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洗兒會
洗兒會
徐家孩子的滿月酒辦的與吳家的是不同的,吳家本就是從上面幾輩都遷移到京都紮根了。徐家小将軍這一家只是偏支,原來在京城的嫡系在現下的新帝與前朝開戰時便在戰争中折損了,只留下個幼女,現養在徐小将軍母親院中,如今也才金釵之年。所以兩家的滿月禮還是有所差距。
徐家的滿月禮還保留着有前朝洗兒會的習俗。先是圍盆,把煎煮的香湯倒入盆中,放入洗兒果子,彩,蒜,蔥,錢等物品,用幾仗長的絲帶繞在盆上;後又是攪盆,用準備好的一支足斤足兩的金釵攪盆裏的香水;添盆,觀看的親友紛紛将錢撒入水中,忽而一堆婆子擁上去,到是叫雲世忠看不見裏面是何光景了。
最後,移巢,嬰兒已沐浴好,剃完胎發,裹着孩子,向衆親朋一一致謝,便把孩子抱到孩子祖母屋裏了。
後面入席,雲世忠與徐小将軍一桌,徐小将軍見是雲世忠,便坐在了他身側。
雲世忠禮貌客氣道:“徐小将軍,我老家裏孩子滿月,只是請親朋吃酒罷了,如今見到這種陣仗,便是見着新奇,這又是甚禮數?”
徐小将軍道:“我們這是老家的習俗,洗兒會。”
雲世忠覺得,洗兒會,好熟悉的字眼,須臾,便想起來,是謝長明表哥孩子也辦過的,謝長明說過這事,還拿回來了幾顆棗,那棗好吃的讓雲世忠忘不了,只是母親遣人買的卻沒那滋味。
雲世忠笑道:“原來如此,我武夫一個,望将軍莫笑。”雲世忠只覺得與謝長明待在一塊兒的日子長了,說話也像他了。
徐小将軍客氣道:“我國疆域遼闊,各地之間風俗有差異這是平常的,怎來笑話一說,只要你吃酒吃的盡興便好,招待不周,請多擔待!”
“是啊,是啊。”
話罷,兩人又沉默了,雲世忠想了許久,還是開了口:“那剛才女使婆子們擁上去做甚?”
徐小将軍解釋道:“這撒在盆裏的棗,若是有立起來的,圖個吃了生兒子的寓意,這官眷們不好上去搶,只好留下個讓女使婆子上去搶的規矩,自然,為了不傷到孩子,那盆也是找工匠打得足夠大。”
雲世忠聽得認真,只覺得荒缪,那不就是沐浴水裏的棗嘛,如何吞咽的下去?到真是新奇了。
張都尉看見雲世忠,走上前來,坐在雲世忠另一側,開心道:“老雲,早就見你在這處,怎的,你家只有你一人來?”
聽見這話,徐小将軍也是豎起了耳朵來。
Advertisement
張都尉的父親,也是與皇帝一同創業而來的,與雲世忠是舊相識。
“老張啊,來,坐坐坐。”雲世忠道:“你可不知道,我母親算賬忙的焦頭爛額,一家子的事物都等着她打理,抽不開身,我父親呢,公務在身,也是不可……”
雲世忠還未說完,張都尉笑道:“那嫂子呢?”
雲世忠一臉懵懵的:“誰?誰的嫂子,我家我可是長子啊!”
張都尉道:“你的——”
話未說完,雲世忠就想起來了:“哦,謝長明!我都快忘了他是嫁給我的了。你就莫提他了,他又着了風寒,在家養病呢!”
張都尉道:“你這是不厭惡他了?話說的都平靜的像老夫老妻。”
雲世忠一臉嚴肅道:“原來我是挺厭惡他的,我只以為男兒便應該健碩,志在四方,保家衛國,而不是像他一樣像個女子一樣在大宅院裏面這樣窩囊着活着,可我發現他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
徐小将軍突然道:“沒想到雲小将軍竟有如此抱負,徐某原只覺将軍是個只懂殺戮的武夫,現下覺得是我以前不解了将軍,如今卻只覺佩服。”
雲世忠和張都尉都是習武的,自然洞察得到徐小将軍剛才的動作,只是他突然的話語,也是弄得二人有些驚訝罷了。
雲世忠反應過來,讪讪笑着:“人各有志,我想将軍也是與我一般,不然你怎會放着好日子不過,武舉來當将軍呢!”
與雲世忠交好的那幾個,也都與雲世忠張都尉的身世大同小異。幾人也過來入席了,與他們一同坐在一張桌子上,鄭小将軍打趣道:“世忠啊,我們才被調兵出去幾個月啊,你這說話都不一樣了,原來你最煩這的,怎的說的如此有文化?”
雲世忠這才反應過來,不知不覺與謝長明相處久了,連說出的話都不一樣了,平靜道:“我家中,”忽然不知怎麽說謝長明,說名字就太客氣了,停頓想了下道:“你嫂子他總是這般說話,你瞧,你不說,我都沒反應過來,我都被他談吐的方式感染到了。”
“怪不得世伯寧願讓你娶男人,也要攀上這書香世家的門檻兒!”
“你別說,我父親也想讓我娶一個讀書人家的,因為有世忠的事情在前,他都不管男女就給我挑!”
“那是因為你們家不止你一個兒子,我家母親就想着再生一個,不然現在又是讀書人家,又是有到年齡的女孩兒門戶早就沒了,給她難的啊!”
“也是如此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熱鬧,徐小将軍第一次真正的融入進去,也不覺得這幾個男人聒噪,反倒覺得這是比嫡親的兄弟都要親了的。
最後道別主人家,準備走時,徐小将軍拉着雲世忠道:“将軍,若是嫂子體弱,我老家,也就是那與樓蘭交界處的洛喀郡,有一神醫,不防一試。”
雲世忠擺擺手:“你嫂嫂的病已有治了他好久的大夫醫治,把控的住,也是多謝你心細,想着我無意的話,多謝,他若嚴重了,我再尋也不遲。”雲世忠只覺得母親主內,這事歸母親管,自是與自己不相幹,自己閑的慌才會管這事。
道了別,雲世忠便回家了,回到家,雲世忠興沖沖的跑到謝長明面前,他進門不忘關好木門,房間中,謝長明已經燒起了去年用剩下的陳碳,只開了離謝長明最遠的一個窗戶透氣,這也不妨礙謝長明裹得像個粽子。
雲世忠道:“你猜我今日去吃酒,聽到了甚麽?”
謝長明搖了搖頭,笑道:“我猜不到,我又未去那兒,怎會知道!咳咳……”
雲世忠連忙倒茶給謝長明,給他順順氣,又笑笑道:“我同你說,他家裏給孩子弄的滿月禮,是給孩子弄洗兒會!”
謝長明呡了口茶水:“哦,這個我知道,上回嫂嫂也在後院給孩子弄了洗兒會,他給我的棗子就是他說的什麽……盆中……立起來的……。”
雲世忠驚訝道:“那,那棗子是你給我吃的那些個嗎?”
謝長明看着雲世忠的模樣,不解道:“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雲世忠一副懊悔不能早知道的模樣:“那你知道那有甚寓意嗎?”
謝長明愣愣的道:“不知,我只知嫂嫂給的,那就能吃。”
雲世忠一臉恍然,大聲解釋的樣子像是給友人分享趣事的孩子:“那是,那是洗兒會中撒進給孩子沐浴的盆裏的,立起來的,他們說吃了生兒子!”
謝長明道:“我不知是孩子沐浴盆裏的,”随後猶豫道:“可是我們吃了都沒事,那水許是幹淨的,你莫要這般,快吓到我了。”
雲世忠心裏很是驚訝:他不是關心那寓意,反是以為我嫌棄那棗子了,可我也雖然嫌棄,他這反應也太……
雲世忠還未開口說話,謝長明又道:“可是那棗子甜的不像話,是真甜啊。”說完還一臉惋惜。
雲世忠道:“你注意的是這兒?”
謝長明道:“不然呢?”謝長明轉而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驚訝道:“你是說生孩子,咳咳,不是,你瞧瞧我,我這才只是風寒,下去好幾副藥了,都快要我半條命了,咳咳,我心疾病發的時候比這還要難受的緊,你是要我的命嗎?”謝長明玩笑道,雖是玩笑,但也氣的不清。
雲世忠急忙給謝長明順氣,解釋道:“不是,我真沒這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哥嫂要你的命!”
謝長明更驚訝了,雲世忠越解釋越解釋不清:“就是你哥嫂要你生孩子,不是要你的命嗎?不是,我說不清了,唉,算了,你小心點你哥嫂,瞧着不像好人。”轉而又補充道:“你家裏人你都小心點啊。”
謝長明低下頭,垂下眼眸,若有所思的樣子,長長的眼睫毛蓋住了他低垂的雙眸,看不清是何種神色,小臉更是白的沒有血色,只讓雲世忠覺得他是風寒了眼睛酸澀。
謝長明忽而擡頭道:“你真好啊,你真像只狗狗,”猶豫了下又道:“我想養只狗狗吧,你放心,用我的錢養。”說完就又後悔了,怎的說了心裏話了。
雲世忠還挺得意道:“那是,我還能不好嘛,沒事,就只狗子而已,我給你掏錢養。”
謝長明道:“那你的披風呢,不換新的了?”
雲世忠若有所思的樣子:“你記性還挺好,竟還記得這事,我皮糙肉厚,沒多大事,不過你氣色差成這樣,娘買了好多雞回來,圈在一處養,好好給你補氣色的。”
謝長明這麽些日子清楚了雲世忠的性子,了解他是小農思想,在雲世忠眼裏,他自個兒是男人,應該護着家中孩童與婦女,也不怨得他一開始瞧不上自己了,現在心裏便覺得他書讀的不多,确是個有擔當的。
謝長明笑道:“小狗的事你就別管了,你主外,我主內,我去尋只回來。”
雲世忠看着謝長明笑的真誠,心髒漏跳了一拍,心道:他是真把我當家人了,人也溫柔,若是自己從小真有這麽一個伴兒,許是許多事都不同了……