但不幾日又會自己跑回來的狗。”
他這話說得風趣,阮清攸也笑了,随即将骨哨收至袖篼裏, “放心,我從不丢東西。”
“那就好,”季欽展開手, “我還有個較之差不多重要的物件想要與你保管。”
阮清攸低頭看着季欽手中的鑰匙,愣了,他在府上住了恁久,自是識得這個,從前是周媽媽保管——這是季欽私庫的鑰匙。
“雖今日不是大婚夜,”季欽鄭重道, “但季某願以此為信,先托付中饋,再聘汝為郎。蘭時,你可應我”
————————
季欽:當你失去一條随叫随到的好狗,你就會得到另一條随叫随到的好狗(沒錯就是我本人)(我是哥哥的狗)(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