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一起丢臉

竹敲三聲,樓裏巡查隊開始工作。

一共三十人,穿着同樣的深青底翻領袍,腰間挎刀,自側門入後,分為三支小隊,每隊十人,自三個方向朝廳中間走來,神色嚴肅,目銳如鷹。

霄酒回想規則提醒,不可以被巡查隊抓到。

巡查隊要抓什麽人,他們查的是什麽?

所謂巡查,顧名思義,就是巡邏,維護治安,這裏是銷金窟,場所氣氛不同,做生意的方式不同,維護的東西當然也不一樣,比如你在這裏賭,或者被起哄,跟人吵兩句嘴,推搡兩下,大約是正常現象,不會被巡邏隊制裁,除非你太過分,有故意挑事嫌疑。

所以該怎麽做,很明顯了。

“小酒酒!好弟弟,快,告訴哥哥怎樣不被摁住!”

蕭鼎不知從哪兒來的,迅速轉到了霄酒身邊,小聲急問。

霄酒也壓低聲音:“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都不是一個隊伍的人了。”

蕭鼎:……

是哦,好像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那我都幫你收拾你那不要臉的嫡兄了,還不夠?”蕭鼎躲着巡查隊的視線,争取不被看到,“我跟你說,那個蕭沅真不是什麽好東西,竟然跟我說有你的大秘密,只要我高擡貴手放他一馬,他可以跟我談個交易,比賽時的信息,賽場外的金銀,要什麽都行,我能是那麽不講義氣的人麽?我當場就拒絕了,沒答應!”

“可惜了,為什麽不答應?”霄酒看向蕭鼎,眼底平靜,“你我還可以分他承諾的錢。”

蕭鼎:……

狠還是你狠。

“沒時間聊天了!”蕭鼎看着越來越近的巡邏隊,“你倒是快點的!你知道的,我要是被淘汰了,你也別想好!”

霄酒:“你用你的眼睛看一看。”

蕭鼎下意識看現場——

好像有點懂了……他指着人群,不太确定的看霄酒:“和他們一樣?”

霄酒颌首:“孺子可教。”

賭彩鬥酒賞舞看客,像在這個場子裏玩的人就行了,不要有在這裏認為奇怪的動作,或奇怪的眼神。

“你可拉倒吧,什麽孺子可教,這是弟弟該跟哥哥說的話麽?以後不許再跟教兒子訓孫子似的跟你七哥說話!”

見巡查隊越來越近,蕭鼎腰一貓,剛轉進人群,又退了回來:“賭錢我倒是會,但我跟他們賭,他們不理我啊,怎麽能處到一塊去?”

霄酒:“你可以裝。”

蕭鼎就眼睜睜看着好弟弟轉身,站到一個賭骰子的桌子邊,在莊家揭盅前,攥着拳頭,和旁邊所有賭客一樣,激動的跟着喊:“大大大大!”

“哇豹子,厲害!”

“這一把方四哥大殺四方啊,牛哥幹他,讓他知道知道這個場子姓什麽!”

“莊家快,我賭小!”

“賭什麽小,押大!連開兩輪大了,今天旺大點,這輪必然還是大!”

明明不認識這裏面的任何人,卻好像是同路人。

蕭鼎用力眨了眨眼,也不知道霄酒會不會賭,但會不會不重要,別人喊什麽他喊什麽,別人起哄誰他就起哄誰,根本不需要真的融入,演的像那麽回事就行了!

感覺賭桌邊人太多,蕭鼎轉身,走到舞臺邊上,随便拉了個椅子坐下,沖着臺上的姑娘放肆又浪蕩的吹了聲口哨:“唱的好!這亮腔再來一個!”

“美人好身段!這腰彎的好看!這手也行,細細的白白的……”

“美人看我!啧,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別看西邊那老東西了!一把年紀,胡子都要白了,能有什麽好東西給你,我就不一樣了,年輕力壯,腰勁腿猛,正是好時候呢!”

霄酒:……

眼角餘光左右看看,所有人都已經快速找到了應對方法,領悟到這點并不難,可好像沒有看到他的隊友,9號蕭爵?

奇怪,這個人哪裏去了?

巡查隊越來越近,在身邊穿插而過,霄酒一邊假裝賭客哄鬧氣氛,一邊下意識尋找,終于在不經意擡頭時,看到了房梁上的蕭爵。

跟現場所有緊張應對的儲君候選人們不一樣,蕭爵潇灑極了,盤腿坐在房梁上,低眸看着下方,仿佛與世無争,悠然閑适。

……行吧。

你清高,你武功高強,可以不用進行這些角色扮演。

荒野求生的羽毛怪抓不到你,樓裏環境嘈雜,巡邏隊發現不了你的動靜,很正常。

霄酒默默收回視線,好好裝沒錢又壓不住瘾的賭客。

巡查隊氣勢洶洶,表現也很兇,但凡遇到誰擋路都會抓住領口詢問警告或直接教訓,怼近了盯,讓你知道知道這是什麽地方,被教訓者無一不唯唯諾諾,小聲求饒說下次不敢。

參加比賽的皇子們大都不想遭遇這樣的瞬間,提醒自己要鎮靜,但還是有人倒黴被貼臉了。

巡查隊揪住了蕭鼎的領子,把他提起來,離開了座位。

蕭鼎經好弟弟提點過,知道這是個什麽局,一點都不怕,還當即反問,氣勢洶洶:“幹什麽幹什麽,老子花了錢,還要被找茬是麽?你又不是美人,憑什麽摸老子的胸!”

巡查隊:……

誰摸你胸了,我只是揪住了你的領子!

“安靜些,”巡查隊盯着他的眼睛,警告,“不聽話的人,是要被丢出樓的。”

蕭鼎腰板更直了:“這是什麽地方,你讓我安靜?我真安靜了,你們掌櫃的受得了,錢不賺了?再說有臺上的美人——”他眼神溜到舞臺中間,“我能安靜的了?能在這時候安靜的,不是男人吧!”

巡查隊:……

鑒于對方所有行為都在顧客應有的範圍內,并沒有出格,給予适當警告後,就退開了。

巡查隊巡查時間一刻鐘,所有皇子都盯着他們的路線,一邊提防自己隊伍不要露出馬腳,一邊恨不得別的隊伍全都露出馬腳,被整治被淘汰,尤其那個蕭鼎,攪屎棍能不能立刻被淘汰,大家都消停。

還有那個霄酒。

除了上一輪比賽的精彩表現,卓越的心機城府,還有這一輪比賽裏,他嫡兄蕭沅透露的一些消息——這個人,很危險。

蕭沅不一定可信,但這些消息太為重要,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能早一點淘汰這個99號,對所有人來說都不算是壞事,要是他被巡邏隊抓到扔出去就好了。

可惜并沒有,一炷香後,巡邏隊巡查時間結束,比賽繼續。

因為他們的突然出現,之前的比賽節奏被打斷,相當于被卡了一下,之前應該放出的消息延後,是以粉隊現在才收到提示,任務時間被縮減一個時辰。

也就是說,有人觸發了他們的任務對象,他們不僅不知道,還沒看到,且完全沒注意到任何蛛絲馬跡!

18號蕭炆眼神立刻犀利起來。

霄酒就比較自如了,他完全不怕被審視觀察,觸發別人任務目标的獎勵紙條,他已經在巡查隊過來的間隙迅速看過,并處理好了,自己剛剛叫住問人的位置比較隐秘,又剛好有巡查隊過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也沒留下任何痕跡,而那個掌事仍然在做自己的工作,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

沒有人發現他做的事。

紙條上的提示內容是:死亡。

誰死了?在哪兒死的?他們的任務目标和這個人有關系?還是這是某種預示?

信息提示仍然不明确,霄酒沒有很得意,而更加不滿意的人也不是什麽傻子,很快推敲出了一些東西。

很快,18號蕭炆就滿場找3號蕭珪,找到後直接問:“我隊的卧底,是不是你?”

蕭珪直接否認:“我沒有觸發任務目标!”

蕭炆長眼眯起:“所以果真有卧底。”

蕭珪:……

蕭炆:“而你知道這件事。”

蕭珪知道自己失言了,不知道有卧底存在這件事,在別人問起時第一反應應該是驚訝,問什麽卧底哪有卧底,而不是否定跟自己沒關系。

他這态度,幾乎算默認了。

他只能反問:“你不是也知道?”

“才想到的,”蕭炆細長眸子盯着他,“如果我一開始就知道,不會是這個玩法。”

蕭珪很氣惱,卻從不否認先帝膝下這兩個堂弟的聰明,想着自己怎麽辦才能脫身:“真不是我觸發的人……”

蕭炆:“要真是三哥就好了,我粉隊還能占到先機。”

蕭珪提醒:“所以你應該去找這個人,報複回來。”

就是因為沒有頭緒,暫時找不到,所以才先來處置卧底啊。

蕭炆薄唇勾出微笑:“不若三哥幫我一把,告訴我你的卧底任務?”

蕭珪眯眼:“宮瀾,你的規矩呢?你對兄長的敬意呢?”

“我很尊敬兄長,奈何兄長不體恤我,”蕭炆聲音微長,“讓我猜猜,三哥的卧底任務,是不是阻礙我隊行動,并且給自己真正的隊伍通風報信?”

蕭珪沒說話。

“你之前在那裏,”蕭炆指了指一個角落,“和99 號相談甚歡,你們聊了什麽?你是紅隊的人?”

蕭珪沒想到這麽快就暴露了,他還真就是粉隊的卧底,任務是阻礙粉隊完成任務,并盡力獲取一些信息,報給自己真正的隊伍知曉,初始任務結束後歸隊。

他不太想積極完成粉隊的任務,太累,但也沒有阻礙什麽,還這麽快被抓到,寸功未立,回頭這麽回歸自己隊伍,好像也不大受人待見……

他眼底轉了轉,直接承認:“沒錯,我是紅隊的,和99號聊了什麽肯定不能告訴你,那是隊內策略。”

蕭炆聽到這話,笑意更深:“你怎麽就确定,跟你接頭的99,就真是紅隊的人?萬一他也是在紅隊的卧底呢?你猜他會幹出什麽事?”

蕭珪直覺不太好:“你不能淘汰我。”

蕭炆笑得很溫柔:“我也不想的,但比賽就是為了贏,三哥你懂的。”

他手剛剛擡起來,突然有了新任務提示,所有皇子都被塞了新的規則紙條:找到目标人物前,隊伍不能減員。

也就是說,現階段,你就算知道卧底是誰,也不能立刻下手淘汰他,甚至反過來,你可能還需要保護他,保證一起完成初始任務。

這是在故意給隊伍加難度,因為卧底會搗亂。

“卧槽誰這麽天才,觸發了這個隐藏任務機制?那卧底玩法豈不是——”

人群中,蕭鼎領悟到了什麽,下意識看向霄酒,霄酒笑了,朝他點了點頭。

蕭鼎立刻就浪起來了:“哈哈哈老子就是卧底啊!綠隊的在哪兒?八哥呢?我那敦厚善良溫柔君子的好八哥呢?快點來保護我呀,我要遇到危險了呢!”

然後他沖着人群就去了。

不是遇到危險,是開始作死。

招貓逗狗,什麽人都敢惹,什麽人都敢試着去問,花臂大紋身,插着雙刀的壯漢也不怕,反正就問問,錯了就挨罰,對了就是賺到了,要是還得挨揍——這不是有好隊友,親八哥麽!

老八蕭厚:……

他這是造了什麽孽,還得給敵人擦屁股!

蕭鼎這出‘我是卧底,我不裝了,我攤牌了’的玩法,震驚了一屋子人,誰也沒想到,還能這麽玩呢?直接明牌,反而更容易玩了?

再想想從開始到現在蕭厚的表現,和99號靠近聊的天,怕不都是故意的,這是暗搓搓交底接頭呢!

現場再次熱鬧起來,蕭鼎又問錯了人,不但要挨頓打,還要繞場轉一周,大聲喊‘我再也不尿床了’,挨揍這種事,有親親隊友八哥幫忙周旋,羞恥的懲罰……扭過屁股後,還有什麽算羞恥的?

看着他吸引走所有視線,蕭爵悄無聲息走到霄酒身邊:“你早知道了?”

霄酒:“差不多吧。”

規則提示時就很容易發現問題,蕭鼎表現的也很明顯,至少是在他看來,很明顯。

蕭鼎以一己之力,加快了整個比賽進程,照他這麽沒輕沒重,速度奇快的問下去,問到對的人機率迅速升高,不管被他撞到自己隊伍匹配的人,還是撞倒別隊的,都不是什麽好事,現場其他皇子們很快卷了起來。

不就是可能會遇到懲罰麽,怕什麽,比起來任務被搶先完成難受多了!

于是接下來大家紛紛去試,觸發的懲罰多種多樣,比如做自己覺得最性感妖嬈的動作,做讓所有人都滿意的鬼臉,深呼吸聞自己的襪子等等……

簡直寫滿了丢臉。

但所有人一起丢臉,好像就沒那麽丢臉了。

這些人裏,并不包括霄酒。

霄酒注意到了一個人。

鴛鴦,喜水,白頭,死亡……

一個人在他視野裏一閃而過,他心念急轉,立刻鎖定,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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